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样子,似乎对短信的内容没有半分触动。 林东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气氛却莫名的压抑,桌上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人似乎是受到了影响,全都变得安静下来。 林东宴靠在椅背上,缓缓抬起眸子,专注地看着江吟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所以呢? 不知道为什么,江吟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点攻击性。 江吟不喜欢太过紧张的氛围,于是拿起手机对他说:我先回去了。 说完,江吟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你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我家离这里比较近,结束之后你去我家休息吧。钥匙你知道我放在哪里的,我可能听不见敲门。 江吟看着他,耐心等待回应。 良久,林东宴收回了视线。 他晃动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透着一股冷淡:嗯。 得到回复,江吟起身离开了餐桌。 等江吟离开,林东宴来到走廊里,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 他打了一通电话,神色晦暗不明: 最近出入江城的航班里,帮我查一个人。 沈雪言。 离开酒店,站在路边。 徐徐吹来的夜风,让江吟麻痹的心脏好受了一些。 他没急着离开,站在路灯下打开了手机。 点进信息,停在信息界面里,江吟看着这几句话,神情呆怔。 只是见一面? 如果真的是沈雪言,他怎么会把这句话说得这么轻松? 在原地站了快两分钟,一声汽车鸣笛让江吟如梦初醒。 他合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其实,江吟陆陆续续听说了些沈雪言的消息。 他在高中毕业后选择出国留学,鲜少回国,就算回来也不联系江吟,但在前几年江吟每年的生日那天,都会收到他的祝福和一件生日礼物。 面对这些东西,江吟从没回复过。 久而久之,就没有了。 诚然,他喜欢沈雪言。 这份喜欢,就这么空了七年。 在毕业那天,江吟给他写了一封情书。 如今想起来,觉得幼稚可笑的同时,也不免有些伤怀。 情书里,写着他想和沈雪言见一面,就在学校的足球场。 那天,江吟一直等到深夜,从最开始期待,再到忐忑、再到木然,仿佛印证着自己的喜欢有多荒唐。 荒唐到,沈雪言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江吟性格散漫,不喜欢过分活泼的人,所以他喜欢沈雪言的冷淡。 可是,这份喜欢和沈雪言的冷淡,也会让他受伤。 所以,他凭什么把只是见一面说得那么轻而易举? 他思绪飘渺,听到路边蛋糕店放着《生日快乐》,这似乎拉回了一些思绪,让他驻足停下来。 毕竟是林东宴生日,自己一走了之会让他难堪吧? 于是江吟走进蛋糕店,在店内转了一圈,选中橱窗内一款巧克力蛋糕模型,对店员说:你好,我要这一款蛋糕。 店员道:好的,需要写什么祝福语吗? 林东宴大概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他摇头道:谢谢,不用。 好的。 请问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江吟问道。 店员道:一个半小时左右。您是今天需要吗? 对。那我等着 他话音刚落,手机再次响起。 江吟打开手机,是朋友打来的电话,他接起: 喂。 朋友忐忑地问:沈雪言联系你了吗? 江吟猜到自己的电话是他给的,没什么反应,轻轻垂下眼帘:嗯。 朋友犹豫了片刻,说:那你去找他吗? 江吟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去。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朋友不解地问。 江吟没有正面回答,他眉头蹙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朋友欲言又止,江吟却只是沉默。 片刻后,朋友咬牙道:对不起,我以为你还喜欢他,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擅自把他约到江城来了。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你已经有了男朋友 闻言,江吟呼吸一沉:告诉他,不用来了。 可是,他已经下飞机了。 江吟牙关一紧,语气也冷了下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以为朋友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别再有下一次。 一听江吟真的动怒了,朋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你有男朋友了,毕竟之前六年你都没谈过恋爱。 他在哪里?江吟问道。 他还在机场等你。 江吟脸一黑,气得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店员见他脸色不好,问道:请问还需要吗? 要。 隔了片刻,江吟攥紧拳头,补充道:我晚点来拿。 店员点头道:好的。 离开蛋糕店,江吟约了一辆车,前往机场。 江吟没那么狠心,让沈雪言一直等下去。 可对于朋友的做法他也生不了气,只是觉得无奈。 到达机场,时间刚好十点半。 走进机场大厅,里面熙熙攘攘坐了不少人。 江吟硬着头皮往里走,对于沈雪言的期待并不多。 他甚至希望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可惜,并不是。 江吟几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沈雪言。 他背对着江吟,穿着一身浅色系衣服,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你好在他身后,一个打扮清甜的女孩走上去。 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女孩紧张地说,两只眼睛像小鹿一样。 沈雪言转过头来,目光像是清浅的月光,带着朦胧的雾色,显得十分疏淡。 抱歉,我在等人。 话音刚落,他好像看到了不远处的江吟。 眼里清浅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学长,你来了。 江吟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沈雪言 江吟目光呆滞,好像时间倒流了一般。 好似眼前的人,会像高中时候那样。 靠在阳台边上,淡淡地拒绝女生送来的奶茶,回头发现江吟从楼梯间路过,那双平淡的眸子瞬间溢进了星辰。 学长。 见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看要被路过的人用箱子撞到。 沈雪言眉头一皱,丢下自己的行李,向他跑了过去。 别发呆。 沈雪言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靠得近了,江吟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江吟有点反应不过来,等回神已经靠在他的怀里。 我没事。江吟勉强地笑了笑,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他挣脱的动作让沈雪言眸光微颤: 我还以为,等不到你了。 江吟鼻尖有点发酸。 可是你等到了,没等到的人是江吟自己。 他偏开头,不想被沈雪言发现自己的情绪,:我们先出去。 好。沈雪言点头道。 走出机场,夜风将心中的烦闷吹散了许多。 他看向身边的沈雪言,没打算隐瞒:不是我约你来的。 沈雪言头发浅黄,看起来很软,被风微微吹起。 他长大了许多,五官虽然没有多大变化,面对江吟时,眉宇间却多了一抹柔和。 沈雪言低垂着眼帘,安静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如果学长想见我,不会等到现在。 紧接着,他笑了笑:总要试一试,万一呢?我不想再错过你。 闻言,江吟只是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沈雪言并不意外,自顾自地说:你在大学工作是吗? 江吟诧异地看他一眼,沈雪言立刻解释道:听你朋友说的。 江吟愣了一下,已经猜到是谁了:嗯,艺术系。 沈雪言低头看他,眼神轻柔,嘴角含笑: 我给你们学校投了简历,应聘实习老师。 什么?江吟呆住了。 介意吗?沈雪言停下脚步看着他。 江吟摇头道:不是。 沈雪言要去哪里工作,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沈雪言松了口气,继续说:回国之后,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为什么?江吟一顿,随后不解地问。 学长,你只是懒得多想,其实很聪明,你会猜不到吗?沈雪言低下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夜风和他的话,都在让江吟的心脏发麻。 为什么? 江吟心跳减缓,乃至脸上的神情都僵硬了不少。 我给你发的生日祝贺你从来没有回过。沈雪言垂下眸子,神情没落,仿佛在细数江吟的罪行:你毕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学长。沈雪言比他高半个头,于是俯下身,抓住江吟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明亮的瞳孔,倒映着江吟的脸。 江吟目光呆滞,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有点不明白眼前的状况,对他来说,发展有点太超乎想象了。 如果我不主动联系你,是不是你可以一辈子都不联系我? 他问这个问题,江吟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个问题。 如果沈雪言今晚不主动联系他,江吟会一辈子不联系他。 并且,如果不是朋友的自作主张,江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见他。 沈雪言仿佛知道他内心所想,语气沉沉: 学长,我认输了。 第3章 困兽 夜风吹麻了江吟的心脏。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 学长,我们可以试一试吗? 江吟张了张口,有些话在喉咙里呼之欲出。 可是,凭什么? 学长,可以吗?没等到他的回复,沈雪言轻轻将他拉近,目光仔细地观察着江吟的表情。 江吟眼神呆愣,一时半会儿缓不过神来。 对于七年前的事,江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沈雪言低下头,眸光像钩子一样,落在江吟的唇瓣上,他呼吸急促,缓缓向江吟靠近。 看着他的动作,江吟瞳孔微微放大,当两片唇瓣不断靠近时,江吟猛地后退了半步。 不要躲。沈雪言察觉他的目的,手掌覆盖上江吟的后颈,阻止他想逃离的动作。 沈雪言少有的霸道让江吟短暂地停下了动作。 有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心里纠缠。 一方面是渗入心疼,密密麻麻的疼; 一方面是那段尘封的情愫,好像要破土而出。 如果是这样,那这七年算什么? 江吟说服不了自己。 更重要的是,在这一瞬间,他眼前闪过了林东宴的脸。 终于,随着两人越靠越近,江吟咬着牙关,拉住沈雪言的衣服,将头低了下去。 沈雪言。他呼吸变沉,在提醒沈雪言。 随着他的声音,沈雪言停下了动作。 他无奈地笑了笑,眼里有着受伤和失落: 学长,我不会逼你。 江吟摇头道: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难道当做这七年没有存在过? 沈雪言松开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被拒绝后只是淡淡地笑了:没关系。 隔了几秒,他又意味不明地说: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如果我早点想通,或许就不会被拒绝了。 什么早点想通?江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谢学长今天来见我,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对吧?沈雪言温笑着说。 江吟困惑地皱着眉,不知道沈雪言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做为朋友的话,自己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直到他点了点头,沈雪言才松了一口气。 那过两天我们学校见。 嗯,我先走了。江吟闷头说道。 好,路上小心。 简单和沈雪言道别,江吟沿着马路另一边走去。 沈雪言站在原地,看着江吟的背影,脸上的情绪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男朋友?又如何? 江吟,你会真正喜欢上别人吗? 江吟乘车回到蛋糕店,取回蛋糕又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小区物业很抠门,一盏路灯隔了七八十米远才有另一盏,楼与楼之间又存在着距离,难免有一段路见不着光。 走到这截无光的路时,江吟脚步迟疑下来,他试着往前走了几步,但眼前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好像再往前一步,他就会掉进无底深渊之中,可四周隐隐约约的光,依稀照出了脚下的轮廓。 呼江吟吐出口气,不再逞强,打开手机电筒,眼前的事物才逐渐清晰。 夜盲症,他早该适应了。 进入楼里,通明的灯光让江吟重重地松了一口。 今晚发生的事,让江吟脑子里乱糟糟。 走出电梯,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多余的东西抛出脑海。 七年过去了,谁也不会一直在原地等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