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了。 长久没有得到回应,洛听潺一惊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其实没怎么听进去男人说的什么,他太累了。 随口而出的这句话可以很寻常,有时候也可以很伤人。 濯月大概是想安慰他,洛听潺无意对他造成伤害。 洛听潺:“我的意思是……” 他说着,沉默的男人却忽然开了口:“我猜不到。” 洛听潺一愣,前后一联系。 “难受要说出来。”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我猜不到。” 猜不到你因为什么难受,所以你要说出来? 洛听潺忽然就有点想笑,他曲起一条腿,一手支在膝盖上,半边脸斜斜压在掌心,偏头看着灯光下的男人,眼尾微微下垂,显出一点细微的温柔来。 他说:“我有点难受,濯月。” 男人兀自站在那里,垂着眼睑,似乎在沉思什么。 灯火跳跃着,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男人忽然靠近,俯下身,洛听潺整个被笼罩进巨大的阴影里,他往后躲了下,墙壁的存在让他没能成功,冰凉的手贴上额头。 男人流露出迷茫:“不凉?” 洛听潺注意到了,忍不住嘀咕了句:“笨蛋。” 或许是男人亲昵的太过自然,洛听潺不自觉也放肆了些。 不过说完就后悔了。 他连忙道:“咳,是你体温太低,感觉不出来。你这个标准不作数。” 男人好看的眉头折出一条痕,看得洛听潺看得心里一揪,禁不住就想要给他抚平。 美人果然占优势。 他暗自叹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昏君的潜质。 洛听潺:“我倒是很羡慕,有这样的体质哪还用怕夏天。” 这倒是真的,洛听潺身子骨不差,却很娇气,又怕冷又怕热的,还很不耐晒,否则就会脱皮。 男人眉眼舒展开,似乎被洛听潺的话说服了。 洛听潺忽然记起,似乎有种说法,体温低的人多是身体不好。 不知濯月是哪种情况,他忧心起来,又不好直接问。 洛听潺敛眉思索间,忽听濯月道:“你需要衣服、食物和火?” 洛听潺:“?” 濯月确定了:“你需要衣服、食物和火。” 洛听潺:“??” 然后洛听潺就看到男人在木屋里转了一圈,再回来时空空的手上已经被东西塞满了。 包括但不限于一张复古碎花小薄毯,一件丝质睡衣,一条毛巾,一口锅,半阙姜,一隻鸡蛋,半坛醪糟一包糕点和一隻腌好的鸡。 ??! 洛听潺:“你在屋里找的?” 其实是废话,可不是他看着人一件一件从不同犄角旮瘩里摸出来的吗? 问题是,那些地方他之前也看过,明明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濯月瞥了眼角落处的阴影,垂眸:“嗯。” 洛听潺幽幽说了句:“我运气一直很好,直到遇到你。” 顿了顿,他玩笑似的道:“遇见你大概耗光了我所有运气。” 回应他的是塞进手里的一包糕点,濯月说:“不会,你会一直幸运。” 语气极认真。 洛听潺轻轻的,轻轻的叹了口气,含糊道:“但愿……” 手里还捏着冒着热气的油纸包,男人已经堆起了一堆木柴,洛听潺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说点什么:“擅自动用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濯月正忙着生活,动作肉眼可见的生疏,头也没抬:“不算擅自,我允许了。” 洛听潺翻译了下,懂了,濯月的意思是,东西是他的,随便用。 柴堆点燃了,一点烟冒出来,啪嗒一声,柴堆垮了,微弱的火苗霎时压灭了。 洛听潺把糕点放在窗沿上,蹲下来去拿男人手里的打火机:“我来试试。” 濯月没给:“你休息,马上就好了。” 然后就见他的手很随意的拨了拨,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比起刚才的架势,不是一般的敷衍。 就在洛听潺已经准备接受失败甚至已经想好了安慰的话时,火堆反而迅速燃烧了起来,火焰迅猛又热烈。 濯月:“先煮姜汤吧,听说淋了雨都要喝它。” 他露出了一种虽然我不理解但是我就是知道的表情。 洛听潺:“……好。” 不过。 “别动。” 濯月疑惑。 他鼻翼上不知在哪里蹭了一点污痕,因为过于白皙的肤色而显得格外醒目,因为偏头询问的动作被洛听潺看到了。 洛听潺指指自己的鼻子,示意他:“你这里,有东西。” 濯月伸手去摸,一点变成了一道,一道又变成了几 道,花猫似的。 就好像,神明走下神坛,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洛听潺扑哧一声笑了。 濯月意识到了什么,看看自己的手,他偏过头,把那张过于完美的脸凑近了少年,眼睑垂着,长而卷翘的眼睫堆出一圈阴影:“擦掉。” 洛听潺顷刻间受了美颜暴击,笑声差点呛进嗓子眼里。 他看着眼前美而不自知的人,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一点一点拭去了污痕。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