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宁第二天用完早膳之后,便说自己要提前回宫了。 齐夫人在昨天深夜里才回来,本来她的身子已经十分疲惫,可听说落子宁要提前回去,她便不顾满身的倦意,挣扎着起来陪她一起用早膳。 落子宁的眼睛已经提前取了些冰块敷了敷,所以现在看起来也不是很红肿,但她的脸色却更加憔悴了不少。 “宁儿,真的不再留一会儿了吗。”齐夫人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还是忍不住劝到。 “嗯。姨娘,昨晚……宁儿梦到母妃了。”落子宁强撑着笑了笑,把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母妃说她一个人害怕……而且宁儿现在还在守丧,所以宁儿想早点回去陪陪她……”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头也慢慢低了下去。 虽然撒谎拿母妃来当挡箭牌,她的心里还是十分难受的,可不管用什么说辞,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抓紧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她闭了闭眼睛。 齐夫人听后,也不好再勉强什么,她只能心疼的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慢慢说道:“乖孩子,如果你在宫里觉得无聊,随时叫人传信给姨娘,姨娘好接你出来散散心,知道吗。” “嗯。”落子宁乖巧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全程沉默寡言的齐亲王把手里的碗筷有些重重的放下,齐夫人不满的看了一眼他,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他便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走掉了。 落子宁看着他的背影,瘪了瘪嘴,心里变得更加的难受。 她本以为来到了齐府,就可以暂时放松些了。因为这里不仅气氛没有深宫中那么沉闷,而且还有从小就对她呵护有加的竹马哥哥,也有对她很好很好的齐姨娘,还有虽然总是绷着脸,但对她也不错的皇叔。 可不想,所有事情似乎都偏离了她原先的认识。 现在看来,除了没怎么变的齐姨娘以外,竹马哥哥有了以后的妻,再也不宠着她惯着她,而是刻意强调跟她保持距离;就连从小她的齐亲王,似乎也是不怎么喜欢她的样子。 而且这个家里,又多了一个陌生人,一个和他们以后拥有很长时间的亲密关系的人。 说她矫情也好,闹脾气也好。 齐程柯昨天给苏念念亲自夹南瓜糕的画面,总是在她的脑子里循环着,一遍一遍,连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楚! 毕竟是原先被他宠过的女孩子,怎么能再容忍他去宠别人。 可即使她嫉妒的不行,难过的发狂,但还是没有一点办法。 昨晚,她已经折尽了作为一个女子的颜面。 原先她是恃宠而骄,可以无限的撒娇耍赖,因为都会有人照单全收。但现在任凭她怎么瞎蹦哒,那个人再也不会看她、由着她、惯着她了。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落子宁抿了抿小嘴。 真难过啊,她最后的样子,在他的眼里看来一定是丑死了。 她真的不想那么丑…… 喉咙里再度哽咽了起来,虽然只是十分细微的一声,而且随着她埋头大口大口噎饭的动作给掩盖了,但一直悄悄盯着她的齐程柯,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昨晚从落子宁跑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睡着。躺在床上心里五味陈杂,翻来覆去了半天,他最终还是起了身。 出了门后,他提着气几下来到落子宁的卧房外面,翻上屋顶悄悄揭开了一片瓦,待看到她蜷缩着身子,平安无事的躺在床榻上时,才松了口气。 屋内传来低低的哭声,齐程柯在她的屋顶上坐了一整宿,听她抽泣了一晚。 等到快黎明的时候,屋内的抽泣声才渐渐缓和了下来。等屋内的抽泣声彻底消失的时候,齐程柯知道,她哭累了,现在睡得正熟。 把瓦片悄悄放回去,他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红日的轮廓,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宁儿,你要幸福。” 一定要啊…… 他咬紧了牙,眼眶酸涩不已。 她在被自己拒绝之后,跑出门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已经被深深的刻进他的脑海。 这个小丫头的脾气是怎么样的,他可以说是最了解的人了,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他每次想起来的时候,总是担心她会不会要做什么其他伤害自己的事情。 她明明才刚经历了丧母,现在他又给她的伤口上撒盐! 齐程柯想到这里,挫败的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左腿,仰头呵出一口白雾。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段日子让长奉之盯紧点她,总是没错的。 ———————————— 落子宁告别了众人,再度上了马车。 随着车夫的一声清脆的鞭声,马车再次颠颠簸簸的走了起来。 落子宁倚在车内的壁上,眼神空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样。 随着马车一点一点驶向宫门,她的目光却又渐渐坚定了起 来,在守宫门的侍卫让马车停下来进行例行检查时,她抬起手,掀起了帘子,看着外面那厚厚高高的宫墙,轻轻抿了抿唇。 …… 过了守丧的头些日子之后,落子宁被过继到了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妃子下面当女儿。 这个妃子是最早陪伴在皇帝落昊身边那批妃子中的其中一个,烟妃。同时,她也是那批妃子中,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 可她不仅因为年纪问题,容颜变得苍老可怖;而且许是被冷落久了,她的脾气也变得十分古怪。 因为落子宁现在在守丧期,三年内忌酒肉。 但说是因为忌,那也只是个借口,因为烟妃自从落子宁来的那一天起,就没打算让她吃过一顿好好的饭。 每天落子宁就只有两顿饭,都是剩下的陈米加水随意的煮煮,偶尔还有几颗可怜巴巴的菜叶掺在里面,没有一点油水,也没有一丝味道。 她本来就因为心事重重而食欲不大,看到这样的饭自然也是吃不下去几口,再加上烟妃每天还要求她从嬷嬷们那里学完东西回来之后,要和几个侍女们一块干活,所以没过多长时间,小人就瘦了整整一大圈。 可即使有些侍女太监看在眼里觉得怪可怜的,但却从没有人去帮落子宁说话或者偷偷给些帮助,就算侍女们在闲暇时聊天提到了这件事,分享完之后也只能叹一声命苦,然后便再也没了下文。 毕竟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的母妃虽是按照贵妃的规矩下葬的,但还是简略了很多,完全没有达到以往的贵妃「厚葬」,就连她的女儿,也怕是早已经忘记被皇帝遗忘了吧。 所以就算讨好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回报,而且还要顶着被烟妃发现而挨罚的风险。 如果不是落子宁还揣着最后一件心事,每次都强逼着自己好歹吃点东西,那么她怕是撑不到长奉之发现了。 说起来长奉之,落子宁发现在她过继到烟妃的这段时间,她并没有见过他,后来在干活的时候听那些侍女们八卦,她才知道原来他最近很快就要接替长亲王在宫中的位置了,所以变的格外的忙碌,而且每次长亲王带他一起进宫办事的时候都不允许他到处闲逛。 但落子宁这段时间没见过他,不代表他就没见过落子宁。 齐程柯在落子宁回宫之后之后并没有详细的告诉长奉之,先前她在齐府发生的事情,只是说她情绪不太稳定,再加上又瘦了许多,让他多多盯着点她。可长奉之白天走不开,也就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跑到人家姑娘闺房的屋顶上,掀开瓦片看一眼落子宁是否平安。 然而这么远远的一眼,倒是不太好确定她的状态。 …… 终于到初冬的时候,长奉之有了一些空闲,想着好久没有见那个小姑娘了,便在某一天,挑了一个晚膳之后的时间进了皇宫,然后潜进了落子宁的卧房,想吓一吓她。 烟妃现在给落子宁安排的住所比较陈旧,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倒是十分容易悄无声息的进入,原先长奉之都是在晚上来的,所以对于她住的地方看的并不是很真切。 现在借着外面的光线还有些许,足以他打量着这里。长奉之环顾了四周,眉头越蹙越紧:小姑娘现在的环境这么恶劣,这几天天又这么冷,也不知道她冻没冻着…… 这么想着,他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他的小身影,正坐在屋里那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低头不知道在悉悉索索的干什么。 看到小姑娘还好好的,长奉之稍稍松了口气,他唇角不自觉的轻轻上扬,叫了一声: “宁儿。” 正低头忙碌的落子宁听到久违的声音,身子一怔,然后有些难以置信的慢慢转过头,待看到身后的人时,咧开嘴欢快的笑了起来:“奉之哥!” 长奉之听到小姑娘的呼唤,唇边的笑意勾的更大了,但就在他看到她的小脸时,脸上的笑意瞬间逝去。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看到落子宁那暴瘦的小脸,明显营养不良的肌肤,不禁一股怒火直冲心头,身上那股干干净净的书卷气也随之尽数消散,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冷的骇人。 “哪有,宁儿一向很瘦啊。”落子宁打哈哈的一笑,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还没等她说完话,长奉之就冷着脸走过去,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细细感受了一下她的脉搏,发现她的脉搏居然虚弱的很! 落子宁看着他越发阴沉的表情,心里有些怕怕的。 长奉之一抿唇,拉起她就要走。 “……奉之哥?”她手里的绣棚和针线因为长奉之的大力而掉到地上,落子宁本来力气就没有他的大,再加上现在身子这么虚弱,完全就是被他拖着走。 “别待在这里了,我带你走。” 长奉之沉沉的说道,同时心里恨不得掴自己两巴掌。 他完全不敢想,如果自己再晚来几天,小姑娘会被弄成什么样! 果然人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较放心!他当初要是狠下那个心强行把她给带走,现在也怕也不会 是这样! “等一下……!我不走,奉之哥……你放手呀……我还不能走……”落子宁徒劳的在挣扎着,长奉之听到她的话,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她: “不走?不走是要留在这里等死吗?!” 他手掌里的手腕,纤细的一点都不正常,这么抓着,倒像是握着一根有温度的骨头一样。 “可是宁儿不能走……” “我会帮你安排新的身份,你出去之后就在长亲王府上好了,我护着你。” 长奉之打断了她的话,一边说一边稍微弯下腰,抄起她的双腿把她抱起来。 “别……!我真的不能走……奉之哥……” 落子宁被腾空抱起,吓得紧紧揪着他的衣领,紧张的快要哭了出来。 长奉之眯起了眼睛,紧紧盯着她:“宁儿,你为什么想要留在这里?” “……” 落子宁不敢直视他的视线,而是垂下了头,抿了抿小嘴,一句话也不肯说。 长奉之这次算是狠下了心,见她不说话,他就这么抱着轻飘飘的落子宁,准备跃起。 “奉之哥……!算宁儿求你了……宁儿真的不能走……你快放宁儿下来……求求你了……求你了……长奉之——!” 落子宁感受到他的动作,一边挣扎着,一边情绪越来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嘶哑着嗓子在喊他。 就在长奉之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门那边忽然传来了动静。 “落子宁!” 听到门外面的声音,落子宁的小身子瑟缩了一下,解释道:“是烟妃身边的那个侍女……” “落子宁,”侍女推开门的时候,看到落子宁正弯腰捡起地上的绣棚和针线,不禁嫌弃的皱了皱眉,走上前把手里的东西扔在桌子上:“你上次绣的鸳鸯娘娘很喜欢,她让你再给她多绣一只,今晚就得给她。” “嗯嗯,好,宁儿马上就绣。” “你的春意图绣的怎么样了,娘娘急着要!” “宁儿正绣着呢,兰姐姐你看,宁儿很快就绣完了。”落子宁说着,把手里的绣棚递给那个侍女,让她看看。 侍女接过绣棚瞅了两眼,然后再次扔到桌子上,语气有些不快:“快点知道吗?!真是的,做什么都这么慢慢悠悠!小心过了时间惹娘娘不快,讨打!” “是,”落子宁点了点头:“宁儿知道了。” 鄙夷不屑的吩咐完任务,侍女就走掉了,临走前还挖苦了落子宁几句。 等落子宁关好门之后,长奉之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站到了她的身后,低低地问道:“你执意要留在这里吗?” 落子宁背对着他,缓缓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长奉之气的不行:“为什……!” 可他还没说完话,落子宁就猛地转过身一个熊扑抱住了他的腰,瘦小的身子却颤抖着,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些许压抑不住的颤音:“奉之哥,求求你别问了!好不好……好不好……” “……” 长奉之低头看着她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所有话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只能变成一声妥协的叹息。 ———————————— 虽说再次妥协了,但长奉之这次却一定要插手一些事情。 他收买了一个太监,这个太监每天的任务就是悄悄的给落子宁送饭,而他本人每天也必来一次她这里,带些药膏衣物之类的东西。 因为落子宁最常做的活就是刺绣,而且她的技术也不是很精湛,所以扎伤手是家常便饭的事,于是每天给落子宁的手上药,也就成了长奉之的家常便饭。 同样成为家常便饭的事情,就是他每天都在旁敲侧击,询问落子宁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在她的身边呆的越久,他就越不能看她受一点点苦,尤其是她每次身上多了些新伤口,但是为了怕他担心而懂事的想要去隐瞒时,总是让他一次次的有种冲动,想强行把她带离这里。 可每次落子宁不是跟他打太极,就是打哈哈的给糊弄了过去。 长奉之虽然郁闷的不行,但还是有些庆幸: 好在,小姑娘的脸渐渐有些肉了。 …… 日子很快的飞逝,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就在今天,当长奉之到了平时差不多要走了的时间,原本在一边安安静静的落子宁突然开口问道: “奉之哥,你觉得宁儿漂亮吗?” 长奉之被她问的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宁儿怎么样都很好看,要是再长胖一些就更好了。” 他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那奉之哥觉得,宁儿和宁儿的母后,像不像?谁更漂亮一些?” 这个问题倒是把长奉之给问住了,他一愣,看着落子宁那期待的小脸,想了想。 张贵妃和落子宁的眉眼是六七分的那种像,可要是说谁更漂亮的话,他偏心的肯定会觉得落子宁更好看,但这么 说…… 长奉之斟酌着慢慢开口道:“像,毕竟宁儿是张贵妃生的孩子,当然像了……” 声音稍微顿了顿,脑袋里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了对策:“……但是张贵妃还是更漂亮一些,因为宁儿这么瘦,瘦的一点也不好看。” 他紧张的看着落子宁,期待着她的反应。 落子宁瘪了瘪小嘴,想了想才缓缓开口: “……奉之哥,明天的饭,我会乖乖全部吃完。” 好!! 长奉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有些感动。 落子宁的食欲自张贵妃走后就一直不太好,平时就是能吃点就好了,也不愿意逼着自己多吃几口,所以每次太监给送过来的饭总有一大半会被倒掉;她虽然长了些肉,但仍是瘦的很。 现在有了她这句话,他总算是可以放点心了。 “好啊。”他笑了笑,抬手捏了把她的小脸。 …… 转眼,初春就到了,今年的春宴也很快就要开始。 落子宁的生日在春宴的附近,过了这次春宴之后,她就年满15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 但是因为按照规矩,丧母丧夫要守丧三年,三年内是不可以办喜事的,所以落子宁一点也不担心,她会被像一些其他公主一样,一到15岁,立马就被父皇打发到邻国和亲或者用来拉拢大臣而随便嫁掉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长奉之其实早已经向皇帝提亲,而皇且帝也批准了,只要落子宁一出守丧期,就立马举行仪式结婚。 这件事,除了征求了一下长亲王和长夫人的意见以外,他没有再告诉其他人。 对于落子宁,他不急。毕竟这个时代,只要男人主动出马,而且还有了父母之言媒约之命,那还不是铁板钉钉的事? 虽说二人目前还是朋友相称,他也不想太强迫她,事情是已经定下来了,他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落子宁嫁的心甘情愿。 说起来,他在很久之前就有想过,以后会娶一位怎样的女子。 心里其实大概是有了轮廓。 他的眼光和别人不同,他不太欣赏的来那种特地为了讨好大多数男性眼光,而把自己刻意变得温婉娇弱的女子,但也却迟迟没有见到过轮廓中的女子。 直到他遇见了落子宁,那个和他心中的轮廓,无比接近的一个女子。 她是那么鲜明,而且她的言谈举止总是让他觉得很新奇。 这种新奇感,似乎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没有消散过。 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不仅会武功,她的想法也和别人不一样,她日后想的不是嫁个好人家,在家安安静静的相夫教子度日,而是想离开深宫,在外面四处游历。 可一人在外,又是个女人,事情哪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怕也还是小孩子做事,对这个世道还是用稚嫩的想法和眼睛去看待。 她一昧的想脱离深宫,却没有考虑到,外面是否也是遍布了危险重重。 所以每当落子宁跟他说起来以后的事情时,他也不开口打击她,而是带着一抹浅浅的笑,认真的听着她说,还时不时附和几句。 她在很多事情上成熟的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但这么偶尔流露出的些许幼稚,在长奉之的眼里看来是十分可爱。 而且这么久了,他的心里一直有疑惑的一点就是:明明她不肯委身于深宫,也有了可以脱离的本事,但她却并没有离开这里。 姑且就当是,她还有些留恋着这个养她长大的金丝笼罢。 这么想着,长奉之忽略掉了那天落子宁对他提问的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他也从来没有想到,原本这么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其实比谁都更能隐藏。 …… 春宴的日子越来越近,落子宁也越来越紧张。 前段时间,她向嬷嬷们主动请缨,要在春宴上单独表演一个节目。 嬷嬷们看了看她的展示,商讨之后将她的节目排在了后面。 这倒是正合落子宁的意思。 原本事情都在按计划进行,可有时候也难免会出些意料不到的意外: 就在春宴开始的前三天,她刚结束了嬷嬷这边的学习,正匆匆赶回烟妃的住处时,却意外的碰到了齐程柯。 他身着坚硬的盔甲,左手上托一个精致的头盔,刀削一般的英俊脸庞,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硬朗的雄性味道。 落栓围在他的身边,跟他娇滴滴的说着话。她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曲裾,裙摆如蝉翼一样通透,腰间的缎带上绣了精致的刺绣,衬得整个人都十分娇俏可人。 “……” 落子宁看到了前面的人,本来想躲开,可想了想,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能到她想去的地方,而且迟了还要被责罚…… 低头有些难堪的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单调的素色长衣,落子宁低了低头,横下了心,快步走了过去,对着两个人仓促的屈膝一个行礼: “栓姐姐好……”心尖尖一颤,她的睫毛抖了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冷淡:“……齐将军好。” 说完话,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的反应,而是继续低着头小碎步的走远了。 脚上的的速度不停,在好不容易到了拐角时,落子宁才一个闪身躲到了墙壁后停下了脚步,仰头沉沉地吁了一口气,放松下了紧绷的身体。 她前些日子刚从侍女们那里得知,齐程柯收到了皇上的命令,这段时间要南下出征了。 回来还没待多久,又要走了…… 落子宁的小手紧紧绞着,她低头出神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算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 到了春宴那天,落子宁早早的就将烟妃安排她干的活给干完了,在通过侍女的检查和准许后,她独自回到了屋里,呆呆的站着,激动的手都在不停的出汗。 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她才算是稳定了情绪,踱步走到了屋内的一个木箱子旁,纤细白皙的手指抚上了那沾满灰尘的大锁,她从自己腰侧取下来了一直系在身上的铜钥匙,打开了锁。 箱子里静静躺着一身浅色的戏服。 她抿着唇,把衣物取出来,轻柔的抖开,铺在床上。 落子宁站在床边,缓缓把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下。 她的身子绷得很紧,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凝重,似乎在进行什么庄严的仪式一样。 初春的气温还是很冷的,尤其是在这个还没有任何供暖措施的屋子里。 随着最后一件衣物褪去,少女美好的肌肤展露在空气里,许是因为气温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落子宁打了个小小的寒噤。 拿起铺在床上的衣物穿上,柔软的衣料和肌肤相互摩擦,还带着因为放置太久,而沾染了些许的潮味和灰尘味。 穿上所有的衣物,系好腰间的缎带,落子宁拿着铜镜来到桌前坐下,桌子上早已摆好了各式胭脂和发簪头饰的小物。 这些,都是前几天长奉之为她着手准备的。 本来落子宁只是跟他提了提只要几样脂粉和一支簪子就好,但他不太懂怎么挑选这些东西,索性就安排了府上的丫鬟,给了她一张银票,让她把女孩子常用的胭脂和发饰各买一份。 看着面前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一堆东西,落子宁的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可其实她是不太懂得的怎么化妆,在桌边折腾了许久皆是以失败告终,最后她郁闷的趴在桌子上,在脑袋里努力回想起以往的母妃是怎么做的,然后一点点照葫芦画瓢。 在傍晚前总算是搞定了脸上的妆容,落子宁把桌子上的东西都好好收了起来,然后来到了衣柜边蹲下,把放在衣柜下面的一个长条木盒拿了出来。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把长长的剑和一个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的小锦囊。 落子宁把小锦囊藏到了袖子中的袖袋里,然后拿起剑。 这柄剑被她拿起来的时候,剑身随着她的动作,轻盈的晃了晃,是出乎意料的薄,而且韧性极好。 这是一柄腰带剑。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来不及细想,握着剑柄,慢慢将它藏匿在自己早已改良好了的腰带中。 “宁儿。” 就在她刚把剑柄藏好之后,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得她一颤。 转过身一看,原来是长奉之。 “是你呀,奉之哥。” 落子宁的额头渗出了些许虚汗,有些不自然的跟他打着招呼。 “嗯。”长奉之点了点头,在她转过来的时候,他的眸子里闪过惊艳。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咳。 长奉之拿扇子轻掩着咳嗽了几声,让自己移开了视线:“宁儿,很漂亮啊。” 被他这么一夸,落子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这身衣服是母妃的。” 是了,落子宁身上的这身戏服,是张贵妃早先表演用的其中一身,是她最珍爱的,也是她在为落昊单独献舞时穿的那一身。 而她,这次春宴上要表演的就是当初张贵妃教给她的那支舞。 那支单独为她那薄情花心的父皇跳的舞。 “紧张吗?”长奉之走到她面前,轻轻拭了拭她额头上的薄汗。 落子宁见他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于是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长奉之听罢,宠溺的笑了笑:“有什么好紧张的。怎么样,胭脂用的还顺手吗?” 落子宁咧开嘴笑了,她往后退了退,双膝一屈,在他面前盈盈一跪,衣袖和身上的缎带也随之翩跹起落,皎皎兮似青天之素娥,飘飘兮若回风之飘雪。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 “奉之哥,滴水之恩,若有日后,宁儿定当涌泉相报。” 噗嗤。 长奉之轻笑了起来,他将落子宁扶起,没好气的用扇子轻 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这是什么话?” 落子宁笑着伸出手揉了揉被扇子轻敲过的地方,不说话。 ———————————— 一切都准备好后,落子宁来到了大殿,在外面站着等了许久,等到浑身都冻的有些僵硬,才总算是轮到了她。 侧眼看了看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大殿,落子宁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紧张的如同鼓雷,像是下一秒就要膨胀跳碎了一样。 沉沉的呼吸了几口凄冷的空气,她坚定了迈出了第一步。 穿着淡色的绣花鞋的小脚一步步踏在石阶上,刚跨入殿门,她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高高坐在正中间首位的男人,和他身边的一位貌美妃子。 他今天看起来很高兴,也喝了很多酒,脸颊都是通红的,手也不是很规矩的揽在那个妃子的腰间,正上下动着。 整个大厅里熙熙攘攘,充满了让她不自在的味道。 唇角不屑的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落子宁缓缓来到了大厅的正中间,她稍稍低了低头,对着不远处的乐师比了个手势。 音乐响起,落子宁熟练的抬起了左胳膊,柔软的舒展着腰肢。 这支舞蹈是母妃编的,讲述的是一个民间戏子和天骄之子之间的故事。 没错了,其实早在初逢的时候,张贵妃就认出来了这个男人,便是那个屠了她满门,让她如此落魄不堪的人。 她一开始是恨的,恨他恨得不行。 她刻意的去接近他,步步为营。最后她成功了,她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他的信任,他的心,但却没想到自己却在这中间的过程中,也丢了心。 有一晚落昊喝的酩酊大醉,醉倒在她的怀里。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张贵妃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早已藏好的匕首,但却迟迟刺不下去。 她挣扎了许久,最终编了这支舞,然后单独跳给他看。 她其实是想暗暗告诉他,她愿意为了他放弃前朝公主的身份,放弃仇恨,从此只做一个平凡的民间戏子,与他白头偕老。 这支舞的结局是这个戏子历经了千辛万苦,最终如愿以偿过上了自己向往的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落子宁却将它改了,将它改成了现实中的结局。 在张贵妃走后,她每晚都有在练习,每晚都有在琢磨,可以说是将这支舞蹈中的很多东西都参透了。 小巧的玉足踩着乐点,柔软的腰肢灵活的扭转着,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一回眸,一莞尔,那水盈盈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一样。 坐在首位上的落昊,早在落子宁进入大殿的时候,就有些直了眼。 他手中饮酒的动作渐渐慢了,然后直至停止。 头脑因为酒意而眩晕了起来,看着殿中翩翩起舞的少女,他恍惚间,好像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曾执一女子之手,带她写诗作画。 曾唤一女子之命,诺她地老天荒。 那是婉儿,他的婉儿……! 他激动了起来,手中的酒杯有些重的搁在了桌子上,撒出了些许酒液。 舞到极致,落子宁完全忘记了大殿内的其他人,她眸中的感情瞬息多变,随着她的舞姿,一下一下直击首位上的那个男人。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同时盯着她一眨不眨的的人,还有两位。 一位是长奉之,这自然不用说,而另一位便是齐程柯了。 他看着落子宁那总算是张了些许肉,气色也好多了的小脸,轻轻吁了口气,心里这段时间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这么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到了对面的长奉之,在看到他那眸子里面对落子宁毫不避讳的感情时,心里还是着实不是滋味了一把。 罢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要宁儿还是好好的,什么都无所谓…… …… “婉儿……” 随着舞蹈渐渐进入高潮,落昊直愣愣的看着她婀娜的身影,张了张嘴,失神的呢喃了出来。 一滴浊泪蓦地划过脸庞。 “殿下,你怎么了?” 坐在他身边的妃子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紧张的询问到。 落昊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继续追随在落子宁的身上,揽在那个妃子间的大手,默默收紧了。 …… 结束了表演之后,落子宁并没有回到烟妃那里。 她离开了大殿,来到了贵妃殿外。比起人声鼎沸的大殿不同的是,偌大的贵妃殿在夜晚显得黑洞洞的。 现在早已经有了新的贵妃,但这个贵妃殿却迟迟没人搬进。 原因很简单,有传言说这个贵妃殿里经常闹鬼。 可事实是,那不是鬼,那只是落子宁做的一点小把戏罢了。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殿门,走了进去。 昔日的热闹喧嚣早已不在 ,剩下的只是寂寥和清冷。因为好久没有住人,所以这里处处都充斥着灰尘的味道。 母妃其实早在小时候就已经厌恶了深宫中的种种,本来她已经摆脱,结果最后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再度回到了这里,还收获了一个凄惨的下场。 落子宁在前厅驻足了许久,然后缓缓跪下,对着空荡荡的殿内磕了几个头,心里默念道: 母妃,当年你下不去的手,如今就让宁儿来罢! …… 春宴结束了,各国使者渐渐散去,乐器喧嚣众人作乐的声音也渐渐沉寂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一向幽冷的贵妃殿外却传来了声音。 落昊坐着步撵,执意来到了这里。 “殿下,张贵妃早已经薨逝了……”一位太监斟酌着开口道。 “闭嘴!婉儿怎么会死!”落昊不满的呵斥道,走路有些摇摇晃晃:“婉儿刚才还在为朕跳舞,嫌弃朕好久没有去见她了呢!” “可是殿下……” “你们都给我闭嘴!”落昊不满的呵斥了一声:“谁再敢说些什么,小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吓得身子一颤抖,噤声了。 “朕要进去安慰贵妃,你们谁也不许打扰!” 落昊说完,就踉跄着步伐走到了殿门外,他几乎是撞开了贵妃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落昊的身影消失在了殿内,谁也没敢说话。 他们安安静静的守在外面,仔细听着殿内的动静。 …… 落子宁来到了张贵妃的卧房内,燃上了一支蜡烛。 现在的她早已换下了那身衣服妥善放置了起来,现在身上穿的是一身嫩粉色的薄衣裙。 衣料裁剪的很是修身,不仅勾勒出来了少女发育良好的身材,还映衬的她越发诱人。 她找来了两个酒杯,从袖袋里拿出了那个小锦囊,打开。 里面是四颗圆润剔透的珠子,两白两粉。这是她花了几乎全部积攒的钱,拜托一个宫女帮她从太医院里弄来的媚药。 粉色的是媚药,还带着些许安眠的功能,而白色的那个是解药。 因为她着实不能确定现在的状况,虽说刚才春宴上,落昊的反应还蛮顺应她的计划,可若是在这时,他要是意识到了什么,发生了一些计划之外的变故,她也不至于太慌张。 像他那种荒淫无度的人,一个少女,一些媚药,就足矣了 她已经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女子的清白是很重要的,这个她明白。 所以今晚她算是豁出去了全部,若是清白已损,她就杀了他之后再自杀。 这么想着,她把一颗白色和一颗粉色的珠子分别放进酒杯里,然后加上水。 这个药遇水即溶,而且无色无味。 就在她做完所有事情,刚把锦囊收拾好的时候,一身酒气、走路不稳的落昊就冲了进来,扶着门槛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屋内的人。 “婉儿……”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昏暗的烛光下,落子宁和落昊初遇时的那个张婉简直长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他这么快! 落子宁抿紧了唇,虽然身子在颤抖,但她还是用力稳定了心神,流转着眼里的波光,甜甜的唤了他一声:“夫君。” 私下里,在他们的感情还很好的时候,皆是以夫君娘子相称的。 “婉儿……!” 听到了熟悉的回应,落昊兴奋的不行,他直直的朝落子宁冲了过来,落子宁被他吓了一跳,刚拿起桌子上的两个酒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坚硬的身躯给撞倒在床榻上。 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成了碎片,里面的酒液也尽数洒在地上。 “婉儿……!婉儿……!” 落昊兴奋的嘶喊着,油腻的嘴唇在她的脖颈处到处乱啃着,坚硬蜷曲的胡子瘙痒在她的肩头。同时,他的两只粗糙大手用力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落子宁的脑袋一片空白,几秒之后,恐惧席卷了她。 她在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完全是低估了事情的难度性! 现在她的两只手被压制的动弹不得,连摸到腰带都不行,更别提拔剑了! 这个中年男性的力气比她想的大得多! 她慌了,挣扎间,她的衣物被男人扯落,少女白嫩的胸脯暴露在空气里,落昊一手抓上了那刚刚发育的酥胸,使劲揉捏着,另一只大手隔着衣物,流连在她的股缝间,带着酒气的嘴巴也叼住了她的小嘴,肥厚的舌头连着唾液一起挤进了她的嘴里,让她阵阵作呕。 “唔……嗯……” 落昊的喉咙间传来享受的呻吟声。 慌乱中,落子宁总算是挣脱了一只手,她还是太过稚嫩,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彻底慌了,她挣扎着摸向腰间的剑柄,就在她刚好不容易拔出快一半的腰带剑时,那只捏着她酥胸的大手一下子擒住了她的手腕。 落子宁一惊,对上了落昊突然锐利的眼眸。 他是醉了,但还是保持着很多的警惕。 “你……” 就在他眯起眼睛,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捏着她手腕的大手也越来越用力、力道大的落子宁都痛苦的皱起了小脸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像是什么物体因为快速移动而划破了空气。 接着一道身影闪过,落昊闷哼一声,沉重的头颅撞在她赤裸的锁骨上,然后被人扳到了床榻下。 九死一生的落子宁怔愣着,看到突然出现的齐程柯正站在她面前。 他原本就阴沉着脸色,当他看到落子宁那完全袒露的上身时,更是低沉的不行,但此地不宜久留,齐程柯也没来的及说什么,只是上前把她散乱的衣物拢了拢,然后抱起她,跃起间几下就来到了贵妃殿的后面,避开了殿前等候的那些侍卫们。 ———————————————————— 夜里,齐程柯紧紧抱着落子宁,一路上用轻功很快就出了皇宫,他脚步不停,直接带着小人来到了齐府中,进了自己住的院子里。 他冷着脸,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进了自己的卧房,大手一抛,把落子宁扔到了床榻上,然后便双手叠交放在胸前,就那么站在床榻边,他看向她的眸子里带着滔天的怒意。 这一路风大,天也冷,本来就没穿多少的落子宁被冻的瑟瑟发抖,原本一直在空中上下不定的身体突然接触到了实物,落子宁眼前一花,浆糊似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眨着眼睛呆呆的和齐程柯对视。 屋内的气压变得很沉闷。 齐程柯的怒气值到达了极点,他的胸膛起伏的也越来越剧烈,最后他终于是忍不住,几乎咆哮着吼了出来: “你说说!你是在干什么?!!” 他这么一吼,吓得落子宁抖了抖,神志回归,她回想起来了刚才发生的种种…… 带着酒气的嘴唇……恶心的大手在她身上胡乱的摸着…… 那居然是她的父皇……! 被用力抓捏过的乳房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她的喉咙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干呕,眼泪也瞬间冲破了眼眶,落子宁挣扎着爬到床榻边,扶着柱子干呕了起来。 齐程柯见状,饶是心里的怒火烧的再旺盛,也不得不消减了大半,他转身出去,给她弄了一些清水漱口。 守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有些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后怕的出了一手冷汗。 幸好…… 若是今晚他没有赶到……那真的是不敢想。 今晚春宴结束的时候,他想着自己马上又要出征了,下次再见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心里难受得很。 正巧最近各国使者造访,长奉之忙的不可开交,于是他就跟他招呼了声,可当他到了落子宁现在住的地方时,在屋内并没有看到她,顿时心生疑惑: 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 脑子里突然闪过贵妃殿这三个字眼,当齐程柯来到贵妃殿附近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殿外站着很多皇帝身边的侍卫。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就觉得大事不好。 他从贵妃殿的后面进入到了殿内,刚跨进殿内,他就听到某个地方传来暧昧的声响。 男人享受的低喘和女人的呻吟。 呼吸一滞! 他僵着身子,快速循着声音找到了原先张贵妃的卧房,借着屋内有些昏暗烛光,看到了床榻上纠缠的两道身影,男人有些发福的身子正压着身下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头颅还在她身上耸动着,身下的小姑娘传来困兽一般的哀呜声…… 几乎是下一刻,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就冲了过去,一个跃起,狠狠的劈晕了他,然后将他扳到床榻下。 他的身子摔到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听到外面的侍卫有些许骚动,他来不及多想,抱起落子宁就冲了出去。 现在看着面前这个一边失声痛哭一边难受呕吐的小姑娘,齐程柯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人紧紧攥着一样,血液都流不通了。 落子宁本来就没吃东西,所以现在也就只能干呕出些酸水。在她吐到浑身都有些虚脱,脑袋也嗡嗡作响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就这齐程柯给端过来的清水,淑了几下口。 他看着她哭的红红的眼睛和鼻头,那满脸鼻涕和眼泪,态度也柔和了下来。 出去把水给倒了,他找了一块干净的方巾用水沾湿,回来给她擦脸。 擦完了脸,将方巾往旁边随意的一搁,然后跪在床榻边,和落子宁平行对视,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她。 “我……” 落子宁看着他,小嘴刚张了张,脑海中立马闪过落昊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恶心的行为,喉咙里再度传出一声干呕,她猛地举起胳膊,皱着眉头,一边呜咽着一边用力擦着嘴巴。 齐程柯的心脏一揪,就在他刚想起身抱抱她的时候,他的视线一偏,注意到了落子宁腰带里那拔了快一半的腰带剑。 动作一顿,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感情这个小丫头是想刺杀皇上来着——?! 这个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本来压下去的怒火再度高涨了起来。 她有没有考虑到,落昊是什么人?! 他的身手可不算差,要不然他在醉成一摊烂泥,沉浸在温柔乡的时候还能保持那样的警惕性? 但是落子宁呢?她那小胳膊小细腿儿的,本来力气就比不上男人,这下一个小菜鸟想去刺杀半个高手?! 搞笑呢?!玩命呢?! 齐程柯看着她右手手腕上刺眼的一抹瘀紫,忍不住抓住了她一直在擦嘴的胳膊,怒不可遏: “宁儿你告诉我,你是想要杀了他?” 落子宁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她抿了抿嘴,垂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没有成功,你会死?”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狠狠说道。 落子宁垂下头,没有说话。 齐程柯看着她身上凌乱的衣物、发型和脖颈处的几抹淡红,声音越发寒冷:“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子的清白……” “所以我那晚才想先给哥哥呀!”原本一直沉默安静的落子宁蓦地抬起了头,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哭腔,提高了音量。 “……” 这下齐程柯气的整个人浑身都在发抖。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小姑娘怕是早有这个打算了。 “我本来不怕死的……但是怕死不了又没了清白,所……” “你能不能别这样……!”齐程柯感觉自己要被这个胡来的小姑娘给气的上头了,他恨不得把她那个小脑袋给拧下来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他气的脑袋都快爆炸了。 辛辛苦苦守了这么多年的小丫头居然说早就准备好了去死?! “我……”落子宁没敢再说话了,她小嘴嗡动了几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苏……念念姐……”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齐程柯就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不要提别人,我们现在在讨论你的事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想着要这样做?!” 落子宁被他这么吼着,心里本来就委屈害怕,再加上前段日子的那些不爽,她也一下子就爆发了起来: “你管我怎么做?!你管我干嘛!!你自己有娘子有爹有娘的,我什么也不是,我爱干嘛干嘛!!” “我说了!这不管别人的事!那是你的清白和性命!你这么做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不管别人的事?!你之前对宁儿爱理不理还欺负宁儿!!你现在又来怨宁儿不跟你说?!!在你眼里到底是宁儿重要还是念念姐姐重要?!” “当然你重要!!”齐程柯气红了一双眼睛,他哑着嗓子咆哮道:“没了你你让我怎么办?!你考虑到了吗!!” 他看着她那有些红肿的小嘴和脖间的红痕,越看越气人,一个冲动,他伸出大手掐上她纤细的脖颈,强迫的她迎上了自己压下来的薄唇。 “嗯……” 落子宁一愣神间,整个人就被一股强硬的男性气息给包围了,灼热的胳膊揽在她的腰间,同样灼热的大手掐在自己的脖颈上,完完全全是霸道强迫的姿势。 两个人在这之前都没经历过亲吻,所以这次几乎全凭齐程柯的本能来进行,大舌撬开她的小嘴,不容拒绝的唇舌交缠,晶莹的唾液来不及被吞下,滴到了不知是谁的衣服上。 落子宁感受到一股新奇的战栗,她顺从的闭上了眼睛,纤细的胳膊环上了他的脖颈处,两条白皙的嫩腿儿也顺着本能盘在了男人精壮的腰间,笨拙的回应着他的亲吻。 “唔……” 迷乱间,他的大手扒拉开了她的下面亵裤,捏到了手感极好的翘臀。浑身突然像是触电了一样,他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慌乱的推开她,大口大口粗喘着。 “嗯……?” 落子宁睁开了水汪汪的眸子,疑惑的看向他。 看到他那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她有些担忧的往前探了探身,伸出小手想摸摸他的脸:“程柯哥……” “我……我去给你弄些水沐浴。” 他一惊,往后一退躲开了她的小手,然后有些磕磕绊绊的说道,接着就狼狈的跑出了屋子。 “……” 落子宁坐在床榻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颊一烫,把脸埋进被褥里,小嘴不自觉的往上翘了翘。 …… 因为落子宁身上的衣服有些地方被扯碎了,而且齐程柯这里也没有女性的衣物,所以他便拿了一身自己的宽袖对襟长袍,让她沐浴完之后换上这个先应付一下。 就在他弄好了水,刚要转身叫落子宁来沐浴的时 候,却看到她站在不远处,小手里拿着一身衣物,正疑惑的打量着。 嗯,她手里拿的就是…… 他一慌,快步走了过去把衣物从她手里躲了过来。 落子宁看着他的反应,有些疑惑的问道:“诶?这个是不是我的衣服……?” “嗯。”齐程柯不自然的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反正你现在也长大了,穿不上了,与其这么可惜的扔了……嗯……” 他现在只能再心里默默祈祷落子宁,还没有懂的那么多。 一个没有妻没有孩子的大男人拿着小女孩的衣服确实挺奇怪的,而且还时不时出来洗这身衣服就更奇怪了,所以因为每次都来不及及时清洗,又加上有时候自渎的时候不太好控制自己,当衣服上溅上了精液也只能等它干掉,然后逮着机会洗洗。 把衣服抓在手里,他摩挲了几下,发现上面果然还残存着些许上次自渎时,精液干涸后留下的精斑,不禁脸颊上一阵赫然。 但是好在,他那已经晒黑的脸上,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并不能看出来脸红。 “快去沐浴吧,我就在门外面,有什么事情你就喊我。”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因为刚才的争吵而变的有些怪怪的,为了避免落子宁接下来再问出什么问题,齐程柯只好赶紧催促着她去沐浴。 …… 坐在外面的石阶上,齐程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唇上似乎还残留有刚才的热度和触感。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不自觉的虚着握了握。 她今晚差点失了身,他又陪她一起闯了祸,但当时落昊眼里是只看到了落子宁,也不知道今晚过去之后,他会怎么追查下来。 虽然当时是个大好的时机,他得以侥幸这么近的接触到落昊,可千钧一发间,他还是留了点力道。 因为现在很多事情还没有成熟,若是天下突然没了主人,怕是要乱的不行。 真棘手…… 他把脸埋进了手掌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这边是没办法让她久留的,等她沐浴完,也穿好了衣服,就带着她去找长奉之吧。 这样一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也能保护好她。 想到这里,齐程柯抿了抿唇。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种自己信誓旦旦暗地里说好要好好守护的小姑娘,可最后只能一次又一次将她的推给别人。 每当长奉之跟他提起落子宁和今晚,他眼里那种目光,真真的是让他不爽至极! ……可是你还能怎么办呢? 缓缓呵出一白雾,他真的是觉得累极了。 ……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夜晚的寒气越来越重,齐程柯坐在台阶外面,打了第一个冷颤。 怎么还没好?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刚想到院子中间走走,结果脑袋里突然嗡的一声。 他猛地转过身冲到门外,有些用力的拍了拍门,叫了落子宁几声,发现并没有回应。 这下没有任何犹豫,他撞开了门,紧张的冲了进去。 但是幸好,落子宁并没有事,她还乖巧的坐在浴桶里擦洗着身子,看到齐程柯突然慌慌张张的闯进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见她没事,齐程柯把头往旁边一扭,避开了自己看向她裸露肌肤的视线:“嗯……没事……”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一愣。 等等?! 现在天气很冷,虽说屋内有了烧炭取暖也不是那么冷,但也不至于高过浴水的温度啊。 刚才那粗略的一扫,他根本没见到有水汽从浴桶里冒出来。 心里一惊,他走了上前,发现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浴桶里的水温早已变凉,连带着小人的身子也是冰冰凉凉的,齐程柯不敢迟疑,他取了一身自己的外衣,把她从浴桶里捞了出来,然后快速裹好抱到床榻上。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落子宁突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我好恶心……你别碰我……!!” 面对她突如其来态度变化,齐程柯心里一惊,他连忙抱着她在床榻边坐下,借着昏暗的光线,依稀能看到她肩膀和脖颈处全是一片通红,显然是在她大力揉搓下造成的。 她的皮肤本来就细嫩,这下子,好多地方都能依稀看见破皮流出了血。 “宁儿……” 他蹙起了眉毛,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小姑娘在他的怀里挣扎的厉害,她沙哑着嗓音哭喊道:“你别抱我……我脏的很……你快放手——!!” 齐程柯险些没有抱住她,他把她紧紧揽在怀里:“没事,不脏,不脏……” “你放开我——!你让我去杀了他!!!”落子宁嘶吼到近乎失声,她突然间就像变了一个人。 看着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变成这样,齐程柯忽然就觉得,当时管他妈的 顾虑那么多,就该一掌削烂他的狗头!! 可是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他杀了我母妃——!!” 落子宁痛苦的歇斯底里。 她现在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本能又无奈的用最原始的本领,发泄着自己的心情。 母妃没了,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还险些丧失清白,然而那个人还是没有罪有应得! 他怕是现在应该醒来了,然后继续在哪个妄想爬上龙床或者盼着生皇子的女人们身上淫欢作乐罢!! 他凭什么……! 凭什么……!! “宁儿——!”齐程柯紧紧的禁锢住了她,沉痛的大声呵斥道。 落子宁停下了挣扎,小手绞着他的衣领,埋头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你让我杀了他……” 压抑了一晚上的全部情绪,终于在此时此刻彻底崩塌。 ———————————— 半晌后,发泄完了的落子宁,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重的心跳声,总算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好歹是缓和了。 齐程柯摩挲着她露在外面的冰凉小脚,抿了抿唇。 还是明天再带她去找长奉之吧。 “哥哥。”本来在他怀里哭累了,有些昏昏欲睡的落子宁突然动了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抬眼看向他,有些红肿的眼睛在从窗外照进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我想喝酒。” …… “这就是酒呀?” 落子宁穿好了他的衣服,来到了屋外的石阶上坐下,托着腮好奇的看着齐程柯从院子里的一棵树边挖了一个坑,然后把埋在土里的一坛酒给挖了出来。 落子宁在服丧,是不能喝酒的,而且就算她没有在服丧,齐程柯也是不会允许这么丁点大的小姑娘喝酒。但她执意的缠磨着齐程柯,说不喝酒那就闻闻也好啊,大不了坐在一边看着他喝。 就当……提前为他的下次出征践行了。 齐程柯把酒挖出来,弄干净了泥土,解开了上面用绳子捆绑的牢牢实实的厚布。 “我闻闻,我闻闻。” 落子宁肿着眼睛,兴奋的朝他挥挥手,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可大了,她把袖子挽了好几道才露出了纤细的胳膊。 怕也只有在齐程柯面前,她才能有这么一副小女儿家家的姿态了。 齐程柯看着她那焦急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把酒坛抱了过来,让这个小丫头闻闻。 落子宁十分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酒从地里挖出来,她兴奋的几乎整个小脸都要贴进去了,然后被齐程柯给没好气的拨弄了出来。 他在她身边坐下,抱起酒坛,仰头豪饮了几大口。 “好喝吗?好喝吗?”落子宁看着他上下一动一动的喉结,眼巴巴的问道:“是什么味啊?” “……你猜猜。” 齐程柯转头,看向她那急切的小眼神,宠溺的笑了。 “你别笑嘛!” 落子宁不满的跺了跺脚。 齐程柯见到恢复了活力的她,唇角上扬,心里也算是放松了些。他想了想,把酒坛递到了落子宁的面前:“罢了,让你尝一口好了。” 落子宁如愿以偿的嘿嘿一笑,伸出小手就想要接过来。 “别。”齐程柯制止了她:“太重了,你抱不动。” “好吧。”落子宁兴奋的搓搓手,就在她刚把小嘴凑到酒坛边缘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我想先敬一下母妃。” 原本闪亮亮的眸子,突然暗淡了些许。 她知道她今天闯了祸,但是这事还没算完。 她总有一天,一定、一定要亲手削下他的人头——! 齐程柯听罢,应了一声。 伴随着夜晚有些寒冷的微风,落子宁安静的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端着酒坛在地上倒了些酒,然后陪着她默默祭奠。 睫毛颤了颤,她抿了抿唇,心里突然就决定了。 无论如何,身旁的这个男人,她一定要拿下他! 至于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念头,她也说不太清。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落子宁在生下第一个孩子,迷迷瞪瞪间看到齐程柯紧张的满头大汗的冲进来时,轻轻笑了笑。 她还真不愧是母妃的孩子,彻底遗传了她的那种【一眼认定的男人绝不放手】的性子。 只是幸好,她看上的这个男人,很好很好。 抱着这样的念头,落子宁在祭奠结束,酒坛递过来的时候,颇为豪迈的效仿了齐程柯,很实在的喝下了一大口。 结果下一秒…… “噗——!咳咳……!!”落子宁小脸的瞬间皱成了一坨,口中大半酒液都被喷了出来,剩下的一些酒液带着一股烧灼感冲入了她的胃里,唇舌间还有那滋味多重的口感,逼的她低低的咆哮了起来:“好难喝— —!” 齐程柯被她的表情给逗乐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落子宁难受的纠结着脸,不容易才缓和了下来。 “怎样?” “不好喝。” 她吐了吐舌头,趁着齐程柯不注意,把手里那颗小小的粉珠子给投进了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