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答应跟我结婚,是因为这个。” 庄修挽起袖口,露出狰狞的伤疤,半条手臂都是烧伤的痕迹,丑陋又恐怖。 许凝每每看到,都心悸不已。 许凝当时在培训机构的少儿奥数班代课,与庄修约好,下班后一起去一家新店吃火锅。 庄修准时开车来接她,就等在街口。 培训机构暑期班转型,不再接收住宿生,宿舍楼撤掉后,仓库里堆满废旧的被褥、杂物。 火舌舔舐一口,就似要爆炸了般烧起来。 参与纵火的学生有七八个。 带头的是个初中生,因为年龄大,成为团伙中孩子王,指使其他小孩,泼上油,往油上扔打火机,看着火苗一下涨高数丈。 等一群孩子真正觉出危险,开始恐惧,为时已晚。 许凝选择冲进去救人的时候,没有想太多。 里面有个孩子是她带教的,才上四年级,今早来培训班还带了一朵纸折的玫瑰花送给她。 救出来第一个,就放不下第二个。 许凝再次折回火场后,就没能再出来。 喉管里充斥着浓烈的烟焦,她跌倒在地,意识已经模糊,看着眼前窜上房顶的火焰,油画一样,像梵高的十二朵向日葵。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谁抱起来,听见他哑着声喊“凝凝”。 “别怕……我在……” 他抱着她,往外跑。 中途有东西从头顶上砸下来,许凝看见,想催他躲,但她能活动的只有手指,于是,攥紧了他的衬衫。 他便偏了偏肩膀,用身体护住她。 这一下砸得太狠,他没能撑住手臂的力气,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 他很快滚到一侧,淌过油的胳膊一下就着起火来。他撕掉外套,露出的半条胳膊血肉混着焦黑,泥泞模糊。 庄修咬住牙,闷声痛叫起来,身体疼得不停抽搐。 他眼红如血,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忍着剧烈的疼痛还是将许凝带了出去。 疼痛到最后都变成麻木。 庄修以为,最好最好,也要丢掉一只胳膊的。 但他心甘情愿。 只要能救下许凝,就算赔上这条命,他都甘愿。 许凝跟他相识十三年,第一次知道,庄修喜欢她。 说不上滋味。 错愕,懊悔,愧疚,自责,以及感激。 五味杂陈,什么情愫都有,就是没有爱。 庄修平静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想过许凝知道这件事后最坏的反应,而现在的结果要比他预料中好太多太多。 他甚至有些庆幸。 爱还可以随着蹉跎逐渐消磨,最终一拍两散,但愧疚不会。 她看见伤疤,就会想起他,看见任何相关,都会想起他,牢牢记一辈子—— 他爱她,甚至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凝凝,我尊重你的选择。”庄修面容俊雅,望着她的眼睛很温和,“可作为朋友,有些话,我必须要说。” 他轻轻握住许凝的手,指腹有些用力,“对于陆时言,你别认真。” “庄修……” “你比我更明白为什么,不然,你也不会一直瞒着这件事。” 他点到为止,不挑明,不戳破,不让许凝难堪。 面对这样的庄修,许凝没办法不愧疚。 作为未婚夫,他忍受她的不忠,理解她的选择,到了这种地步,还在处处为她着想。 庄修轻轻拥抱住她,“凝凝,我不想看你受到伤害。” 这次,许凝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顿了一会儿,平静地说:“谢谢。” “那就答应我。” “我没想过,能跟他有什么结果。” “……” “可我还是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 “……” 她讲不要结婚,讲喜欢陆时言,庄修都无动于衷。 因他一早就知道,也一早做好了准备。 可当许凝说出这句话,庄修抱着她的手臂一下收紧,手指按在许凝的背上往怀里扣,指节都泛了白。 “不行。”他说,“凝凝,你不能这样。” 他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许凝有些无措。 “……庄修,我很痛。” 他眼睛赤红,阴鸷,一字一句,似在恳求又似在警告:“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 “许凝,你听话。” 他想起了爱德华。 没有爱德华,也会有陆时言。 能让庄修恐惧的并不是她会喜欢谁,而是许凝有了独自面对一切的勇气。 那就意味着,许凝不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