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没想过,这一局的输赢, 竟直接将形势逆转。 要知道, 在登高的赌桌上,并没有绝对的胜负之分, 随着新局的开启,赌注始终呈倍增的趋势 你输了, 下一局的赌注便是所差点数和局数的倍乘; 你赢了, 规则也是如此,只不过,是上一局的抽利和局数翻倍而已,比起输家, 要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他和姓谢的比到现在,赌注早就从最初的一百贯,翻了几番又几番, 难以在心中计量。 可他先前已经赢过那么多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局就输了这么多? 梁威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扭头看向赌桌旁边, 噼里啪啦敲打算盘的账房先生, 厉声质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眼下已经开到了第八局, 赌注累积到了一个近乎庞大的数目。 账房先生一手执笔计数,一手拨动算盘,着急地擦了好几次冷汗,才颤颤报出了两个数字,道:确实确实是谢公子说的这么多。 分毫不差。 此话一出,不止是梁威脸色骤变,便是旁观赌局的客人们,都禁不住诧异起来 天爷哟,我以为这谢公子连输几把,已经赌得失魂儿了呢!没想到他竟是把所有账目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是啊,说起来还怪吓人的,一边下注一边算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真是厉害啊! 在这些纷纷的议论中,梁威猛地一怔,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对面。 谢言岐慵懒后靠,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合着手中折扇,不经意抬眸瞧他的那一眼,似笑非笑,尽是不屑的嗤嘲。 视线相错的那一瞬间,梁威的脑中嗡地一下,豁然明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从赌桌开局的时候,这个姓谢的,赌的就不是一时的输赢,而是在一步一步地给他下套。 最开始,他的确是输了,这是因为要勾起他的不甘心、他的胜负欲。 而之后的连赢,便是要他在其中飘然,忘了顾忌。 到最后,再逆转形势,在他无法收手之时,给他这致命一击。 每一步,都精准地算在了点子上。 梁威的额角直冒冷汗,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八百多万贯。 这几乎是要赌上他们梁家一半的家当了。 他还赌得起吗? 他敢继续赌吗? 他又能输得起吗? 梁威咽了下口水,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带着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像是过了一眨眼的功夫,又像是过了许久。 他终是颓然垂下头,咬牙切齿冷笑道:呵,不就是个女人么?我认输。 可他的志得意满,分明还是前一刻的事情。 情势急转,倒是使得这出好戏格外精彩了。 庞延洪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赌桌旁的谢言岐。 这谢世子,倒不似传言所说的那般不学无术啊。 如此心计,如此步步为营而且,竟还有这样听音识骰的本事。 实在是不简单啊。 庞延洪琢磨着看了他一会儿后,转而拊掌大笑道:哈哈哈,好,好!这场赌局真是精彩绝伦,让本官叹为观止啊! 说着,他对初沅抬了抬下颌,示意道:初沅,还在那儿愣着作甚?谢公子正等着呢,快去! 初沅手握筛盅,终于从这忽然逆转的情势中,茫然抬起头来。 她缓慢环视一圈,最后将略带迷离的目光,落在了谢言岐身上。 对上她雾蒙蒙的清眸,谢言岐往后靠了靠,探出的手骨节明晰、修长清瘦,轻轻朝她勾了下。 他笑道:还不过来? 随他话音的落下,初沅的整颗心,好像也跟着放在了实地。 她眨了下眼,起身朝他走去,一步接一步地靠近。 等相隔半步时,他倏地伸手,勾过了小姑娘的纤细腰肢,将人抱到了腿上。 这一瞬间,初沅的身子腾空一轻。 慌乱中,她不经低低呼了声,搂紧谢言岐的脖颈,含怨望了他一眼 这人、这人怎么总是这样? 就喜欢突然吓她,令人猝不及防的 可初沅的这份嗔怪,也只敢在一瞬之间。 旋即,她便敛首偎在他怀中,贝齿轻碾下唇,没有说话。 她这乖顺娇弱的模样,着实讨人喜欢、惹人怜爱,谢言岐摩挲着掌中细腕,俯首在她耳边笑道:现在你是我的了。 吐字时的温热气息扫过耳廓,使得初沅不禁起了层细微颤栗,侧首抬眸看他。 不经意间,脸颊便擦过他微凉的唇。 随后,两人四目相对,眸中都只有近在咫尺的彼此。 谢言岐眉眼浮笑,喉间逸出低低的一声,嗯? 刻意拖长的尾音稍稍上扬,带着近乎 蛊惑的询问。 初沅的某些心思像是一下子被勾住,她在他的注视下愣怔片刻,极轻,极缓地,点了下头,嗯。 是,她现在是他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