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思及此,萧颜眼角眉梢烦忧更甚,毕竟她対他从来没有男女之情的。 不行,得找个机会好生同萧初把话说清楚才好。 不知不觉夕阳西落,眼下锦缎马车已入了皇城,晚风倏忽轻挑起纱帘,露出的一角外恰好叫萧颜看见外面碧绿檐角上白绫高悬,随风摇曳轻荡,与此同时深秋枯黄色的银杏叶也纷纷而落,片片枯叶蝶般的划过白绫,一派凄冷压抑景象。 不由地,萧颜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想来她同萧初的事情还是等萧齐羽棺椁入了皇陵再说吧。 萧颜是最后一个到达太庙的,除她之外的皇子公主眼下已经守灵半个多时辰了。 “三皇姐怎么才来啊?”一时看见萧颜,萧熠忙起身来到面前,拉了萧颜去到前面蒲团。 目光所及,她这蒲团竟比萧熠的还対着灵柩正中。 忙道:“这怎么行?”毕竟萧熠是要登基为帝的人,眼下她的礼制又怎能越过了他去? 话音未落,萧颜忙转眸看向旁边的司礼太监,朝他如是道:“还是挪一挪的好。” 却不想,司礼太监道:“这是九殿下的意思。” 听言萧颜忙看向萧熠,目光再郑重不过:“九皇弟,别胡闹了。” “我才没有,我这么做是有道理的。”说着萧熠抬眼朝萧颜看去,“众所周知,咱们兄弟姐妹中父皇生前最喜爱的便是三皇姐了,想来只有由三皇姐在这正位守灵才得让父皇含笑九泉呢。” 是啊,绝不能让萧齐羽含笑九泉。 一时思及此,又眼见着萧熠眉目笃定,也就没再推辞。 所幸眼下只是秋日,若是冬日,萧颜如是跪在这太庙守灵,必是要生腿疾的。 深夜的太庙磬声清远,缕缕不绝于耳,叫人仿若置身隐境深山,好像心灵都荡涤了不少,萧颜掌心合十,抬眼望着面前萧齐羽宽阔无比的金丝楠木灵柩。 心中不禁想:父皇啊父皇,其实眼下你是不想看见儿臣的吧,如若你还在世,眼下看见儿臣必定怒不可遏,说不准还要将儿臣关入宗人府,说不准会被气得再死一次,再死一次,也好啊,也许折磨一个人的最好方式便是叫他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死去吧……唉父皇啊父皇,你这辈子应该不会想到,最后竟会栽到儿臣手上吧?…… 微微地,此刻萧颜唇角勾起一抹极不易叫人察觉的弧度。 …… 眼下萧齐羽丧仪已毕。 接连几日没睡好,萧颜昨晚黑甜一觉直到现在日上三竿了才起。 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门外却忽传来小厮声音:“公主要找的人已经到了。” 原来萧颜近来听闻江湖中有一人,据说他极通五行玄学,不仅能够轻易知人过去,更有着通晓未来的本领。 事实上自打重生以来,萧颜一直都心存着疑惑,分明死了的人,分明已经过完的一辈子,又怎么能够再来一次,重生……究竟只是她一人如此,还是人人都如此,重生来的这辈子究竟同上辈子有没有一点关系……太多太多的问题,眼下找到这人也是想求个明白。 “叫他在前厅等候,本宫收拾完了便去。”听言萧颜便如是朝门边吩咐道。 “是。”小厮应声离去。 半晌后萧颜来到前厅,目光所及,一人背手站在红漆雕花落窗下,身着一袭墨色玄袍,手中紧握着一方石墨命盘,冷眼瞧着他确有几分仙风道骨。 “道长久等了。”话音未落,已至左边红木皇宫椅坐下。 “仙人给公主请安,恭祝公主鼎盛千秋、万世为凰。”听言那人忙上前来行了大礼。 “嗯。”见人年纪已不小,便赶紧叫了起来。 待得上了茶水,萧颜端起轻呷了口,才如是朝他问道:“道长可晓得何为重、生?” 重、生?听言那人眉眼间分明闪过一抹茫然神色。 话音落下,那人尽量保持着镇定,“这,这得瞧了公主掌纹才能知晓。” 就在萧颜听言放下茶杯时,侍候在侧的连翘忽担虑着出声想要阻拦:“公主这……?”按照南萧规矩公主千金玉体如何是外人可轻易窥视触碰的,就算只是一指甲外人也是靠近不得的。 萧颜如何不知连翘这意思,但听言她却只朝连翘摇了摇头道:“不要紧。” 毕竟対于萧颜来说,眼下这些同她得到答案相比都不重要。 话音未落,从纱帘间伸出玉手去,如柔萸、若葱白。 第91章 重生 叫那人瞧了半天, “道长可看出什么来了?” 却不想,那人听言突然“噗”的一声跪在地上,只是一瞬间他心中大厦再也支持不住的颓然崩塌, “公主饶命!小……小人……”他一时紧张恐惧的连话都说不出。 原来这人是个江湖骗子,哪里有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本领?顶多也就勉强能算个吉凶。 平日里连蒙带诓的骗骗无知百姓也罢了,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他招摇出去 的这点子名声竟会引来毓嘉公主的关注。 事实上此前他早听闻过毓嘉公主的厉害,听见侍卫说是毓嘉公主要他入府邸便已心慌的不行。 原想不来,但他心中又再清楚不过如此便是死罪, 硬着头皮面对毓嘉公主, 虽是隔着纱帘但他也能感到毓嘉公主周身的威严逼人、不可轻欺。 不由地,心中慌张便更甚, 眼下看着那纤纤玉指极白皙娇嫩, 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害怕过, 大脑一片空白, 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狂跳如鼓的声音。 到了这个地步, 他哪里还能施展出半点伎俩? “公主饶命!小人不敢欺瞒公主啊!小人什么也不是!小人实在不懂!” “哼!敢骗本宫!”听言萧颜眉目一紧,兀地将茶杯朝他砸去。 “拉下去!” 待得门外侍卫进入将人按住,那抹如樱桃般红润的丹唇轻轻启开, 扬出的却是与方才极不同, 极凛冽的声音,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侍卫自然明白萧颜的意思。按照南萧律法, 以下欺上活该凌迟处死, 再有方才他窥得公主凤体, 更是少不得剜眼之刑。 “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人虽被拉了下去, 但却一直在喊。 “闭嘴!”侍卫说着扯了块布死死勒住他的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冷声, “他是何人?” 回头见来人是谢城,侍卫忙行礼, “侯爷。” 谢城上下打量那人,眉眼间隐约透出几许思索神色,“他……?” 好端端地,萧颜找这道士来府邸究竟是何用意? “他啊,他就是个骗子!”说着侍卫凌厉朝那人瞪了眼。 “敢骗公主!叫他死一百次都不够!” 就在这时,生的意识叫那人兀地伸出手一把抓住谢城刺金的亮绸衣袖,“救命啊大人!公主问小人何为重生,小人怎会知道,这话小人是听都没听过啊!” 原来他听见侍卫唤谢城为‘侯爷’,便知谢城身份必定贵重,能够出入公主府想来也是在毓嘉公主面前能说得上话的,思及此,便忙朝他如是求道,也许他能发了善心救他一命呢。 却不料谢城倏地甩开,“如此还等什么!赶紧拉走!”他朝侍卫说话比萧颜更凛冽三分,一时扬起的袖风扑过脸颊宛如冬日风雪般的侵肌刺骨,眼下那人只剩一身寒噤。 “听见没有!还不走!走啊你!”侍卫连拖带拽着人渐渐走远。 不由地,谢城深邃眉眼间的目光隐约沉了沉。 薄唇微启,齿间喃喃念:“重生……?”…… 谢城刚转过月门来到前厅外恰遇见萧颜从里面出来,目光所及,此刻那双娇媚若桃花的眉眼间虽带愠怒,但更多的却分明是失落,一时谢城心底疑惑更甚,步过去,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微微垂眸,“公主又想做什么?” “本宫做什么都与你无关。”萧颜抬眼对上谢城凌厉鹰眸如是道。 “放开本宫!”带着命令的口吻。 不知为何,这话如针,叫谢城心头兀地一刺,不由地握力更大,漆黑无底的目光死死攫住萧颜,“同我无关,同王爷有关是吗?” 眼下突然听谢城说及萧初,萧颜眉眼倏忽一紧,叫她想到同萧初的事情眼下还没来得及解决。 心底烦忧被勾起,眼角眉梢愠意更浓。 “谢城你……!” “怎么?”没等萧颜说完,谢城便如是打断了她。 “恼羞成怒了?” 在谢城看来,萧颜如此动怒,可见她心中在意非常。 一时思及此,他眼底不由的隐约生出几许幽暗阴鸷的火光。 “啊!”萧颜眉心痛苦的拧成一团,“谢城你弄疼我了!” 不知觉间,谢城掌心力度变得极大。 听言他不仅未松分毫,更还兀地用力,握着萧颜纤细手腕往她玲珑腰窝处抵住。 倏忽地萧颜生出一个向前的踉跄,恰叫他将萧颜死死扣在怀中。 “谢城你放开我!”萧颜抬眼厉眸投向谢城,但无论她如何推拒都无用。 “萧颜,”谢城有力的胳膊死死锢着她,话音未落,冷唇凑近香鬓,声音极低沉,“这辈子你只会同我有关。” 这话中除不可回转的强硬外分明更带着抹浓烈酸意,听来仿若醋坛子打翻了满地。 不由地,萧颜眉眼间生出一抹大为不解的神色。 她抬着眼对着谢城深邃透着冷戾的眼眸,轻启樱唇:“谢城你恨我的不是吗?” 毕竟此前她那样伤害过他,甚至差点还要了他性命。 凭着谢城的性子,又怎会不恨她?又怎会不想要她性命呢? 打量着萧颜,直到此刻谢城才总算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 “是。”待得话音落下,他冷戾着声音朝萧颜如是道:“所以公主你只有三日的时间。” 原来是恐吓! 不难想见,他到底还是为着巫氏下落。 “不然呢?不然你会如何?”听言萧颜朝谢城如是问,“杀了萧初?你会吗?” “会。”谢城冷声带笃定,漆黑无底的眼底渐渐弥漫起凛冽如冬日风霜般的杀意。 “可是谢城你知道吗?”话音未落,萧颜那嫣红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以为意的弧度,“这根本威胁不到本宫半点。”顿了顿,“如今萧初死活本宫实在没有分毫的在乎。” 待得话音落下,谢城冷唇轻启:“萧颜,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信不信,届时都会见分晓的,不是吗?”萧颜踮起脚尖,仰面更凑近谢城脸面些,意味深长着朝他道:“谢城,你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