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这次男人回答得倒快。 “为什么?” “都是小叶安排的工作。” “……小叶?” “叶先生。”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如果我的工作出现纰漏,他一定会把我辞退。” “这样啊。”楚夭寻一下一下抠着椅子边沿,“叶先生果然是个认真负责又很有原则的人。” “喀啦”,一声清脆的响。 楚夭寻吓了一跳,“怎么了?” 男人默默看了眼手里被捏碎的玻璃杯。 “我重新帮你倒杯温水。” “对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楚夭寻顿了顿,“……叔叔?” “哗啦。” 听声音男人又不当心打碎了一个水杯。 “我叫……李明。” 楚夭寻歪了歪脑袋,“李叔叔?” 百里明手一晃,差点打碎第三个杯子。 “我也就比你大十一岁。” 也就……? 楚夭寻想了想,“那也虚岁三十岁了呀。” “不能这么算。”百里明正色道,“是二十九。” 楚夭寻点点头,“噢。” 没想到这个人还挺爱在年龄上较真儿的。 百里明调完一杯微温的蜂蜜柚子水,端到他嘴边。 楚夭寻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从小他就最爱喝这个,小时候妈妈经常给他泡,喝完嘴巴里都是柚子清香的味道。 “叫哥哥就可以。”男人冷不丁道。 “咳咳咳咳……”楚夭寻差点呛到,“哥、哥哥?” “嗯。”百里明轻拍他的背脊顺气,“哥哥。” 楚夭寻抿了抿嘴巴,甜味消失,隻留下酸涩苦味。 就在吐出“哥哥”这两个字的刹那。 他有过哥哥。那个没有名字的少年就曾是他的哥哥。 那时候,妈妈让他乖乖叫人家哥哥,他心里还有一点不情愿。在他的想象里,哥哥要有高高的个子,很大的力气。但听妈妈说,那少年又瘦个儿又小,看上去比同龄的男孩小好几岁,难怪打架一直受欺负。 不过,哥哥后来再没有打过架,也真的好好当起了他的哥哥。 “我可以叫你……小明哥哥吗?” 少年的声音清清柔柔,像一汪纯净的山泉水淌过,仿佛连百孔千疮的灵魂都能治愈。 百里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笑意软化了锋薄的弧度。 这么多年了,他一次都没有笑过。甚至,早就忘了该如何像一个人类那样,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把所有的感情都封存了起来。 如今又只因细细的一声“小明哥哥”,就轻而易举地融化。 “我还是有点不熟悉这样的称呼。”百里明俯下身,凝视着少年白净的小脸,看他因微微困惑而蹙起眉尖,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以后,你要多这样叫我。” 楚夭寻耳朵又开始发麻,还烫。 这个人不仅身上很热,怎么连声音里都像带着热量。 “小明哥哥……” 少年的声音不自觉就软了下去,轻了下去。 “嗯。”男人应道。 短短一个音节,也因声线低磁而格外惑人。 楚夭寻的耳朵更热了,耳垂红得透亮。 怎么……真像训练新到家的狗狗一样啊? 晚上,隔壁又传来悦耳的钢琴声。曲子换了一首,但也是能助人安眠好梦的温柔调子。 但楚夭寻听不进去了。 少年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茸茸的小猫,细白的手指犹犹豫豫地抚向脚踝,又像做坏事时生怕被发现一样,刚碰到就迅速缩了回去。 一点儿都不疼了,比自己胡乱搽药油的效果好多了。 但是,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暖热的感觉,就像还被人握在掌中一样。 楚夭寻把被子抱得更紧了,脸蛋也深深埋进了枕头里。 他的导盲员先生,存在感太过强烈,几乎到了带有侵蚀性的地步。 有点可怕,但心里却并不害怕。 没有理由,也没有证据,他就是可以肯定,那个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这一晚,楚夭寻睡得特别好。他都快记不清自己多久没睡过这样一个舒服觉了。 而且,他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又好了一些。刚重生那会儿,他虚弱到了极点,但自从遇见机构之后,一切就开始往好的地方发展,仿佛冥冥中真有一位仁慈的天使保护着他。 门铃响起。 楚夭寻立刻跑过去开门。 “小明哥哥,早上好。” 少年带着期待微笑的面庞,闪动着柔软的光,倒映在男人那双无底漆黑的眸子里,像沼泽里开出白莲,深夜里浮现银星。 他是那双眼睛能看见、愿意看见的唯一。 “给。” 手心里被抵进来一个坚硬发凉的东西,楚夭寻一摸,才发现是一个可以抓握的金属手柄,合金卡扣连着一根质地柔韧的绳子。 “这是派什么用场的呀?” 百里明言简意赅,“牵引绳。” 楚夭寻惊呆了,“那、那不是带狗狗出去才用的吗……?” “这是导盲员工作时的必需品,能在最大程度保证出行时的安全。”百里明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