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太过清楚,皇权不容觊觎。 更不用说,狗皇帝对权力的看重,朱颜只觉得儿子胆子太大了,因此儿子一走,她就想替儿子分辩,毕竟阿稷才十三周岁,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搁在后世,不过是上初中的年纪。 只是她还未开口,就被狗皇帝给揽抱在怀,“阿颜,你不用替他说话,朕亲手养的儿子,朕了解,有野心是好事。” 之后,再无言语。 朱颜瞧着狗皇帝面色格外凝重,看起来有些吓人,一时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抬头看着摇光殿外的烟花绚烂,火光冲天,流光溢彩。 等到烟花燃完,俩人回到寝宫,狗皇帝依旧很沉默,没有说话,直到俩人一场情1事酣畅后,子夜的宫漏声响起,朱颜将睡未睡整个人迷糊之际,听到狗皇帝在耳畔说了句:“你放心,那道子立母死的圣旨,朕会废除掉。” “朕也会努力活得比你长。”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出来了,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康健,财源滚滚~~ 本该知道 次日正旦, 为一年之始。 始序新历,进入昌平九年。 清晨,朱颜醒来时身旁已没了人, 左手手腕上, 多了一个新的金钱手串,这些年,每逢新年,狗皇帝都会下令少府监铸一批新金钱, 并从中挑选出一枚,着司珍司用金线编制成五彩手串, 送给她在年节里佩戴, 以作辟邪之用。 朱颜只看了一眼,没太在意。 今年正旦, 是狗皇帝第一次在七星宫的玉衡殿举办大朝会, 儿子阿稷也跟着他一道去了,朱颜独自用早膳,吃了一碗白膏粥后, 遵照时下新年第一天的习俗,饮椒柏酒、桃汤,喝屠苏酒, 尝五辛盘。 以迎新年。 昨儿夜里的事,在朱颜脑海中回放了一遍又一遍。 越想,越心惊肉跳。 她一直知道,儿子阿稷的胆子很大, 但胆大到向狗皇帝开口明晃晃地讨要太子之位, 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以及预料。 偏偏狗皇帝一如既往地纵容。 朱颜毫不怀疑, 狗皇帝最终决定废除祖制, 便与昨夜里儿子阿稷大胆讨要太子之位分不开。 正因如此,她越发看不懂狗皇帝。 皇太子,国之储副。 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但对于一个正值壮年大权在握的皇帝来说,却不是很急需要这样一个继承人,作为枕边人,朱颜太过清楚,狗皇帝对权力的看紧,容不得他人来染指,哪怕是亲生父子也不行。 四年前,诸皇子提前受封就藩国的导火索,便是苏婉清想让八皇子与许家联姻,露出了一点苗头,想替八郎谋划前程,狗皇帝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牵扯其中之人,太子之位,不容谋划。 再往前,十一年前,邓太后被迫离宫,以及后来邓家整个家族倾覆,也与最初,邓太后在先太子夭折后,谋求立邓淑妃所出的大皇子为太子有关。 大皇子夭折。 八郎谋逆投水而亡。 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让朱颜愈发觉得狗皇帝很不对劲,头一次,盼着正旦日的大朝会能早点结束,狗皇帝能早点回宫。 酉正天黑,外面下起了雪粒。 随后,在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御前的内侍林辅跑来摇光殿传话,说是大朝会结束了,陛下和四殿下喝了酒,在前面开阳殿醒酒,要晚一点回来。 又嘱咐元妃不必等他们用晚膳。 这时候,朱颜哪还有心思用晚膳,越发心神不宁,索性喊来曲姑,换了身衣裳,准备直接去开阳殿找人。 而此刻的开阳殿,很不同寻常。 大殿门窗洞开,冷凛的北风呼啦啦穿透进殿内,里面几盆银霜炭火烧得越发红通,六座连枝灯,许多烛火已被大风吹灭,零星剩下几盏灯火在风中摇曳,与发出昏黄光线的八角宫灯一起照明。 内侍宫人早已退出大殿,远远候在大殿之外,连刑恩都不敢靠近殿门口。 整个大殿内,皇上与儿子张稷相对坐在殿中央的一张席地虎皮矮榻上,身后是展开的四扇屏风,旁边摆放着一盏宫灯,席榻前放有一卷铺开的玉圣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阿稷,你告诉朕,你还要做太子吗?”狗皇帝语气很平静地问道。 对面,原本一脸震惊的张稷,目光从盯着那份玉圣旨上抽回,一抬头,一撞上皇上冷峻的眼神,心头咯噔了一下,加上外面冷风吹进来,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自出生以来,打心底第一回 真正生出害怕与恐惧来。 难怪……难怪阿耶没有直接立他为太子,难怪阿耶宁愿取京兆府十二县作为他的封地,把他留在京城,也没有立他为太子,他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竟是这样。 然而,他从记事起,就看明白一个事实,他不是因为是阿耶的儿子,才被阿耶喜欢,被留在京中,而是因为他是阿娘的儿子,才与众兄 弟不同。 于阿耶而言,阿耶不缺儿子,五弟、六弟、九弟、十弟,只要阿耶想,阿耶可以有许多儿子。 于阿娘而言,他才是唯一。 子立母死。 如果真到这一步,他根本没得选,只怕阿耶也不容他选。 想到这,张稷整个人又打了个激凌,顶着阿耶审视而严厉的眼神,立即改坐为跪,直起上身,朝阿耶磕了个长头,才缓缓开口,“儿子,既要阿娘活着,也想要太子之位。” “阿稷,朕告诉过你,这是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皇上并不满意,冷冷注视着儿子,又道:“高宗皇帝的显烈陈皇后是被赐死的,你亲祖母是在知晓这个规矩后,自缢而亡,皆年不过三十,她们身过之后,才被追封为皇后,儿子序嫡,才得以册封为太子,最后承继大统。” “张稷,朕只问你,你会怎么选?”皇上的声音更冷了,犹比外面吹落的雪粒。 张稷感觉自己牙齿都在打颤,着实有点给吓到了,他不知道怎么选,他想要阿娘好好活着,也想要太子之位。 毕竟,那是离皇位最近的位置,坐拥天下,富有四海。 只是此刻,顶着阿耶烛照万里的圣目,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额上冷汗涔涔,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但打小养成的直觉告诉他,只能选阿娘。 不然,他将与那个位置无缘。 “儿子……儿子要阿娘。” 张稷是闭着眼睛喊出这句话的,而喊出这句话后,一瞬间,笼罩全身的那股灭顶之力卸去,所有理智回笼,睁开眼,甚至顾不上去揣摩阿耶的神情,凭着本能继续说道:“先有阿耶阿娘,才有儿子,儿子不能没有阿娘,儿愿一直以藩王之身参理朝政。” 纵然名不正,言不顺。 只要阿娘在一日,远在封国的兄弟,就无人敢来和他争那个位置。 张稷却又有些担心阿耶不满意,会嫌弃他没志气,待要再说别的,却听得殿外有动静传来,扭头望去,见是阿娘带人过来了,刑恩都没敢阻拦,只拦住曲姑等跟着的宫人内侍。 张稷如见救星般,松了口大气。 随着阿娘进入大殿,张稷仿佛看到了主心骨,正欲起身迎接,才察觉到自己手脚乏力,数九寒天,外面开始飘起鹅毛大雪,他的后背却被汗水给浸湿透了,开口唤了声阿娘。 朱颜近前,一把扶住儿子,目露关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儿子额头的细汗时,伸手就要去擦拭,“怎么出汗了?” 张稷慌忙闪躲开,“是炭火烧得太热了。” “你来了。”狗皇帝抬头看着朱颜。 朱颜满眼狐疑的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回望了狗皇帝一眼,“这么冷的天,你们说个话,倒大开门窗,也不怕冻着了。” 狗皇帝没接这话,喊了声阿稷,“你先回天玑殿,往后你就长住哪。”天玑殿是七星宫 不想死人 四年前, 狗皇帝令刘皇后不要再来七星宫,刘皇后就再没有来过,朱颜也没有再见过她了。 如今刘皇后私下里托尚宫局的人传话想见她, 那么, 只能是朱颜亲自前往旧宫。 “最近那边宫里有发生什么事吗?”朱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