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章玉 “章玉师兄,早!” 章玉淡淡地应着,心思却百转千回。 这师妹似乎对每日固定时辰向自己问好十分执着,并乐此不彼,章玉心想。 这样的问候以及每周三次的‘帮帮学’已持续一月有余,他心头总感觉哪里不得劲。 这个叫柳柳的姑娘,跟他固有观念里对千金小姐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她虽然偶尔耍些小聪明偷懒,但认真起来,学东西十分有效率,且虚心。不过一月的时间,射箭的要领已经被她掌握得七七八八。 她对自己十分尊重,没有丝毫瞧不起自己这个寒门子弟的意思。每日巳时上课前,定能听到她的问候,风雨无阻。 章玉望着她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 不禁得出结论:定是她伪装的。可是——这伪装技术未免也太好了些。 巳时上课,章玉执勤结束。 因着大学部上午未排课,章玉想着所幸无事便收拾了几本书,回家看。 章玉家离学校不过三公里,步行一刻钟的样子。 此时正值初夏。 辰时时分刚下过一场急雨,路上有些泥泞,行人只零星几个。 章玉走在路上,思绪却不断飘远。 他在学堂执勤部待了已三年有余,不过与同事们感情不深。 待在执勤部的大都是些权贵子弟,如沈三。 平日里,章玉少不得在学习上‘帮衬’他们一二;而他们平时吃喝玩乐也基本不忘章玉一份。 但章玉仍觉着这些不过酒肉之交,各取所需罢了。 就拿沈三来说,章玉是极瞧不上他的。 之所以一直做下去,不过是执勤部补助颇丰,拿来补贴家用是再好不过。 说起沈三,章玉的思绪不禁又飘到开始教柳柳射箭的那一天。 那段时间沈三一直缠着周夫子,要求做柳柳的“贴身”教练,就差把他那点龌龊心思昭告天下了。 章玉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那天,因为执勤部有点事,耽搁了片刻。 章玉到操场时,户外课已上了约一炷香的时间。 按照柳柳的性格,此时应该在偷懒。 他环视操场,果不其然。 章玉径直走过去,自我感觉语气平平,“你叫柳柳?我是你的‘帮帮学’对应的同学。我叫章玉。我们现在开始练习吗?” 章玉原以为会傲慢得很的人,却连答个话,都结结巴巴。 章玉断定她心虚。 不过总有股馨香萦绕在章玉鼻尖,他频频走神。 甚至,递错了弓。更讽刺的是,发现的前一秒,他还在内心嘲笑她,果然是个娇娇小姐。 一个月后,回想起来,章玉内心竟有着一丝羞愧。 当然那个时候,章玉自诩是控制情绪的老手。 他面色自若地抱歉,然后教起柳柳来。 “肩背打直对双脚收拢些,与肩同宽。” 不过片刻,那馨香又袭来。 章玉决定离柳柳远些,他退到两米开外的地方。 瞬间清醒了不少。 章玉远远望着柳柳。 她虽是初学射箭,但是持弓的姿势、站姿,却优雅得体。 又透着点媚。 他想这样的女子,要是躺在沈三身下—— 他不敢想! 他又想,若是这样的女子成为自己的妻子—— 章玉下腹一热,连忙打住。 这时,柳柳回头。 她的声音娇娇的,她说,“章玉师兄,能否请你演示一下,我还有些地方不太懂。” 她手上的弓已拉开,正对着章玉。 章玉心头一窒,好像真的被箭射中了一般。 他兀自整了整长袍上不存在的褶子,平静下心神后,才走过去。 那一天章玉一直过得魂不守舍,脑袋晕晕的。 好在后面一个多月的教学,他表现尚算从容。 他想,那天一定是柳柳香膏抹得太浓的缘故。 章玉正回想那天的种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防肩膀被重重一拍。 他心里一惊,回过头,却是沈三。 沈三笑嘻嘻跟他说,“回家呢。” 章玉看着这张脸,不由想到柳柳,心下不喜,只淡淡地应了声。 沈三不以为意。 此时天上又飘起绵绵细雨,两人并肩走了一会。沈三开口,旁敲侧击,“你和柳柳很熟?” 章玉莫名奇妙地看了他一眼,“不熟。” 沈三却撞了他一下,眼神意味不明,“还是不是兄弟?” 章玉一个不察,差点摔倒在泥路上。 他登时火起,“不熟就是不熟,我怎么会和一个娇娇小姐熟。”语气不无嘲讽之意。 沈三这才放心下来,他拍拍章玉的手臂,“好兄弟!那平时,你可得帮兄弟我看着点,别被他人先一步夺得佳人芳心。” 章玉火大,没应声。 沈三只当他答应了。 他又陪着章玉走了一段路,踏上了官道。 事情已嘱咐好,官道的对面又即章玉的家。 沈三跟章玉告了个别,便朝着学堂方向,原路返回。 他的家在学堂的另一个方向。 章玉到了家门口,抬头望天,灰蒙蒙的。他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不久后会有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