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常公公……”晏夕仍将小脑袋埋在常远怀里,像是没听到他那句“自重”。 他那句“自重”太难过了,她才不信呢。 她只信他的心跳。 听到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知道他是活着的常远。 晏夕觉得,她有好多年从未如此心安了。 她又在常远怀里拱了拱,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常远……” 常远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她的每一声呼唤都在让他想要抱紧她,将她藏在怀中,将她永远放在自己身边。 “是奴才失言,奴才万死,请殿下责罚。”常远说着,双手轻轻扶上晏夕的肩膀,将她从怀中推开了一点。 殿下,奴才总是拒绝您。 您这般好,为何还总是接近奴才呢。 如常远所言,晏夕委屈极了。 “您到底是不是夕儿的常公公呀——”她拉长了软糯的嗓音,撅起嘴来:“是不是夕儿长大了不可爱了?” 望着她的小脸,恍惚间常远甚至以为自己仍在那场梦里,小团子仍在他怀中,那时他们正年少,亲昵得如同家人一般。 “那要怎么办嘛……”晏夕轻轻道,水润的眸子微微泛起波光,面上一派委屈:“夕儿又长不回去了……人家好不容易长高了,头发也长了,大家都夸夕儿漂亮了……以为常公公会特别开心呢……谁知道您已经不喜欢我了……” 甚至带了一点哭腔。 “奴才不敢。”常远心一软,垂下眼帘。 他哪里不欢迎,这么多年他恨不得天天见到她,天天抱着她,天天…… 不能再想了。 “……”晏夕愣了一下,也低着头放开了他。 她似乎也发觉了他铁了心要保持距离,与她分个你我。 心一点点沉下去。 半晌,晏夕都没动静。 似乎永远都不愿说话了一般。 【二】 常远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要硬起心肠来告诉殿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不忍心惹殿下难过,这个度真的不好把握。 可是看殿下沉默的样子,常远总感觉自己在欺负她。 唉…… 欺负战神九皇女,他何德何能。 她若不给他机会,她若不是十分信任他,她怎么会。 本以为忠心的奴才,对她冷脸,她一定很委屈吧。 无论她方才再胡闹,他脸再黑,至少要让殿下知道,他效忠她的一颗心不会变。 任由殿下责罚便是。 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当啷”一声,那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梁皇家血骑团小元帅,毫不犹豫地将那杆天下闻名的神兵利器赤枪烟霞丢在地上。 常远心里咯噔一下。 殿下动怒了? 下一刻晏夕小嘴一撇,两泡蛋花泪就在眼睛里酝酿开来,小鼻子一抽一抽地,随时都要掉下来。 “……殿下!”常远顿时慌了,“奴才万死,奴才……” 他话音未落,身前的小人儿就干脆利落地,毫不犹豫地,让他毫无防备地…… 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常公公是大骗子!明明说过不会不要夕儿的……常远你欺——负——人——” 他的九殿下仰着小脸哭得梨花带——不,常远又用词不当了。 他的九殿下仰着小脸,嗷嗷的哭。 那神情,与分别当日黏在他怀里哭得打嗝死活不出来的小团子,别无二致。 “殿下……”常远第一反应却是,万不可让他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忙将她掩在怀里,手忙脚乱地轻声哄着:“殿下,殿下,奴才万死,奴才任殿下责罚,只是殿下莫要在这里哭,被百姓看去了有损天威——” 开玩笑,这可是京城大门口!就算百姓散去还有守门的官兵在! 怎能让他们看到殿下这般撒娇的——不是,这般有损皇家颜面的模样! 他将晏夕掩在暗红色的大氅里,望向守城的卫兵,再三确认那边的人没有发现这里的动静。 晏夕却哭得更大声了,“呜……人家都这么可怜了常公公还嫌人家丢脸——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也就算了,还嫌我丢脸,呜……人家不——要——活——了——啦——”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常远一时间又是心痛、又是担忧、又是怜惜地心绪复杂跟她完全解释不清,“殿下,您听奴才说……” “呜……呜呜呜大坏蛋……夕儿这么想常公公,常公公说不要夕儿就不要了……你把我的常公公藏到哪儿去了,坏蛋……” 晏夕哪能给他说教的机会,哭得肝胆俱裂,像是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虐待。 常远却因为一句“你把我的常公公藏到哪儿去了”心凉了大半截,他……早就不是从前的小少年了。 可看到殿下哭得那般伤心,他甚至比少年时更加感到 心疼。 是啊,年少时他只当她是可爱的小主子,他的光,他要效忠的人。 而现在…… 他甚至想要得到她,这是非分之想,没得辩。 “奴才……”他开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心中一团乱麻,是哄,还是? 好在晏夕根本没想着让他说话,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蹭在他怀里湿了一片。 “常公公您是不是因为夕儿刚刚打架太凶了,嫌弃夕儿了……嘤……夕儿长大了,不可爱了,常公公嫌弃夕儿了……呜……” “夕儿知错了,夕儿以后跟别人都温温柔柔的好不好,以后夕儿都听话了……” 不可以! 常远面色一沉,差点就吼了出来。 他的小团子怎么能跟他以外的人温温柔柔的! 复而清醒,眼中心中满是哀恸与寒凉。 不。 她可以和任何人温温柔柔的,却怎么可以和这个干政的奴才温和。 可殿下这般…… 他真是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