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深深领着她穿花透树，转弯拐上了一条略为僻静的小道，行人渐渐变得稀少。 两侧迷花倚石，花木繁荫，莺鸣啾啾。 穿过层层花影，叠石夹道，熟悉的小路渐渐清晰。 孔妙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但在听到远处溪水声的时候，刹那间回忆钻入了脑海里。 那是她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在这条柔软的青草小路上，有一对少年少女曾在这里嬉笑追逐。那笑声好象花蕾初绽，是那样的动人清脆，愉心悦耳——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时隐时现地穿跃在密林里。 矮的嘻嘻哈哈跑在前面，高的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追着。 “站住！不准跑！” “我才不！你让我站住就站住，我又不是傻子。” “你、你居然把我推到河里，狗胆儿挺肥了啊？给小爷滚过来！” “我又不是球，干嘛要滚，哈哈，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少年忽然迈开大步，手臂一伸，像拎小鸡仔儿一样拎住了她的衣领，得意大笑：“让你跑，哈哈，你倒是跑啊！” 少女双脚扑棱了几下，迈动不得，只得哭丧着脸地道：“采春啊，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啦。”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少年神色倨傲，嘴角微微扬起，“晚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忽然说：“采春，你的脚怎么不瘸了？” 刚才光顾着追人，不曾想脚伤还没痊愈，步子跨大了，此时反应过来一阵钝痛就从脚踝处传来，少年的脸色微微扭曲。 “采春，你把我放下来，我给你揉揉吧？” “我的脚万一要是好不了，你的罪就造大了，等着挨板子吧你就，我父王铁定饶不了你！” 少女其实一直没弄明白他口中说的‘福旺’到底是哪个‘福旺’，她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兴许那是一只狗的名字吧。 又因一门心思全在他的伤势上，所以也就没有分出心神去盘根究底。 小心翼翼地把少年扶到一旁的树下坐好，又伸出两只小手放在嘴边呵了几口热气，待掌心温暖之后再覆上少年的脚腕处，轻轻地来回按揉着。 少年半坐半靠在树干上，伸直了一条长腿。他生得长胳膊长腿的，虽然仍是个纤瘦的少年体型，但不难看出来，再过几年必然会出落成一名英挺而精神的俊美青年。 他低头看去，乌浓的睫毛就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浅浅的暗影，因为皮肤白，五官看起来便格外亮眼出色。笔直而上扬的眉毛不时皱起，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因为少女的不知轻重，咕哝地骂上几句，后来就彻底闭上了嘴。 眼前的少女此刻正眉目低垂着，专心致志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秀气的俏鼻微微皱起，娇憨得惹人心怜。那两片唇瓣像是染了朱砂般，娇艳欲滴，仿佛正等待他人去采撷一样。 大概是头顶上投过来的视线太过炙热，惹得少女百忙之中抬起了头颅，有些担忧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是我太用力了吗？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少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过来近点。” 少女疑惑道：“干嘛呢？” “过来给我亲一下。” “你……真讨厌，害不害羞啊？”少女有些羞赧地别过头去。 “更害羞的事都做过了，亲个嘴怕什么，”少年见她扭扭捏捏地像个小媳妇，不禁很觉可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心情很好地大笑道，“我的小娘子，快点坐上来，让为夫亲亲你吧。” 少女怕牵动他的伤处，很是小心谨慎地坐上了他的大腿。 “把头抬起来。” 声音是难得的温柔，柔得就像四月里的一波春水。 少女抬起头来，正对上那一对深情款款的双眸。在他灼热而又温柔的注视下，她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紧张感。 少年在她的脸蛋上轻轻拧了一把，轻轻地笑说：“你要闭上眼睛，不然我怎么吻你？” 少女抿抿唇，挺不好意思都笑了：“我想看着你，可以吗？” 少年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我想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少女咬了咬唇，忽然又咧嘴一笑，笑得比太阳还要灿烂，“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少年揽住纤细腰肢的手微微紧了紧，不再言语，歪头凑唇过去。 并没有直接吻上她的唇，而是在小巧的眉峰周围轻柔地摩挲着，灼热的呼吸喷在睫毛上，令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转了几圈，最后才轻轻滑落到她的双唇上…… 他的吻温柔而又充满耐心，让她的大脑瞬间进入一片空白，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双手搂住他的肩膀，不知不觉间几乎是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往后靠在树干上，一手撑在地上，以使自己有一点支撑，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又是一个将人神智搅乱的吻。 林间静谧，偶尔传来一些风吹草动的声音。凉风吹过，拂在两人微微发烫的身体上，一阵清爽。 少年细细地吻着她的唇，声音轻擦着她的耳膜：“对不起，妙妙……” 声音中饱含怜爱之情——她总是这样谦卑，因这谦卑的样子，更叫人心生怜爱。 少女的视线对上那双明亮秀澈的瞳仁，脸上又不禁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对不起，妙妙……”少年将她的头按在胸口，紧紧地拥抱住，“因为我家里的关系，我可能没办法娶你为妻，但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我会一辈子护你周全！” “没关系的，”少女低头靠在他的怀里，耳根微微发红，几乎承受不住自己的心跳，“采春，没关系的，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能够天天见到你，我就知足了，真的，这样就可以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但她大概也能猜到他的身份层次，必不是她这一类的贱民可以高攀得上！若非他受了伤，沦落至此，可能她跟他连万分之一交集的可能都没有吧。 少女在心里轻轻地喟叹了一声——自己倒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幸运了一回！ 少年揉了揉她的头发，打趣儿地说道：“没出息，就这点志向啊。” 少女眨了眨眼睛，又低下头，咕哝了一句：“就这点志向，还不是全看您少爷的心情啊。” 哪天要是厌烦自己了，兴许就会像扔一件没用的东西一样，随意将自己丢弃掉吧。想到这里，神色不禁一黯。 少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下头，满眼都是笑意：“那你愿意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吗？这个一直，是永远哦！” 少女一愣，抬起头。 细细长长的眼眸荡漾着温柔的光芒。 他的头上是一片琼花疏影，满树的花潮开得煞是绚缦，衬得他的笑脸有一种不真实感。 而他的笑容就如同春日明媚里一道最灿烂的阳光，让她印象深刻，在以后的艰苦岁月里，在每一个寂寥冷清的夜晚，成了她此生唯一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