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把光留给丸子姐姐,把她在的地方当作自己的退路,自己的终点。 虽然法器里的光不能使她暖和起来,但看到她在那里等他,他的底气就无端地足了许多。 事实证明,兰戎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再次出发后不断地向前,始终没有触到地窖的墙。 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萦绕在鼻间,起初淡得令他无法察觉,越往前就越是浓烈。 浓烈到了,近在咫尺的程度。 “哗——” 兰戎一脚踩空,落了水。 一路走来没有碰到任何的障碍物,所以他不够警惕,没发现眼前的池子。 四面八方用来的稠液瞬间吞噬了那瘦小的身躯。所有的破口之处仿佛被生生撒了一把盐,尖锐的刺痛使兰戎剧烈地挣扎起来,他试图浮出水面,却适得其反地呛了几口苦苦的水。 ——我要死了。 兰戎想。 在他已度过的,短短的人生里,他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 营养不良、放血过多,昏厥过去时,他曾这样想。 在厨房被热油泼到,忍着泪自己处理水泡时,他曾这样想。 在练武场偷偷学武,有人发现后,被关起来毒打一顿时,他曾这样想。 “做一个更好的人,就能够不被讨厌了。” ——因为坚持相信这一点,所以始终不愿对命运、对他人心怀怨恨。 可实际上,他们连讨厌他的理由都没有告诉过他。 大量的水,灌入兰戎的鼻腔和口腔。 “为什么这时候死去的不是别人,而是努力活着的我呢?” 这样消极错误的、天辰教所不允许的想法,强烈而鲜明地出现在脑海中。 承认那深压许久的恨意,承认它的感觉……快乐得让人心跳加速。 身体,无法控制地往下沉。 既然没法浮起来,何不沉得更彻底一些? 兰戎用手臂环住自己的膝盖,握紧了拳头,蜷作一团。 在触到底的时候,他的四肢终于舒展开。 积攒了力量的腿部奋力往池底一蹬。 头部迅速浮出了水面。 空气夹杂着水被一起吸入,他奋力地用手去够池子的边缘。 够到了! 够到了!! 兰戎爬上岸,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克制不住地失声痛哭。 他想呐喊。 在这个漆黑恐怖的地窖里,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人都看不到他。 没有目光限制他的一举一动,就算觉得委屈也不用把哭声往肚子里咽。 他的所思所感,只关于自己。施爱、善良、正道、世人,皆与他没有关系。 只要活下去,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就好了。 在萤花谷走失的那天,兰戎以为自己被天辰教遗弃了。 其实,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在养育他,又何来的“遗弃”呢? 疼的感觉让兰戎清晰地感受到——我还活着。 眼睛发胀。 睁眼和闭眼所看到的,并没有差别。 仿佛已经瞎了。 环顾四周,他以为,他什么也不会看到。 但他是看到了的——远处,有一抹微小到几乎要消失的点点绿光。 那是来时的方向。 兰戎松开紧握的拳头,割伤的部位又痛又痒。 他碰上去,竟发现破口处,结了一层厚厚的痂。 ☆、第 18 章 逐渐好转的情况 单薄的睡衣被人掀起,浸满液体的布料探进来,轻轻擦拭过每一寸皮肤。 内衣……湿了。 原先紧闭的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滚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花知婉要是这会儿有力气的话,准会“哇”地一声哭出来。 又凉又辣的痛感爬过身体,那酸爽仿佛是被仇人在伤口上撒了辣椒水。 一遍、两遍、三遍……那人不厌其烦地将布料浸湿,然后重复擦拭的动作。 ——受不了受不了了,好痛哦!! 花知婉僵硬地举起左手,拍了两下钻进自己衣服的东西。 她这个拍,是隔着衣服的,本意是把那人赶出去。没想到,效果却是,不小心按住了他的手。 兰戎觉得药液耗费得差不多了,打算再去沾一次水。 刚准备撤出手,就被花知婉拍了个正着。诈尸一般的动作把他吓了一大跳,布料都吓掉了! 未来得及捡起布料,他的手就又被拍了一下。 她似乎再没有力气举起手,就那么死死地压着他,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兰戎感觉手心一暖,直接触到了又嫩又滑的一大块,软乎乎的肉。 “摸摸,痛……” 女孩子撒娇的声音薄得犹如梦呓,像气泡一样,在耳边轻轻巧 巧地炸开。 她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过话。醒来时,她是丸子姐姐,姐姐是不会这样讲话的。 事实上,兰戎也没有听过别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全然的依赖、讨好,她毫无防备地将脆弱交付于他。 幽静的光下,她被汗湿的身体,软到了似乎没有骨头。 于是,兰戎乖巧听从了丸子姐姐的话,温温柔柔地帮她摸肚子。 因为碰了水,手的温度比肚皮的低了许多。 他不知道这样摸她,她会不会舒服。因为怎么看怎么像,他在用她的肚皮,给自己暖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