季明川短促一笑,失望透顶了吧。 电话里的同乡试探:“那你哥回去过清明了,你回吗?” 季明川尚未开口,身后就有了娇甜的叫声,“季明川,你陪我去看漫展!” “不回。”他挂了。 陈雾把擦燃的火柴扔进垃圾堆里。风把火苗卷大,很快就烧了起来。 眼前这些渗满时光记忆,刻着岁月痕迹,如今成了废品的家具物件一点一点被吞噬。 陈雾扬起手臂,指间一松。 那块沾了点体温的小木牌也被他扔了进去。 火光在他的镜片上跳跃,像是给人一种要钻到他眼瞳里的错觉。 他接起已经响了很久的电话。 远在春桂的少年跟他发火,问他手机还能不能用,不能用就换,电话都打不通。 “手机没有问题。”陈雾歉意地说,“是我没有听见。” 晏为炽躺在水库边的草地上晒着太阳,呈半废状态,兼职都不想做了。 这家伙今天才走,就他妈这么难熬。 一小时竟然让他过成了十年的感觉,慢得要命。 “真要在老家待三天?”晏为炽道。 陈雾捡了根长点的树枝去拨火堆:“跑一趟不容易,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三天,七十二小时。”晏为炽低骂,早知道就把脸皮一丢,跟过去了。 现在没借口了,妈得。 电话还通着,晏为炽不开口,陈雾也没说话,他们在不同的城市,想着不同的事。 陈雾看火势越烧越旺,又越烧越萎靡。 恶臭不恶臭的垃圾都要烧完了,灰烬一堆,四处飞扬。 陈雾拍拍衣服:“我要去给我爸烧纸了,多烧点让他在地底下花。” “这套你也信。”晏为炽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哪来的地下世界。” 陈雾没反驳,朝坟包走的脚步也没停。 “你那儿能有什么好玩的。”晏为炽字面意思是不在意不屑,沉闷的语调却泄露出他的兴致,以及深藏的孤单。 陈雾把手机朝外,对着大山的方向:“晏同学,你听到了吗?” 晏为炽坐起来听:“什么?” “山风。”陈雾说。 因为陈雾那句“山风”, 晏为炽就仿佛感受到了从大山深处跑向他的风。 那阵风吹来了心动的声音。 惊天动地轰然作响,震得他心臟发麻。 晏为炽把手机从燥热的右手换到左手,又换回右手, 傻逼一样来回换了几次, 他喉头动了动, 嗓音有点哑:“听不到。” “怎么会听不到,”陈雾奇怪地说, “这么大的风,我的塑料袋都要被刮跑了。” “那我去更高的地方站站。”他四处看看,去到一个土包上面。 电流裹着呼啸形成一个漩涡, 在漩涡中心是陈雾期待的大喊声:“晏同学, 现在你有听到吗?” 晏为炽依旧撒谎:“没有。” “还没有啊……”陈雾又找了个高地, 沾着草泥的布鞋踩上去, “那现在呢?” 不厌其烦,隻为让他听见满山的风。 晏为炽字典里的浪漫二字从纸上一跃而出,在他眼前展现。 他不言语。 陈雾也没有再喊问, 只是维持着高举手机,将自己的世界一角分享出去的姿势。 风还在吹。 少年的心跳是整个青春最激昂的旋律。 晏为炽说:“好像听到了。” “那就好。”陈雾从高地下来,继续向目的地走。 晏为炽循循善诱:“陈雾,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听?” 陈雾怔了怔:“这还要原因啊?” “要。”晏为炽沉着气。 陈雾静了片刻:“你问我有什么好玩的,我就把我这里的风推荐给你。” 晏为炽一下就笑了:“ 还有?” 虽然在笑, 语气却是咬牙,如果没有第二个说法,这事没完。 “还有我觉得……可能你……”陈雾慢声说, “想听。” 晏为炽一顿, 面红耳赤:“谁想听风,还不如鸡叫猪叫有意思。” “你想听鸡叫猪叫吗, ”陈雾既惊讶又能理解别人的喜好,他踩过一小片蘑菇群,“那要等我下山。” 晏为炽:“……” “我到了,先不说了,我要拔坟头的草了。”陈雾打完招呼就结束了通话。 不是感觉到什么不自在不好意思,真的就很自然地忙别的事去了。 晏为炽站起来,看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他还处在年少时期,第一次从生理和心理上体会到什么叫対一个人的渴望,就这么的纯粹又汹涌。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晏为炽沿着水库外围跑了几圈,满身大汗地回到住处,脱掉 白袜运动鞋,扒了黑色背心,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手脚张开仰躺在地上。 满脑子还是那个给他听风的人。 完了。 他完了。 准确来说,也不是这次才完,是更清晰的认知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