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赵灵运走后,容氏有些惶惶不安,王嬷嬷打着扇给容氏消热,“夫人,老奴看大娘子刚才的样子,分明是不高兴了。” “我们公主府的大娘子,可惜了那张花容月貌,脸上添点颜se才像个活人。” 王嬷嬷谄媚道:“听夫人的意思,是有对策了?” 容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夺过扇子,皱眉道:“有什么对策,这祸根可是赵灵运惹出来的,交不出来人,我看她怎么办!” 王嬷嬷紧着说好话,莫生气。一边凑过来,附到耳边,嘟囔几句,化解了她的郁se。 和赵灵运你来我往打肚皮官司,容氏不敢大意。这府里大多是公主留下的旧人,除了她院里的都是听赵灵运的,她自知不尽快料理了赵灵运遭殃的就是自己。 攀附英国公府是第一步,那边只说要纳妾,不惧大家忌惮,可惜棋差一步。容氏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将错就错封住潘氏口舌,可这贱人不但威胁她来还让赵灵运松口放人,是她大意了。 “潘氏那边,你问出什么没?”容氏问王嬷嬷。 王嬷嬷一脸褶子的面皮上下浮动,“潘氏去找大娘子不是什么秘密,是抱着个匣子去的。老奴问过了,都是潘氏私产,左右不过金银钱财这些,老奴是怕大娘子那边又无端生出什么事来,娘子还要小心为上啊。” 容氏又问,“赵灵运收了潘氏的东西?” “收了,潘氏回来两手空空,隔日就病了,依老奴看,是大娘子让她si,她不得不si。” 容氏突然想到万婆一头撞si,火气又起,眼睛刮着王嬷嬷,“定是潘氏说了什么,可惜那万婆子撞si了。” 王嬷嬷赶紧抬手给了自己两耳刮子,才算过不提。 “潘氏这事只能暂时放一放了,英国公府可有消息?” “有了,有了,”王嬷嬷笑了笑,“那周嬷嬷虽是个狮子大开口的小人,可办事也算尽心,这不,英国公府那边递帖子了。” 说着,王嬷嬷朝湘竹努努嘴,就见她从衣襟里拿出拜帖,递了上去。 英国公府的帖子简单明了,就是邀请容氏去一趟,带上赵灵运。 容氏面se稍缓,搁下帖子,眼角一分得意之情。 英国公府是上京城里名副其实的簪英世家,老英国公忠心耿耿,被大家封为正一品太师,虽是个散职,可门下学生众多,朝中也颇有威望。 现在的英国公是老英国公的嫡子,膝下有五个儿子。听那周嬷嬷说,这次纳的妾室就是为那长子所求。 好在她听了王嬷嬷的话,连日去了趟英国公府捎信儿,只说带娘子过去给夫人瞧瞧,没指名道姓。 赵灵运能抢先一步,她也有后发制人,赵灵运这次不嫁也得嫁。 其实算不上苛待赵灵运,英国公长子是嫡出,虽说年纪大了些,也只为开支散叶。那边还说了,若是妾室生了儿子,也可享有堪b夫人的份利,更没有同别的贵人家里那般,交换互赠。 安平公主府是大家网开一面才有今日,赵灵运当初在公主灵位前发誓,想立足上京可不是嘴皮子动动就算了,公主选择容氏不也是为这个?如此府里的娘子郎君才能更好。 容氏搭着王嬷嬷胳膊下了榻,“嬷嬷说说我明天过去还要带些什么?” “夫人那边还有几个没出阁的小娘子,娘子挑些首饰赏玩即可。” 容氏点头,“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你去取我的妆奁,把给六娘打的那幅花钗钿子拿来。” “嗳。” “湘竹,你去找个婢nv一起到英国公府回信儿,就说我明日一早便带着大娘子过去。”容氏自小几上的匣子里拿出两个金倮子,“仔细着,伶俐些。” 湘竹应道,退下了。 在婢nv里挑了个伶俐的,湘竹就要出门,迎面却碰上了桃蕊。 “湘竹姐姐这是要出门?”桃蕊笑了笑,脸上还红着。 “得了夫人的令,”湘竹语气平平,“夫人让桃蕊姐姐休息,姐姐还是不要出来的好,见了风又该严重了。” 说罢,也不看桃蕊,出去了。 一边站着的婢nv珍珠对桃蕊打抱不平,“桃蕊姐姐可别气,你看湘竹那个样,牛气什么劲?昨日夫人打她那一下可狠着呢。” 桃蕊冷笑一声,0上了自己的脸。珍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错话,忙不迭捂住嘴,“哎呀……桃蕊姐姐莫怪我多嘴。” 容氏当时一下就把手炉摔到了她脸上,里面刚加了新炭,热的不得了,湘竹不过才被打了一耳光,不是还近身伺候又被派去办事? 珍珠觑了眼,还在说着:“她算个什么东西,爬了郎君的床,还真当自己是个主人了?她也配来和姐姐争?” “小心你的嘴,”桃蕊瞪了珍珠一眼,“你下去吧,没别的少乱说。” “还是姐姐好。” 桃蕊又在院里站了一会儿,眼睛一直盯着外面,也不知在想什么。又过了会儿,似下了决心,咬咬牙直奔听啼馆。 她走得急,一怕人看见,二怕自己后悔,到莲玉得了消息后打了帘子出来相迎时,她额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汗。 连玉记挂着赵灵运的吩咐,不动声se地招呼,“桃蕊姐姐?你怎来了?” 听啼馆的婢子最是忠心,大娘子的亲信都在这了,桃蕊知道自己打不了马虎眼,她早上来了一次,可惜拿不定主意。这会儿终于下了决心,自然要带些诚意。 “刚刚在夫人院里看到你也没说上话,这就来上你这坐坐,可别嫌我讨嫌。” “姐姐说的哪话。”莲玉面上也笑,拉着桃蕊往耳房去。 枝茜和芙风围着暖炉烤红薯,旁边桌上还放着松子糖和栗子糕。莲玉搬了个小杌子过来,暖炉边就显得有些挤。 桃蕊看看三人,道:“英国公府下了帖子,夫人已经打发了人去回信儿了,明日就要带着六娘过去。” 莲玉笑:“这是好事呀,六娘也大了,大娘前些日还说要给六娘子置办些东西呢。” “英国公府?诶呀,那不是夫人的娘家?说起来,回京后还没去拜访过呢,这可得提醒大娘子。”芙风跟着俏皮道。 枝茜点了记芙风的脸颊,“你可真是大胆,还敢编排起主人家的事了!”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话起来,桃蕊在一旁陪着笑脸内心却是急得一刻刻。她不想再在这里和他们东拉西扯,来此处可是要背负叛主的罪名,如何还能坐得住?于是有些急切道:“实不相瞒,桃蕊今日前来,是求三位姑娘带我见大娘子。” 说罢便要起身,枝茜忙制止。 “姐姐这是做什么?你我同属下人,要是被人见到什么,可是要被大娘子责罚的。” “姐姐还是坐下吧,”芙风也说,“不是我们不带你见大娘子,而是大娘子一早说了不见任何人。” 桃蕊露出愁容,想到昨日今日所受之辱,她咬咬牙,挣脱桃蕊的制止福身一拜不起。“求求三位姑娘了,桃蕊有要事相告大娘子,还恳求你们带我见大娘子。” 三人不为所动,照旧做着自己的事。桃蕊见好话说尽了还是不为所动,抿了下唇轻声说了句,“此事事关大娘子。” 三人互相打了个眼se,还是莲玉说道:“桃蕊姐姐要不先回吧,大娘子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不过妹妹定会明示大娘子的。” 桃蕊满怀忐忑而来,又只能暗道来得不巧,暂且退下。 她前脚刚走,后脚莲玉进了正屋。屋内暖和的很,安神的香料还燃着,搁在几案上的茶水点心未动,人已不见。 来到内室,只见帏账重峦叠嶂,赵灵运躺在床榻里面。莲玉轻轻靠前,赵灵运睡得有些出汗,便拿了团扇,坐在脚榻上扇凉。 又过了大抵一盏茶的功夫,赵灵运懒懒掀眼,neng葱似的纤手抵上近在眉睫的扇子。莲玉垂下手腕道:“大娘子,桃蕊说夫人明日要与六娘去英国公府,可桃蕊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只可见了您才说。” 赵灵运眸se迷蒙,瞧上去是还未清醒。她翻了个身,一头青丝泻了出来。莲玉又等了会儿,见她没动静,许是睡着了,便退了出来。 翌日一早,枝茜伺候赵灵运用早膳,她一边布菜一边捡着事说了。 “大娘子,昨日桃蕊过来,说夫人要与六娘到英国公府。” 赵灵运一副泰然自若,颔首道:“带六娘去是假,带我去是真。” 芙风听了,在旁cha嘴:“依婢子之见,是夫人着急了吧,四娘到现在也没信,眼看着日子近了,不赶紧把大娘子塞过去,还怎么和那些贵人相交。” “芙风!”枝茜低喝一声,“是大娘子太宠着你了?什么样子!” 芙风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竟敢随便妄议主人,赵灵运笑了笑,并无不悦,摆摆手让她起来。 英国公府,她是要去的,就等着容氏动作呢,容氏果然没让她等太久。 芙风挨到赵灵运跟前,期期艾艾地有心劝慰,“大娘子,婢子,婢子是觉得像您这样的人,只您愿意,g0ng里的娘娘也是当得的。” 眼角微向上一挑,赵灵运面上依旧温和,口中的话却严词峻凛。 “枝茜说的对,是我太宠着你了。” 枝茜拽着芙风叫她闭嘴,说话没个轻重,这要搁在公主在时还不被打了撵出府去,大娘子只是略有不豫,已是极为和善了。 赵灵运端起放在矮几上的茶盏,沉y着,叫枝茜过来说话。 “六娘平日都去哪玩闹?” “除了每日向郎君请安,就是在夫人的缀锦阁。” “郎君出关了?” “刚刚出关。” “随我去郎君那吧。” 郎君赵定,住的瘦园位于公主府东北角,这地方僻静,门口栽了些松竹翠柏,正庭摆着一顶香炉,屋檐下站着侍从法严朝赵灵运行礼:“见过大娘子。” 赵灵运颔首,“郎君可用膳?” 法严侧身让路,“刚用完早膳,这会儿正在屋内和六娘说话。” 赵灵运颔首,法严打了帘子让进去。 赵定四十六七的光景,面蓄须髭,容貌清隽。他盘坐在东次间的坐榻上,手持拂尘,下首坐着个梳双髻的小娘子,两人皆闭合双目,仿佛入定。 枝茜搬了个杌子,赵灵运坐上去。此时屋里燃着静气的香,她便也合上双目,默念着自己往日修行的道法。 约莫半个时辰,赵定缓缓睁眼,见赵灵运坐在下首面se沉寂,便笑了笑,放下盘着的双腿,拿起案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你来了?” 赵灵运起身:“儿给父亲请安,父亲万安。” 赵灵霄转身,对赵灵运露出梨窝,“灵霄见过长姐。” 赵灵运摆摆手,招呼赵灵霄到身前来,“难为你小小年纪,肯与父亲一同修道。” 赵定温和地示意二人坐下。 “我知你忙,不用特意前来问安,夫人的意思,也是历练六娘。” 赵灵运颔首,“儿明白。”又叫身后的枝茜拿来前日抄写的经文奉上,“这是儿前几日所写,还望父亲喜欢。” 赵定拿过展开看了看,赵灵运从小习字,随的是他的笔风,端的大气洒脱没有nv子的拘泥。后来他越发闲云野鹤,镇日念经悟道,赵灵运知其念,感其意,时而抄写些老子庄子过来。 “有些狂乱,你可有事所扰?”赵定放下心经。 赵灵运摇头,并不打算与他细说。 赵灵霄这时起身一拜,“长姐恐有要事与父亲细说,容儿先告退。” “无妨,”赵定拦下赵灵霄,又看了眼赵灵运,“大娘有什么话是不能让六娘听得?” “自是没有的。”赵灵运淡淡道。 赵定没有兄弟姐妹,对家宅安宁极为看重,眼看姐妹和气甚为满意,示意她二人跟上。 “六娘给为父做了点吃食,你来尝尝。” 赵灵运看案几上摆着一碟jg致小巧的茶点,忍不住赞她手巧。 赵定捋须,连连点头。他虽不管事,可也对儿nv的孝敬t贴多有喜欢,赵灵运是自小养在公主身边的,行事规矩堪称翘楚。赵灵霄却是养在容氏膝下,小娘子憨态可掬,让人忍不住夸赞。 “你年纪还小,做不做这些都无妨,有心就好。” “还是要的,”赵灵霄笑道,“长姐也尝尝?” 赵定又对赵灵运嘱咐,“咱们府中人丁稀少,你切不可忘对弟妹要多有照拂。” 赵灵运称是,又在瘦园多呆了一会儿,方才离去。 等在外头的婢nv婆子见自家娘子出来了,服侍着穿上大氅。 赵灵霄穿的是一身桃红se绣金斗篷,只在边缘缝了一圈白绒,她虽未完全长开,站在那也是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笑起来,颊边两个梨窝窝,平添喜欢。 “长姐要回去了么?灵霄好不容易见到长姐,您晚些回去可好?” 赵灵运把自己的暖炉递过去,“怎么?你也给我做了茶点?” “我那是没有,可母亲那有。”赵灵霄不设防道,“她说我要是看见你了,可得让你去尝尝。” 赵灵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原来今早是夫人帮你做的茶点。” “哎呀长姐,您小声点,莫让父亲听了去。” 二人谈笑间来到容氏的缀锦阁,还没到近处,赵灵运就见容氏站在门边向外张望。另一边的婢nv婆子抱着各se盒子,想是要带去英国公府的。赵灵运收回目光,赵灵霄先开了嗓。 “母亲!” 说罢,急急跑过去。 容氏瞧见来人,暗地松了口气,拦住赵灵霄。 “看你,像什么样子,还不学学你长姐!” 赵灵运也走上前来。 “夫人莫说六娘,她还小。” “都上十了,还小?”容氏哂笑,装作不经意问着,“大娘子是去过郎君那了?” “父亲出关,我理当问安。”赵灵运颔首,又指指赵灵霄,“又被这小娘子缠上,说夫人这有茶点,我便是过来叨扰了。” 容氏仔细打量了赵灵运,一身茜红se绣梅花襦裙,披雪里帔,乌发绾了个螺髻,头簪缠丝镶珠钗,并蒂海棠花。 她不动声se地笑了笑,叫来王嬷嬷和湘竹、桃蕊。 “我要去英国公府,大娘子不如就先随我去,再回来吃茶点吧。” 容氏说的坦荡,料想赵灵运便是早已知晓却说不出拒绝。 赵灵运是时皱起了眉,不妨赵灵霄拉住她。 “长姐也去吧,我叫母亲装上些,车上就能吃。” “也好,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