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愈发猛烈,场地中央台子上主持人的声音都快听不清了。 陆微背对着贺之远,他的伞极为宽大,一高一矮两个人前后站在那儿,居然也能攒出半个身位的距离。 仿佛刚刚那个一脸淡定地说“挺不错的”的小女人不是她似的。 她有点窘迫,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注视着她的后脑勺。目光灼热。 她的脸就更烫几分。 就这样捱到进场,十个组的人依次抽签。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抽签并不是情侣一同进行,而是各自持有点数。 所以一方成为国王,恰好惩罚另一方的情形,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既然是比赛,就会有输赢。主持人也同时宣布了淘汰规则。 “这次的游戏一共有十个组拆成的二十名玩家参与。在第一轮抽签后,由裁判员记录各人的扑克牌点数,同大的按照方块,梅花,红桃,黑桃的顺序,再次决定大小。 首轮抽签决出国王后,会再度向国王发放新的扑克牌,但点数对国王隐蔽。该点数参与排名后,平民玩家同时收到序号,获知自己的点数排名。该排名同样对国王隐蔽。 游戏开始后,国王可以指定点数排名的名次,对整场游戏的一到二名参与者进行惩罚。不愿执行惩罚内容的,可自行退场。此时参赛情侣的另一方也需同时退场。 在惩罚结束后,开始第二轮抽签。以此类推,一直进行到场上只有6名玩家为止。” 20进6的游戏,10组最终只留下3组。 场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陆微甚至听到一边的女生小声问。 “哎,那不就是说那个国王要你和别的女生接吻也可以吗。” 那个被问到的男生显然是她的男朋友,虽然长相斯文,此刻脸上却挂着抹兴奋的笑。 “岂止接吻,这游戏玩的真刺激。” 刺激……吗? 的确。国王身份的玩家一定会努力淘汰别人,从而为此提出过分的惩罚。 但是本来一起来参加这个游戏的,不是因为是相爱的情侣吗? 和除了自己的伴侣以外的人按照游戏规则和国王的命令,进行一些可能会被迫出局的暧昧互动,真的符合这个比赛的初衷吗? 陆微想起第一局时玩的血腥玛丽密室。 那是一场浪漫又无望的爱情。是令人感动的环节。 眼下的第二轮,似乎相形之下,更像是对爱情的嘲笑和亵渎吧。 陆微忍不住抬眼,看了贺之远一眼。 他总是可以在她看他时捕捉到她的目光。 他将眸光淡淡垂下来,注视着她。 “现在退出也可以。” 陆微的手被他握住,包在温暖手心里。 她匆促目光落在不远处人群身上,大多是男生面无表情,女生面露担忧。 “不想退出的话。” 他含着点笑,一根根将她手指握紧。 手心温度灼热,像一盏稳稳亮着的明火,烤化她的犹豫不决。 “那就相信我。” 陆微围坐在大圆桌边上,手里握着她的扑克牌和她的排名。 国王已经被决出,正是方才那对情侣中的斯文男生。 他目光逡巡着,扫过桌上的玩家们。显然他并不能通过看相来得知他们的点数,于是他看了一圈之后,坐回了椅子上。 他饶有兴味,摊开双手。 “既然是第一个回合,我们也不能太刁难人。毕竟,这还是一场游戏。”他沉吟了一下,说道。 “点数排名最末的人和点数排名最前的人,亲30秒吧。” 陆微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号码牌。 她是17号,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 幸好。 她松了口气,立马转身去看贺之远的号码,他顺从地张开手掌,让她抽走手心的那张号码牌。 6。 陆微雀跃地跺了下脚,却看到刚刚和那个男生说话的女生站了起来。 相比于刚刚的慌乱,她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国王身份的斯文男生,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 这是她的男朋友。陆微想。 这个女生生的并不漂亮,鼻尖微塌,脸上还有几粒小小的雀斑。 和她一起站起来的则是一个很帅的男生。 他有一双温柔的棕色瞳孔,他露出有点苦恼又风度翩翩的微笑。 他是郁居安。 他们同时向大家展示他们的号码牌,郁居安红桃k,点数最大,而那个女生——名叫郑悦欣,抽到了方块3,点数最小。 陆微注意到那个女生一直盯着国王身份的男生。而那个男生却转开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既然这样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比赛? 裁判宣布这个惩罚有效后,那个男生甚至催促道。“快点!” 那个脸上有雀斑的女孩子涨红了脸,猛地推开凳子,跑到男生面前。 “我知道你是想跟我混完这个比赛的学分就分手。我也没打算拿第一,我就想跟你多待会儿。万一你会回心转意,我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她声音镇定,隐约带着点抖。 那国王皱着眉,极不耐烦地说道。 “那你想不想玩了,不玩就淘汰了啊。郑悦欣,你就当给我个面子……” 他是玩的开的男生,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甚至觉得这丑女人可笑得很。说的那么好听,他看这个被执行惩罚的小子长得还挺不赖,就当便宜了她,他就不信她不要? 不过想到她淘汰了,他也要走…… 于是这男生又软下腔调。 “听话,小欣,我没打算跟你分手,你别胡思乱想,赶快把这茬过去了。” 郑悦欣仔细地盯着他,看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幻。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她。 她就短促地笑了一声。眼泪往下滚,手却扬起来,要打这个男生。 手落下去一声脆响,男生偏着脸,目光不可置信,转回头来。 “能耐了?打我?” 他涨红脸,就要推搡那女生,推了第一下,还要再推时,手腕被握住,往后带了带。 力道轻巧,把握极好。 他狼狈稳住身形,见郁居安冲他露出个笑容。 虽然是极和煦有礼的一个笑,这男生却觉得毛骨悚然。 郑悦欣遭他推了那一下,也彻底死心,她对裁判说。 “对不起,我弃权了。” 然后离开了场地。 裁判应了一声,把那男生也请出场地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 陆微趁着这阵子混乱,对贺之远嘟囔道。 她很同情郑悦欣,因而便愤愤骂那个男的。 “渣男!” 贺之远把她的号码牌拢着自己的,交给裁判。 转头回来,见这小女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腮帮子鼓得老高。 不由得笑笑。 “仅仅这样?” 陆微望着他清冷的俊脸,不自觉地问。 “不然还有什么?” 贺之远伸出手,替她理了理鬓发。 指尖刮着她的小耳朵划过去。 他随意的触碰都令她骨软。 陆微缩了下脑袋。 他的声音稳稳当当,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冷漠,残存着几分对她的宠溺语气,还没彻底散去。 “只是她没有认清自己,也没认清所求。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她都没做到,所以这次的事情只是迟早而已,碰巧发生在你面前。” 认清自己,认清所求? 陆微听他分析的一本正经,心里不服气,忍不住追问道。 “你说的轻巧,我觉得太难了啊……那你觉得你做到了吗?” 贺之远看着她一笑。 “我做到了啊。” 他没再说话,陆微也没再问。 他说她就信,只在于他说与不说。 不说,便不说吧。 她自顾自,把玩他的手指,拿湿润的指腹去勾缠他干净燥热的指尖。 小手凉凉的,引着他去攥紧了,包进手心里。 她便得逞似的抬起小脸,对他微微露齿而笑。狡黠的像云间的月,一弯儿倏忽而过。 贺之远望着她,把那番没说出口的话在心里补全了。 我知我此时此刻所求无他,也无从认清往后的自己。 但我明白我眼下认清了一个自己。 而那个我所求的唯有一个你而已。 所以说相爱是俗辣戏码,千万人逃不脱。 几番比较竟都觉得荒谬,哪有什么比得上她?甚至哪有什么东西,配和她相比呢? 他蓦然便痛快认了,原来自己和郑悦欣也无甚区别——只是个囿于爱情的蹉跎匹夫。 甘愿被蹉跎,也甘愿做匹夫。 陆微见贺之远想的入神,便拿手搬他胳膊。“想什么呢……”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低低。 一双漆黑眼眸倾注过来,眸底带着点笑,隐秘又温柔。 薄唇开合间,说出的话语却让陆微瞬间僵硬。 “哦。在想怎么更好的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