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眠笑着摇摇头,不要了,过会儿就有人来这里,你不方便出现。 顾珏看着他,坚持没放手。 唐眠虽然不忍心,但他还是掰开了顾珏的手指。他没力气推他走,只能仰着苍白的脸弱声催促他:哥哥快去躲起来。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就是直奔祠堂来的固定时间看守的保镖。 唐眠晃手臂,急道:快去躲起来呀!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他额头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滴落。 顾珏眉心一跳,点了下头,终于同意了。他扫视四周,找了个适合藏身的地方,不过躲起来之前他先快速走到了金郁礼身边,蹲下来握住金郁礼的手臂,利索地一扯一拉卸了一条,又一扯一拉卸掉了另一边胳膊。 保镖推开门的前一秒,他闪身隐在了暗处。 唐眠吊到了嗓子眼的心脏勉强安稳落回原处。 保镖进门就看到了昏迷倒地的金郁礼,连忙跑过去去试他的鼻息:我天!发生了什么!金先生金先生! 孙哥哥唐眠不用憋,晶莹剔透的眼泪就砸了下来,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说:顾珏哥哥他低血糖昏倒,我送他回房间了。我回来拿落下的时候,刚好碰到父亲过来。父亲他、他喝醉了不太清醒快要把我打死了,我、我情急之下自保才孙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哭得梨花带雨,额头破烂的伤口还在往下流血,看着甚是恐怖,柔弱可怜的样子能轻易勾起大人的保护欲。 姓孙的保镖对他说不出重话,我知道了,你别哭,我会帮你解释的。还能站起来么? 唐眠虚弱地摇摇头,眼皮缓缓闭上,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当晚,金家庄园灯火通明,急救车的鸣笛声和佣人们前前后后忙碌的脚步声交织。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床边,唐眠缓缓睁开眼睛。 阿眠你醒了!床边的方果麦惊喜欢呼后,俯下身关切问他:头还痛不痛,晕不晕,渴不渴,饿不饿? 唐眠迷茫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触碰到伤口,他小脸皱了一下,抬头和方果麦轻声说:有一丢丢晕和疼。 他说完又忐忑地问:果麦,我的事情金家怎么追究啊? 我也不清楚。果麦摇摇头,他也是早上接到管家通知才知道唐眠和金郁礼打起来的事儿的,管家没有跟我细说,不过他对你的态度比之前好很多了,他拜托我好好照顾你。你砸了金郁礼的事情他应该会帮你求情的。唉,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去祠堂的么,你不听话。 唐眠垂下眼,可怜巴巴地小声解释:逼不得已才进去的。 方果麦削水果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是因为金郁礼的新情人么? 唐眠认真解释:他叫顾珏,也不是金郁礼的情人。 方果麦垂眸一瞬,抬头又温柔地牵起嘴角笑起来:知道啦。 唐眠半坐在床上,一边咬着方果麦削好的苹果,一边在回忆昨晚的事情。 昨晚恐惧几乎牵扯了他所有的神经,现在细想起来,金郁礼有好多话都引人深思。 唐眠忽然问方果麦:果麦,我方便过去看望一下方妈妈么? 唐眠所在的医院和方妈妈治疗的医院是同一家,只是楼层不同。 癌症病房里的女人四十出头,打扮朴素,眉眼跟果麦是一脉相承的温和模样,只是瘦得脱相。 唐眠在方果麦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床边,轻声唤半躺着眯眼的女人:方妈妈,阿眠来看您了。 阿眠?方妈妈顿时清醒过来,看到唐眠额头的纱布,她心疼地拉住唐眠的手:阿眠受苦了。我的宝贝,怎么被金先生伤成这样,唉,要是你父母还在,该有多心疼啊。 唐眠惊喜问:方妈妈知道我的爸爸妈妈? 方妈妈脸上闪过一瞬的慌张,她将手覆在唐眠的手背上,垂头说:我不知道。是金先生抱你来金家的,我从未听说过你父母,想必已经不在了。 唐眠失落地点点头,又带着些希冀问道:那金家祠堂没刻名字的那位您知道是谁么? 方妈妈摇头,依旧不知道。 没关系。唐眠笑着说。他在方妈妈房间里坐了一个多小时,陪她看看电视说说话。方妈妈后天就要进手术室动手术了,唐眠想着帮她多少缓解一下害怕的情绪。 再次推开自己的病房门,看清里头刺目的高大身形和寸头,唐眠怔愣了一下。 金潭拎着外卖的保温饭盒转过身来瞪着他,恶狠狠的语气:你跑哪儿去了!受伤了不知道休息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二更,会迟一点,早睡的宝贝不要等哈 第22章 金潭冷着一张俊脸, 盯着唐眠,飞扬的眉毛流露出不良少年的痞气。此刻他手中拎着和身份极为不符合的外卖粥,不好惹的气质都削弱了几分。 唐眠感到很意外:你怎么来了?旅行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他一边说, 一边极为缓慢地走进房间。额头上的伤触发了脑震荡,所以行动都要受限。 金潭脚步一动, 下意识想过去搀扶他, 管家派来的另外一位男佣已经先他一步去扶唐眠了。 金潭讪讪伸回生疏的手,盯着唐眠咬牙切齿道:怎么?你不希望我回来? 唐眠古怪地瞄了金潭一眼。弟弟这是呛了□□啦?怎么今天格外暴躁,就不知道体贴一下他这个病人么。 没有的事。唐眠坐到床上,掀开被子小心地躺上去, 弟弟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为了彰显他的真诚,唐眠咧开嘴冲他灿烂地笑了一下,真的开心。 金潭脸色别扭地变了变, 然后面无表情地将一直抱在怀里保温的保温饭盒放在床上折叠式小桌,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语气:粥, 吃不吃? 唐眠确实有些饿了。他打开保温饭盒的盖子,闻到八宝粥的甜香, 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响应。 唐眠舀了一勺吃下, 甜糯的粥不仅熨帖了肚子, 还驱散了几分惊险之后的恐惧。 金潭吊儿郎当地抱臂站在他床边, 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自己亲自排了好长队伍才买到的粥,吊起来的眉眼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 怪不得唐眠身上带着甜香, 原来是喜欢吃甜食啊。 视线落到唐眠额头包了好几圈的伤口, 金潭脸色又变臭了,他没好气地问:你跑祠堂去干什么,顾珏喊你帮忙你就这么听他的话?你看看你为了他伤成什么样子了, 小乞丐一样,他有来看你吗,有给你带吃的吗! 小心被这色迷昏了头,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为他数钱。金潭又酸又妒地骂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出语气的异样。 唐眠:! 唐眠从八宝粥里抬起脸来,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小鹿眼瞪得圆溜溜的。 数落就数落,骂他老婆就不行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唐眠气鼓鼓地顶嘴道:他至少没有像某人故意骑摩托车吓我,嫌我脏,还把我扔在荒郊野岭。 你!金潭竖起食指想反驳,但迟来的愧疚让他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来,而且唐眠百般维护顾珏的样子尤其让他不爽。 看来自己在唐眠眼里就是个不学无术、惹是生非、伤害过他的混子。 混子是什么样的? 金潭一把夺过唐眠手中的勺子,顺道抢走他面前的保温桶,一起扔进床边的垃圾桶里,恶狠狠道:别吃了! 金潭黑沉着脸转身,大步踏出病房。 唐眠:臭弟弟有那个大病病! 肚子不争气地咕咕抗议,唐眠低头揉了揉软趴趴的肉,心疼地看了眼垃圾桶里翻倒的食物,拿出手机点了外卖。 哼,才不稀罕金潭的粥,他自己也可以买。 金潭走到医院楼下停车场,看见自己的黑色摩托车座驾,他一脚踢了上去,丝毫没有了之前对它的爱惜。 摩托车轰然倒地,金潭像看一坨废铁似的嫌恶地又踹了一下。拿出手机,拨出摩托车改装店的号码:我的车不要了,你们拖走处理。 电话挂断,管家的电话又进来了,金潭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 管家看了眼时间,恭敬问道:阿潭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看先生呢,是路上耽搁了么,需要我派人过去接您吗? 金郁礼的病房在这家医院的楼,是医院最显眼豪华的一栋大楼,从机场到这里不远,按理说金潭应该两个钟头前就能到这边了。 眼前浮现少年苍白的脸庞,金潭冷声道:老子不看他,别再来找我。 冷漠的忙音响起,病床内,管家顶着金郁礼的凝视,额头冒出冷汗,先生,阿潭少爷他有事来不了了。 你不用替他解释。金郁礼冷哼一声,喉结滚动低沉出声:逆子,我还不需要他探望。 才说了没几句话,金郁礼眉头一皱。后脑勺和双臂的疼痛又加剧了。 他的头和唐眠的一样被白色的纱布包了好几圈,断掉的双臂也从头到尾紧紧缠上绷带挂在脖子上。堂堂一介豪门家主被折腾成这个样子,滑稽得很。 他对头上的伤还有些印象那是唐眠砸下来的。 双臂的伤就很莫名其妙,他不信唐眠有能耐卸了他胳膊。医生查不出个所以然,猜测是他摔倒的姿势造成的伤势。 老管家看金郁礼的样子,于心不忍,他打开粥盒,恭敬道:先生,我喂你喝点粥吧。 金郁礼没法扬手,暴躁地拧眉道:不用了,你们都出去。 等等,金郁礼忽然又叫住管家,迟疑问道:唐眠他伤得重么? 老管家舒心一笑:我刚才下去看到他已经生龙活虎了,先生您日后少喝些酒吧,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失了生气的话您也会无趣得很啊。 管家贴心合上门,吩咐佣人和保镖们时刻守在外面等候吩咐。 金郁礼半坐在床上,头低垂。眼睛闭上后,他眼前又控制不住地浮现昨晚唐眠哀求他的眼神,和当初的那人如出一辙的清澈的眼神。 我好痛求求你 求求你了,金郁礼,放过我吧我好痛 同样的话,那人说出来是绝望的,而唐眠则在求生。 当年他没来得及阻止那人跳海,几个小时后只能捞上来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不甘心,为什么自己苦苦追求还是得不到他的正眼相看,为什么他拱手奉上的情意要被忽视? 他以为他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么,金郁礼不会让他死得心安。 金郁礼搜遍了天涯海角,终于找到了他费心藏起来的孩子。 那是他留在这世间唯一的活物了,他掌控不了他的人生,但可以掌控他孩子的。将幼小孩童的命运掐在手里,也算是给自己的慰藉。 只是唐眠越长大越不像他,没有他的天赋也就算了,性格脾气也半分不像他。想到唐眠或许更像那个抢走他的女人,金郁礼越发对唐眠没有好脸色。 可是最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眠身上出现了他的影子。 一样的乖巧爱笑,一样的天真善良,甚至比顾珏更像他。 尤其昨晚求饶的画面,金郁礼甚至在唐眠脸上看见了他的轮廓。 再把唐眠栓身边养养,会不会能养出另一个和他像极了的人?就像是他们共同孕育的孩子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奉上二更,这是送给单身狗们521的礼物!(大声) 第23章 自从醒来后, 唐眠一直在提心吊胆。 金郁礼也在这个医院住院,自己砸伤他那么大一件事,他不可能不追究。漫画里出现过他的小情人床上情动用指甲刮到了他的后背, 他就把人踹得半死的情节。呜呜呜放到现实生活中,真的好恐怖, 尤其是亲身经历过金郁礼残酷暴打的唐眠。 唐眠让照顾他的男佣回去了。 这个男佣不是他相熟的, 每每被他盯着看的时候唐眠都有一种他是金家派来监视他的感觉。他吃也吃不好,休息也休息不好。 好不容易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医院熄了灯,唐眠还是睡不安稳。 一是因为额头的伤口在发疼, 二是因为害怕。按照他以往看小说和漫画的经验,阴郁狗男人就喜欢在深夜杀个措手不及。 唐眠侧卧在病床上,眼睫翕动,竖着耳朵注意周边的动静。 大概一个小时过后, 他昏昏沉沉快要睡着时, 听到了门锁微弱的咔哒启合声。 他闭紧了眼睛, 牙关开始打颤,被子里的瘦弱身体也反射性发抖。金郁礼会又一次掐住他脖子把他扔下去么? 轻缓的脚步声到了床边, 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约莫一两分钟后, 微凉的指腹轻轻地抚摸上他的眉心, 好似在轻柔地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这不是金郁礼燥热的手。 鼻尖隐约能闻到清幽的冷香, 那是独属于顾珏的味道。 唐眠睁开一只眼偷瞄。床前的人迎着皎洁月光,身材高挑精瘦, 一身黑色便装装扮, 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唐眠只能看到他一截冷白瘦削的下颌。 哥哥!确定是顾珏,唐眠惊喜地唤他。 是我。顾珏嗓音异常喑哑低沉, 他温柔地注视唐眠:眠眠睡不着? 唐眠湿漉漉的小鹿眼转了转,不想说自己害怕让老婆担心,于是翘起嘴角说:在等你呀。 顾珏却没有因为他的甜话开心起来,他沉默了良久,对上少年清亮欣喜的眼眸,缓缓道: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因为我受伤了。 唐眠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顾珏说的意思,他坐起身来,伸出一截细藕般白嫩的手拉拉顾珏的衣袖,哥哥,我没关系的,男子汉大丈夫不怕疼,我应该保护你的。 眼见顾珏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唐眠为难地挠挠头。他真的觉得没关系,能用自己额头上的小伤换来老婆的安全,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