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太累了,九枝说,又看看那妖怪,笑了笑,没关系,我来对付她。 太累了? 不可能。我之前只是晕船,这两天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何况比这更累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这样奇异的事。 但已经无暇细想,女子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我当她的孩子,数不清的蛛丝向我席卷而来,九枝挡在我身前,将蛛丝尽数击退。 把我的孩儿还我!女子愈发暴戾,一层一层的蛛丝带着雄浑的妖气,那六只蜘蛛脚一样的手也瞬间暴涨到足足一丈长,轮番砸向九枝。 九枝虽然能招架,却也看得出来有些吃力,他很少这样同妖怪交手,一时间竟被压制了。 与此同时,四周密密麻麻的蜘蛛也开始向我们围拢,我眼盯着九枝的工夫,有两只蜘蛛已经爬到了我身上。 我拼命跳着,把它们从我身上甩下去,落地时后退了两步,一刹那,脚上一阵剧痛。 低头看,地上扔着一把剑,我没注意,右脚正巧踩上,左脚一合,剑尖深深扎进了左脚侧面。 我赶紧蹲下,把剑抽出来。九枝回头看我。娘子 不用管我!我摆摆手,你打你的! 正好也有武器了。我一手拿起剑,乱挥了一阵,把周围的蜘蛛赶开。 然后脱下了受伤那只脚的鞋袜,观察伤口。 还行,有鞋子挡了一下,伤口不是太深,但流了不少血,都流到了脚底。 我下意识捏了个咒,点在伤口上止血。 血止住的瞬间,我忽然反应过来我怎么又能用法术了? 这时我才发现,我左脚脚心上,画着一道符。 看样子像只有一半,我心念一动,立刻脱下右脚的鞋袜,扳起脚心看。 这幅场景应该挺招笑的吧,那边打得天昏地暗,这边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瞧自己脚心。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右脚上,真的有一道相似的符。 略一思忖,我就明白了原委。 这两道符相互呼应,合起来应该是一个术法,封印我能力的术法。 我之前还能用法术,该是这个术法还未起效。 刚刚又能用法术了,是因为血流到脚心,遮挡了符咒,歪打正着,反而帮我摆脱了封印。 可这两道符,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上的? 这一定是有人画上去的,但怎么做到悄无声息,令我毫无察觉? 又是谁做的? 而且这是我没见过的术法,不像是玄师一系会掌握的,我们之中,修过道的也只有云卿了,但她不可能对我做这种事,谢将军、衔玉、有疾他们我也都了解,更不会是,还能是谁?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 不过眼下的情势已不容我再想,那女子太凶悍,九枝被逼退到了我身侧。 娘子,你流血了!九枝瞥我一眼,惊呼出声。 别喊那么大声,我又不是死了。 没事,我说着,赤脚站起来,你歇会儿吧,我替你。 你好了?九枝睁大眼。 好了。我冲他笑笑。 施术已经没有阻碍,但我结了一个印,想了想,放下了手。 我冲着女子走去。 娘子!九枝错愕。 别过来!我说,放心,我有我的打算。 多次同历生死,我和九枝间早有默契。他没有拦我,眼睁睁看着我走到女子身前,随即被厚厚的蛛丝紧紧缠住,拉入女子怀抱。 我的孩儿!女子颤声道,你回来了? 我没说话,伸出手指,在她心口处一点。 她叫绵络,十一年前,家还在承天城中。 承天紧邻京城,繁华热闹,人人都爱个消遣,城内由此多戏楼茶馆,绵络年少时,便在一家茶馆中唱曲为生。 有位官员时常来这里喝茶听曲,一来二去,就看上了她。 官员自言已有家室,但对她一见如故,希望能把她娶回去做个妾,家中正室也已应允,只需她点个头。 此后他的荣华富贵,她都可沾一分,而对于正室妾室,他也一视同仁,会一样地顾惜。 绵络唱曲多年,早受够了店家欺压和客人的调戏,便同意了。 只是进了那官员家门后,她才意识到,官员纳她为妾,并不是出于情意,而是为了自己后继有人。 这家正室不能生儿育女,二人才商议,寻个合适的女子,给官员留个后。若这妾室诞下子嗣,就立时过继到正室名下,按嫡子嫡女的身份对待。 绵络反悔无门,不多时,也便有了身孕。 她知道孩子出世后,就会成为正室的子女,不再是她的孩子,那官员自然也不会再正眼瞧她,气恼之下,她趁人不备,偷偷跑了。 可她没跑出多远,很快就被抓了回去,锁于卧房中。 最终,她真的生下一个男孩。 官员和他的正室喜出望外,连 夜将襁褓中的婴孩带走,对外只称这是夫人亲子,阖府上下都心知肚明,但无人敢说。 而绵络,就遭到了冷遇。 生产后,她每日的吃食、用度,都大为缩减,过了一阵,正室越来越瞧她不过眼,找了个品行不端的由头,把她赶出了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