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或许是下班高峰期，在逐渐尴尬的两分钟后，终于有好心人接单了。
</br> 她松了口气，示威地晃晃手机，“有人。”
</br> “嗯，”程京闻轻描淡写的一眼，“尾号7369的小姐，上车吧。”
</br> 第17章 白夜
</br> 杜窈怏怏地拉开车门。
</br> 不甘心吃瘪, 嘴上找回来：“你还有这兼职呢？程师傅。”
</br> 程京闻没理她。
</br> 坐进驾驶座，看一眼：“安全带。”
</br> 杜窈鼓了下脸颊，系上了。
</br> 已是黄昏时分。
</br> 余霞烧红了半边的天, 绮丽的玫瑰色渲上被车速拉扯模糊的景，隔窗望, 像一副流动的印象派画作。
</br> 杜窈有些出神地盯着。
</br> 直到车驶进桥底隧道, 四周变暗, 玻璃上倒映出程京闻半张清隽的脸。
</br> 她依旧无意识地看过去, 视线便与转头看后视镜的目光撞在了一处。
</br> 电光火石。
</br> 在心跳加快前, 杜窈倏地往右偏了视线，去看隧道顶排布的暖黄光芒的小灯。
</br> 与程京闻阒蓝的眼比, 一暖一冷。
</br> 极致的温差，像汪洋的漩涡。她神思恍惚地倒跌进去，被水淹没。
</br> 旧日里的公寓与猫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回，卷起记忆角落里更多的灰。
</br> 杜窈不由自主地伸手碰一碰玻璃。
</br> 碰一碰他的眼睛。
</br> 很凉，似乎是外面的风呼啸, 刮过车窗一层霜。
</br> 她便立刻清醒了。
</br> 无端地想到, 程京闻的眼睛，也总是蓄满这样薄寡情义的冰。
</br> 杜窈以前满心想的，都是要做唯一能化他冰的火, 义无反顾。
</br> 后来，少时的情爱干柴烈火般地烧起来, 在床笫，杜窈见能捉见他滚烫的目光与占有的欲望, 浓烈得能吞没她。
</br> 成功了。她心里得意。
</br> 可直到四年前的冬夜, 程京闻最后的眼神与凛冽的风雪一样, 冻得刺骨。
</br> 没变过。
</br> 杜窈对上他的眼, 满腔的怒火便熄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疲惫。
</br> 她声音很轻，被风吹散。
</br> “程京闻，”杜窈吸吸鼻子，把包砸在他身上，“你滚吧，我不要你了。”
</br>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br> 杜窈不记得了。脑海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雪霰，掩住一双寂冷的眼。
</br> “在干什么？”
</br> 左边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br> 杜窈回神，才发现手一直停在玻璃上。
</br> 很迅速地立刻收回来，佯装镇定，“没什么。”
</br> 程京闻便没再说话，开车。
</br> 杜窈却莫名地生出一丝难过的情绪。
</br> 轻轻抿住嘴唇，低下眼，长长的头发从肩膀滑下，遮住脸侧。
</br> 傍晚六点抵达明江国际。
</br> 杜窈抱住木盒子，推开车门。鞋跟碰到地面，犹豫一下，还是回头：“谢谢。”
</br> “客气。”
</br> 他扬了扬眉。
</br> 似乎对杜窈的这两个字有些意外。
</br> 杜窈阖上了车门。
</br> 还没走两步，身后紧跟一道锁车的声音。回过头，看见程京闻也下了车。
</br> 她稍愣：“你干什么？”
</br> “吃饭。”他答得言简意赅。
</br> “吃什么……”
</br> “小窈！”
</br> 屋门敞开，身上挂着围裙的江柔探出半个脑袋，冲他们挥挥手。
</br> “总算回来了，”她抱怨，“快来切菜。”
</br> 杜窈立刻小跑过去，“这什么情况？”
</br> “什么什么情况。”江柔莫名。
</br> 杜窈小声质问：“怎么请他来家里吃饭了？”
</br> 江柔支吾，“吃火锅嘛，就是要人多点。”
</br> “请谁不行请他？”杜窈瞪她。
</br> 江柔挽住她的手，“这不是你说在花都岛他救了你，要请吃饭么？正好，就今天让他来蹭一顿，还省得去外面。”
</br> 杜窈被说服了，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噘了下嘴，“你吃火锅都不告诉我。”
</br> “给你一个surprise嘛。”
</br> 江柔很熟练地哄了一下闹别扭的她。
</br> 杜窈这才顺心地走进家门，才一抬眼，又看见一个不速之客。
</br> 卢豫正瘫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遥控。
</br> 见她来，笑嘻嘻的：“嗨。”
</br> “怎么是你，”杜窈把他压在后背的娃娃扯出来，抱在怀里，“吃白食的人给我去切菜。”
</br> “欸欸——”
</br> 卢豫被她从沙发上撵起来，“你怎么不使唤程哥，他切菜比我行多了。”
</br> 杜窈眼睛一瞪：“都去！”
</br> “得，”卢豫冲程京闻挤挤眼，“走吧那？”
</br> 两个男人进了厨房，江柔索性把菜全扔给他们俩切，出来跟杜窈看电视。
</br> 凑过来问：“你今天给我撤回的两条消息是什么？怎么扯淡了。”
</br> “没什么，”杜窈抿抿嘴，“工作上的八卦。”
</br> 江柔便没再追问，与她一起挑了一部爱情电影看，打发时间。
</br> 没看多久，卢豫敲了敲盘子。
</br> “两位，”他把锅搬出来，“上桌吧？”
</br> 杜窈应一声，去厨房拿碗筷。
</br> 程京闻正在洗手，水流冲过修长的指尖。看见她来，便拧了笼头，擦手。
</br> 问她：“拿什么？”
</br> “碗和筷子。”
</br> 杜窈边说边蹲下身，拉开柜门，把四只碗摞在一起，又去数筷子。
</br> 或许是看她怀里的一叠碗摇摇欲坠。
</br> 程京闻俯下身，也去拿筷子。
</br> 两只手碰了一下，杜窈的指腹搭在了他食指第二节 上。
</br> 还有微潮的水渍，泛凉。
</br> 像引发感电反应一般，从指尖贯穿全身，激得她不由稍稍拢起肩膀，不安地晃动一下身形，跟着，强装镇定地移开手指。也不数数了，筷子堆里胡乱抓了几根，握在手里，便起身要走。
</br> 程京闻似乎是不甚明显的笑了一声。
</br> 离得近，吐息拨动杜窈余光里几缕轻飘的发丝儿，痒痒地扫在脸侧与耳廓。
</br> “杜窈。”
</br> “嗯？”她偏头。
</br> 心跳声鼓噪。
</br> 他冷白修长的手指在黑色包银的筷子里轻轻拨弄了两下，窸窣响动里，挑起两根一对样式的。
</br> “还差一双。”程京闻轻嗤，“怎么学算数的？”
</br> 杜窈噎了一会。
</br> 乌亮的杏眼气鼓鼓地瞪他：“自己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