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主薄,严军师这是什么意思?”蒙大柱一知半解。 柳荀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正所谓一日为帅,终身为父。” 蒙大柱闻言脸色几经变化,却是忽然红了眼眶。 “大柱,你哭什么?”印海好笑地问。 圆脸少年憋着泪闷头往前走去。 怎听起来像……像是将军在安排后事似得! 他不想将军出事! 一行人随萧牧赶回城中,在定北侯府前下马。 圆脸少年蒙大柱心事重重,下马之际得见角门旁有人在搬卸行李,其中一个一手轻松提起一只大箱笼的胖丫头吸引了他的视线。 蒙大柱不禁看得呆了去。 这不是那日在幽州广平县…… 他刚要说话,只听印海在旁笑着道:“这小妮子好大的力气,怕是能同咱们大柱一较高下了。” 王敬勇微微皱眉:“他们这是要住进府里?” 这显然就是那些所谓钦差的随从。 “奉旨前来,理应款待。”严军师扫一眼几人,眼中含着提醒。 众人遂都敛容,随萧牧一同入府。 前厅中,不时传出蒋媒官与萧夫人热情的笑谈声。 “夫人,将军回来了。” 听得女使通禀,正吃茶的萧夫人有些讶然。 已在驿馆内住了几日的蒋媒官也未料到如此顺利便能见着人,当即欣喜起身,往厅外瞧去,又拿手势催着身后的司佐。 那名司佐会意,当即去寻衡玉。 萧牧走进了厅内行礼:“母亲。” “哎呀,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萧侯爷!恭贺侯爷此番千秋城之战又立大功!侯爷不单英明神武,谋略过人,竟还生得如此俊朗不凡!不知道的,只当是哪家的俊俏郎君呢!”蒋媒官行礼之际一阵夸赞,身为冰人,嘴皮子功夫不能短缺了,而蒋媒官此时的惊叹却并非只是出于业务吹捧。 “景时,这位是京师来的蒋媒官。”萧夫人笑着道。 萧牧抬手:“辛劳蒋媒官不远千里来此。” 蒋媒官连忙笑着摆手:“分内之事不敢受侯爷此礼。” 话音落,一直留意厅外的余光内,见到一道艾青色身影出现,蒋媒官笑意顿时更盛几分:“是吉画师来了——” 那系着艾青披风的少女闯入视线,萧牧下意识地看去。 少女身形高挑纤细却端方笔直,如莲塘中最为亭亭的一支青荷。 “吉画师不是常说极为钦佩仰慕萧侯爷?这位便是了!”蒋媒官在旁笑着引荐道。 “……”衡玉愕然。 倒也不必如此直接的? 好在她脸皮厚,得以平静地抬手施礼:“见过侯爷。” 她未曾直视对方面容,垂下的眼睛下意识地扫过对方的双手。 不料这小小动作也被对方看在眼中,旋即她便听得头顶响起一道极平静的声音:“画师大人是在数我有几只手臂吗?” “……”衡玉眼睛微圆。 此人怎如此敏锐! 又如此直白! “是,传言中萧将军威武不凡,天生神相三头六臂——失礼之处,让将军见笑了。”衡玉直起身之际,似无意般扫了一眼萧牧身后的几名亲兵。 萧牧眼角微抽。 这小姑娘非但反应坦荡平静,还要反将他一军。 毕竟传言中他可不止是三头六臂…… 印海挑了挑眉,忍住了笑意。 倒来了个聪明又有趣的小姑娘。 “都坐下说话罢。”萧夫人含笑开口,视线落在那艾青色的身影身上,见众人坐下,适才问道:“这位画师大人姓吉?京中姓吉的可没有几家……” 她这个人没旁的,唯独对“吉”姓格外关注。 “是,这正是已故晴寒先生的嫡出孙女!”蒋媒官连忙接话,笑着看向衡玉:“吉小娘子自幼得晴寒先生亲传,非但有京师第一美人之称,更是赫赫有名的——” 话到嘴边,几不可察地一顿。 衡玉微笑——更是赫赫有名的女纨绔,专拆人姻缘、养‘童养婿’的那一种。 “大才女!”蒋媒官有些违心地夸赞道。 “原是晴寒先生后人!”萧夫人惊了一惊,再看向衡玉时,眼神里多了分不加掩饰的喜爱,压抑着激动道:“我虽是粗人一个,却也是听过晴寒先生大名的!” 萧牧闻言看了自家母亲一眼——岂止是听过…… 蒋媒官借此攀谈起来。 而听得晴寒先生一名,萧牧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抬眼看向坐在那里的少女。 恰逢衡玉朝他投来视线。 四目相接,衡玉微微一怔。 此人生得极俊朗,又锻造出一身旁人比不得的沉敛肃杀之气,尤其是那双眉眼,恍如冬日第一缕晨光折射在雪松之上,凉意直沁人心脾,偏又冷冽清贵。 但让她怔住的,却并非是这幅好皮囊,而是——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 这感觉很奇怪。 她有过目不忘之能,凡是见过之人皆会记得不差分毫,还从未有过这样似曾相识却又记不清晰的感受。 见她直直地盯着自己瞧,反倒是萧牧有些不自在地默默移开了视线。 一旁的印海瞧得愈发想笑。 初见两次无声过招,将军皆败下阵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