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事情的话……” “阿彻!” 透过开门的缝隙,她看到两个身影重合在一起,一个在前, 一个在后,不再像是普通朋友, 更像是一对被命运拆散的有情人, 一脚踩入分离的池沼, 还沾泥带水。 心跳如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冲到喉咙口,干涩的东西不断往上反,咚咚作响。 她蓦然捂住胸口,手指捻住校服外套,下意识的往外扯,来来回回。 仿佛这样,能让心跳缓缓。 房间内,蒋乔声音依旧温和。 “周六那天,我去警局了,宋轻沉在,周池妄也在。” “那里面的警官你说,如果宋轻沉不撤诉,那就只能拘留我,还会留下案底。” 姜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推开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蒋乔,整个人斜倚在墙边立着的软垫子。 眼瞳微动。 目光定在面前的女生身上,神色不动,“闹到这么严重,真稀奇。” 说话间,还带有几分旁观者的样子,态度不明。 蒋乔当场便红了眼眶,她捂住唇角,继续说。 “二黄告诉我,这件事情,你不准备再插手了。” 姜彻抬眼,“姜女士插手的还不都多吗?” 蒋乔猛然捂住自己的唇角。 “阿彻,你忘记,初中的时候,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是你说,不论我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 “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喜欢谁,你都会帮我。” 一句句地质问,从言辞温和到言辞激烈,只需要两三句话。 房间中仅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清晰得鲜明。 姜彻慢吞吞地唤着她的名字,“蒋乔,那都是初中的事情了。” “可是你从来不会忘,也不是会违背承诺的人。” 姜彻定定的看着她,最后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垂下视线,漫不经心拨弄开自己额前的头发,不断的往后撩。 “你想要我怎样?” 蒋乔这才露出笑意来。 “你能不能给宋轻沉发一条短信,不用写太多,让她同意撤诉就好。” 姜彻没有立刻同意,唇角微勾。 “蒋乔,你真的看的起我。” “我让她撤诉,她就会乖乖撤诉吗?” 蒋乔打断他,“宋轻沉喜欢你。” “所以呢?” “只要你让她撤诉,她一定会同意的。” 走廊中的冷光灯格外晃人。 宋轻沉猛然抓紧手中的雨伞,变成支撑的东西,撑住她自己的身体。 蒋乔背对门口,没有察觉到宋轻沉,她见姜彻停声,又哽咽。 “阿彻,难道你真的想让我背上处分,又留下案底吗?” “还是说,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小结巴,喜欢到,眼睁睁的看着我留下案底,毁掉一辈子也无所谓?” 姜彻这样不明不白的态度让她焦虑。 说话时,声音中裹挟水汽与杂音,看样子,快要哭了。 姜彻低垂视线,兀自开口。 “好。” 他漫不经心的答应,低头拿出来自己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划动,露出自己微信的界面。 上面跟宋轻沉的对话已经被压到最底下去了,但隐隐约约哈能看到,两个人最后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晚上。 他两句空荡荡的问候,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到回应。 就像在宋轻沉请假期间,他也没有给予宋轻沉反应一样。 姜彻瓮沉的笑了起来,他的手指很快,单手触摸屏幕,点按几个字,按了发送键。 又放到蒋乔面前,“发了。” 蒋乔的目光落在姜彻的手机界面上,看到她想要的话,才用衣袖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哽咽着往前,一把揽上姜彻的脖颈,整个人挂了上去。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放下我不管。” 话音未落。 宋轻沉的兜中有东西在震。 声音很小,贴在她的大腿上,隔着一层薄薄的校裤,手机的位置隐隐发热,拉扯着她的裤兜往下坠。 她身体骤僵。 不想去看。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裤兜这么沉,手机不似手机,是铅块,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来气。 手机还在震。 宋轻沉指尖颤抖,寸寸往下,手指伸进校服裤兜,又拿出来。 解锁后,视线中明晃晃的出现一条微信消息。 【撤诉吧,放过蒋乔】 手机压着手指,又沉又疼,快要拿不住。 心底高高垒起的砖墙在坍塌,她狠狠的咬住下唇,眼前隐隐模糊。 偏偏姜彻的声音还在继续。 像是要击溃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说,“蒋乔,你错了,我不喜欢她。” “而是垂怜。” “那个小结巴,看她可怜,跟她玩玩。” 像魔音灌耳。 后面的话,宋轻沉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陷入一片荒杂,阵乱的尖鸣席卷而上,酸涩的潮涌沸腾翻滚,一瞬间淹没了她的思域。 手指不受控制的卸力,姜彻赔偿给她的那个黑色雨伞摔在了地面上。 啪嗒。 安静的走廊中仅剩下雨伞的声音。 房间内,两个人谈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姜彻警觉的拉开门,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宋轻沉。 她瘦瘦白白一个,原本凌乱的头发因为沾了一点雨水而软趴趴的裹贴在脸上,淅淅沥沥的往胸口处滴水,很快濡湿肩头一小片,透出白皙漂亮的肩颈线。 裤脚高高的卷起,脚踝沾染着湿潮的水滴,顺着笔直的小腿往下淌,有多狼狈,就有多漂亮脆弱。 眼镜也被摘下来了,挂在自己的胸前,宋轻沉抬头,杏仁一般的双眸湿润又明亮,藏着丝丝绒绒的潮气。 他面色骤变,“你……” 万马齐喑,嘈杂的雨声瞬间消音,仅剩下她一个人轻哑的低问。 “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是吗?” 姜彻的眸光很暗,像是万千昏暗集聚于此,他唇角微动,不轻不重的吐出一个音。 “对。” 扑通。 “所以,这几个月以来,你的所做所为,都是怜悯。” 姜彻退后一步,离开蒋乔,躲开宋轻沉炙热的视线,低下头。 他蠕动唇角,没有回应。 默认了。 扑通。 瞬间,仿佛有一只手揪紧了她的心脏,密密麻麻的涩意慌乱回流,覆盖她全身。 一丝泣音从她的唇角边缘溢出来。 “算了。” 恍惚间,宋轻沉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场面。 千人喧嚣的公益舞台上,少年沉浸自我的举起话筒,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下方,狂野的甩开外套,发出清晰又沙哑的高音。 像嘶鸣,像咆哮,像抗争命运不公,也像针对弱小者的垂怜。 垂怜。 从姜彻在舞台上漫不经心的与她对视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们之间绝不平等。 她曾视他为长夜漫漫中的一点星光,而他只把她当做万千众人里的一粒蜉蝣。 她惶惶抬头,目光顺着他的脸颊飘向窗外,那里还在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