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远收回目光,淡淡瞟了一眼对面的陆微。 女孩子整个人都在偷偷蜷缩起来,他不禁有点无奈。 又看了一眼吊灯,他决定暂时不去管那个圆圆的碎片。 不然还不得把这个女人吓个半死。 比赛的限时是两个小时,现在大概刚刚过去半小时左右。 时间还很充裕,对面房间那个软饭男估计也不会比他们更早破解这个游戏。 规则设定的是,在规定时间内寻找出房间内唯一的暗语,有且仅有一次对上暗语的机会,若暗语正确,即可逃离房间。 但是他的小女朋友似乎很想赢,贺之远揉了揉眉心。 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女性柔美的背影,和一个孩子一同坐在钢琴前。 他眼中凝着点沉沉的眸光。 那个童年的梦魇,不应再给他束缚。 陆微还在精神紧绷地出神,贺之远已经拿起手帕,径自走向钢琴。 他坐在琴凳上,拂去那两个血手印。 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按在血手印的位置上,优美的钢琴声倾泻而出。 他凭着记忆,弹奏了钢琴曲“梦中的婚礼”中,包含了血手印指向的那一句的一整个小节。 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给他流畅俊朗的侧脸线条镶嵌一道金边。 陆微望着贺之远,他蹙着眉,极其认真地弹奏着这首梦中的婚礼。 但是他…… 极其温柔美丽的旋律,却被他弹出了某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寸寸地将她的心包裹起来,挟着它往下陷落。 陆微下意识地喃喃。 “不要弹了。” 沐浴着阳光的男人望过来,看清她眼中氤氲着泪意。 他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去,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坚持着弹奏完了这个小节。 钢琴发出喀的一声轻响,他很想起身去查看一下。 但桌旁的小女人已经小跑着来到他面前,双手环绕过来,抱着他的背脊。 贺之远被她抱的紧紧的,有些无奈。 “……怎么了。” 小女人抬起头来,鼻子眼睛红红的。 “你以后,不要再弹钢琴了。” 贺之远心里一动,脸上却挂着抹淡淡笑意。 “是我弹得不太好听?” 陆微用力摇头。 “不,很好听。但是听你弹钢琴,就好像……就好像,你弹完了这首曲子,就会带着笑容去死了,这种感觉。” 贺之远垂眸看着她红红的眼角,伸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残留的泪。 “……这是我母亲教我弹的第一首钢琴曲。”他从琴凳上转过身,把陆微抱在怀里。 贺之远笑了笑。 “她说,要是我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弹这首曲子给她听,她一定会爱上我。” 他有点遗憾地摸了摸她的脸庞,拉长声音。 “但是很显然,我喜欢的姑娘只听了一小段,不仅没有爱上我,还被我弄哭了。” 陆微被他抱着,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浅浅震动,听他有力的心跳。 她的心脏也跟着他一同跳动。 教他弹钢琴的母亲去世了,他很难过,决定不再碰钢琴。 这样的贺之远,为了让她有机会获得比赛的胜利,破了他立下的誓言。 这样的他,还开着蹩脚的玩笑,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他一定觉得她很傻吧。 陆微摇摇头,把再度涌上的泪水憋回去,瓮声瓮气地说道。 “贺之远。” 男人把她打横抱起来,再放在地上站好。 “嗯。” 眼前的小姑娘一脸眼泪鼻涕,十分不堪。 她涨红着脸,瓮声瓮气地郑重道。 “我,我爱你。” “所以,所以……” 不要带着笑容悲伤的活着,也不要就此埋葬你跳动的心。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要再这样一个人痛苦下去了。 清冷又俊朗的男人愣了愣。 他眼里那抹淡淡的忧伤化作笑意。 “好啊。” 他的母亲被父亲出轨的事实所伤害,选择了了断生命。 她是美丽而脆弱的瓷器,是一抹早已黯然消逝的他的梦境。 而眼前这个女孩子,鲜活又坚韧,虽然哭得很丑,但却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她会和他一起走下去。 贺之远拉着陆微的手,替她擦干眼泪,两人又手拉手去查看钢琴背后的变化。 果然露出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包裹着玫瑰花的盒子。 盒子依然是上锁的,盒盖上是一个浅浅的圆形凹槽,陆微把戒指放进去,盒子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页新的日记,和一张血缘鉴定书。 日记上写道。 “今天是我和玛丽结婚的日子。我的母亲似乎并不为我感到开心,她一直在哭,哭的极为伤心,实在令我心烦意乱。玛丽提前替我订制了一对银戒指,可送过来的只有一枚,真是令人蹊跷又窝火。 婚礼现场来了许多穿着白色大褂的人,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祝福我呢?玛丽似乎还要很久才会过来,我等了她很久,最后她终于来了。但是……” 日记停在这里,那个but写的极为匆忙,甚至可以读出日记作者笔尖的颤抖。 陆微读完了日记,看向那张血缘鉴定书。 两个被鉴定人的名字已被黑色的墨团所涂抹,只能在数条详尽的数据后面,看到医生字迹潦草的诊断。 kshipreted。 已鉴定具有血缘关系。 一个隐隐约约的想象在她脑海里浮现,陆微犹豫的看了一眼贺之远。 “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david和ary有血缘关系吧?” 贺之远点点头。 “这是一种可能。”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吊灯。 “还有一种可能是,ary和david根本就是一个人。” 陆微想起日记中,david为ary的数度失约 而十分苦闷,想起ary根本不存在于日历上的生日。 想起那一枚孤单的银戒指。 “有道理。”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 贺之远眯了眯眼睛,又看了一眼吊灯。 “做好心理准备,我觉得我们马上就可以破解这个事件的真相了。” 他站起身,只垫了垫脚,就把水晶吊灯上那个碎片轻松地取了下来。 陆微有点愣,“你早就知道在那啊?” 贺之远点了点头,把照片拖过来。 碎片被小心地拼到照片上,成为一张完整的婚礼现场旧照。 陆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那个年代的拍照技术一般,但还不至于把同一个人认作两个。 新郎和新娘长相虽然有几分相像,但基本可以确定是两个不同的人。 那也就是说,那张血缘鉴定书虽然欲盖弥彰地涂掉了名字,但一定属于这两个人。 那么,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只差…… 贺之远从拼好的照片上撕下一层薄薄的膜。 完整的一张,仿佛从未被撕开过。 对着阳光看,膜上似乎什么也没有,光滑透亮。 他想了想。 “手帕给我。” 陆微把手上沾着血手印痕迹的手帕递给贺之远,看他拿着手帕,把那张透明的膜擦拭了一遍。 那张透明的膜上开始渐渐浮现出字体,直到擦拭完毕,膜上写了满满一张的英文终于露出真容。 陆微心脏猛然跳了跳,这张膜上影印着的信笺,最后的署名是。 ary。 “亲爱的david。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不能再和你继续以夫妻的身份生活下去。你的母亲告诉我,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同时也向我证实了我们确实存在血缘关系。这实在对你的家族而言是奇耻大辱,也是一桩除了一死,难以掩盖的丑闻。我无法接受和我的哥哥继续做伴侣,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依然爱你。 我即将远行,请你不要挂念我,也请不要寻找我,就此好好的生活下去。 就当做我们从未有过这段婚姻,重新开始你圆满的人生吧。吻你千万次,我的爱人。” 日期是。信笺的最后,是一串数字。中间以点隔开,看上去像一串密码。 陆微福至心灵,翻开那本一开始掉出钥匙和日记的书,开始对照着被隔开的数字,一个个寻找页码。 她很快发现不同,指着翻到的那一页:“这页上的这个单词,是皱巴巴的。” 好似被眼泪滴过,可以被很明显地分辨出来。 陆微把这些被找出来的单词拼在一起。 另一边,贺之远抽出书架上另一本书,这本书上挂着一把小锁,他拿剩下那把钥匙直接打开了。 这实际上是一个装书的盒子,看上去和其他的书没有两样,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诊断说明。 “患者david·柯林斯患有长期心力衰竭,建议实行心脏移植手术。另补充说明,已有换心器官源。可随时开始手术。” 所有的事情都被这张诊断证明串了起来,陆微被这整件事的发展冲击的说不出话。 david和ary是一对相爱的情侣,他们并不知道彼此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妹。david的母亲一力阻挠,ary甚至很难和david见面。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结婚了。结婚之后,david的母亲找到ary,告诉她他们的关系,并告诉她david严重的病况,恳求她救救david。母亲是自私而冷酷的,她威胁ary如果不这样做,就把他们的关系告诉david,让他们再也做不成夫妻。 ary最终选择了换心给david,并留下一封信,告诉david自己已经离开,劝他另觅良缘。 可是她呢? 以那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被换上一个严重衰竭的心脏的女人怎么能活呢。 陆微垂眸,看向被拼起来的那一句短小的英文,ary藏起来的,留给david的最后一句话。 它读起来优美又虔诚,是极致温柔缱绻的爱语。 “tilldeathdoapart”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今天三更超辛苦呜呜呜小可爱们请多多收藏珍珠评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