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那天晚上他仍然睡在少年的床上。少年很早就回来了,口齿间仍然有一丝酒气,人却是清醒的,阻止了侍女们用热布巾为自己擦身,指着他,又说了那个词,“……白金。” 这大概就是取给他的名字了。他接过铜盆,将布巾重新浸满热水,绞干,给少年擦拭身体。他不懂这些服侍人的手段,只能把少年当成最贵重的武器。像昔日他曾教皇被赐予的那把剑。那是仪式性的用品,剑身铭金错银,镌了教皇的正十字鸢尾徽纹。他每次擦拭的时候都非常小心,用干布轻轻拂过炫耀性的锋刃。 热水散发出茉莉和月桂的味道,少年蜜色的肌肤在烛光下散发出油润的光泽,像上好的绸缎。他专心又认真地完成了这项工作,感受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他面颊上。他抬起头,看见少年微笑着看着他,金色的大眼睛湿淋淋地闪着光,好像要流淌出蜜糖一样。 侍女们撤下铜盆,退得无声无息。少年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只能咬了咬牙,去摸床头那个银色的小盒。 但是少年阻止了他,只是拉着他倒在床上,说了一个单词,他听懂了,“睡觉”。他放下心来,任凭少年钻进他的怀抱,拢过薄毯。 体侧传来温暖的触感,他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意,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滑入黑暗的一瞬间,一些异样的东西引发了他的警觉。那是一种小幅度的、轻微的颤抖,正从薄毯当中传递出来。 他猛的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要从床上跳起来,一只手去摸枕下的匕首,但手指只摸到温凉的丝绸。这时他才完全清醒过来——他正在南方异族人华丽的寝宫,而不是自己在寒冷营房里那张简陋的行军床。 他动作太猛烈,薄毯被掀掉了,少年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他的手正握着自己的性器,那根东西粗长硬挺,被马眼上渗出的清液涂得油亮光润,在微弱的烛光下泛着一种恬不知耻的光泽。 少年有些无措,喉头没有发育完全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动了动,紧张地盯着他,看起来像一只张惶的小兽。 他回到床上,把薄毯拉到少年肩头盖好,然后接替过那只手,握住了少年的性器,开始轻柔、缓慢地撸动起来。他把少年抱在怀里,身体紧紧相贴,圆润的、湿哒哒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戳在他小腹上。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少年在他怀抱里婉媚地、柔软地呻吟起来,像只小猫,向他怀抱更深处钻进去。他一只手搂住少年的后背,安抚式的轻轻抚摸他的脊柱,一只手握住那根东西,笨拙地来回捋着。 他动作完全不熟练,也不会利用力道的轻重和揉搓某些关键部位让少年更加爽快,然而比起青涩的技巧,不如说是这种温顺的姿态更令人动情。 少年开始自发性地向他手中戳刺,变换角度寻找让自己舒服起来的点,用他掌中粗糙的剑茧刮过龟头背面的筋棱。他捧住他的脸,开始胡乱在上面亲吻着,突然紧紧抱住他的脖子,长长地、低低地叫了一声。 他静止了一会儿,那东西在手里激烈地跳动,把一股一股热乎乎的精液射到他手上、小腹上。 第二天早上,他没有去跟朝云上课,他被叫走去量体裁衣。十几个女人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量着他的腰、背和手臂。这个国家的人体型大多小巧,女人们只能搬来凳子站在上面,才能把软尺直着铺展在他肩头。 她们取来各种昂贵的布料在他身上比划,大多数都过于艳丽了,华贵的深红和朱紫,繁复的织金,嵌着小珠花的纹路,不知为何,这些富丽堂皇的衣料和他并不相衬,裁缝们皱着眉头讨论着,最后她们请来了朝云。 朝云问道:“她们想问你,你故乡的衣服是什么样的?贵人穿的那种衣服。” 他沉默了一下,脑海中迸出的第一个回忆是宫廷舞会,那画面让他的心一阵揪痛。他很快平复了心情,开始描述他面圣时的衣着: “亚麻色的棉布料,对襟有纽扣,直身,袖子和腰都很紧。袖口和衣襟上有一些简单的绣花,是红色刺绣。贴身褐色长裤,不是肥大的那种样式,穿牛皮长靴。” 裁缝们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实际上上半身的样式和这里男性的正式穿着区别不大,只是配色素净一些。但当他说到“长靴”的时候,女裁缝们都倒吸一口凉气,露出怪异的神色。 朝云嘴角上扬,告诉他:“她们说,你会热出痱子的。” 他垂下头。“我的故乡是很寒冷的地方。” 朝云静默地看着他,转头对裁缝们说了些什么,裁缝们闻言大为高兴,现场顿时忙乱起来。 然后又有人把他带去修面化妆,然而这也不是一项容易的工作,他白皙的肤色无须敷粉,把眉毛涂黑显得怪异,打上胭脂活像个小丑。 同样,侍女们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宝石首饰能和他相衬,她们搬来一箱又一箱的珠宝,却找不到在他身上不显得多余的东西。侍女们大声抱怨他粗大的指节,几乎戴不进去任何戒指。最后只找到一枚祖母绿胸针,能配得上他碧蓝色的眼睛。 快到 傍晚的时候,他的衣服就做好了。有人给他穿戴打扮的时候,一群侍女簇拥着一名老妇人走进了房间。 刚才还沸反盈天的房间瞬间安静了,女人们纷纷躬身向她行礼,他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向她躬身下去。 那女人装扮华丽,裹身的紫色长纱裙上用金银线织出睡莲花样。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擦着白粉和胭脂,额前用金箔点出一个小小花钿。他看见老妇缀着大粒宝石的凉鞋走到自己面前,说了句什么,身后的朝云小声道:“抬头。” 他抬起头来,正对上老妇严厉的目光。 老人仔细地审视、端详着他的脸,像在打量一道谜题,片刻,抬起头来向他身后的人说了什么,带着那群侍女离开了。 他们重新站直身体,朝云快步走过来,急促地说道:“大神官刚才说,‘好好教他规矩,不要在藩主们面前丢迦檀的脸’。” 她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靠近他,小声说:“你记住这个词,‘赏赐’,如果迦檀大人问你,‘你要什么赏赐’,不要说任何东西,一定、一定记住,不要说任何东西。” 穿戴准备完毕,他被带去一个宴会。描金的大门一打开,里面的音乐和笑声随着一阵热气喷出来。这热气里面有各种揉杂起来的熏香,还有酒和烤肉香辛料的刺鼻气味。这是宴会的气味。 那是一个四方形的大厅,地面上铺着厚重华贵的长绒地毯,四周有一圈人围坐,少年——不,迦檀大人坐在大厅最深处的首座。那是个垫高的三级抬沿,座位上铺着厚厚的兽皮,背后是一扇云母屏风,上面描绘贵族行乐打猎的场景,金彩描过的笔触在明晃晃的蜡烛光下亮闪闪地发光。 他沉默地走到迦檀身边,迦檀拍拍身边的兽皮,他便在那里屈膝坐下。 迦檀已经喝了不少酒,脸色酡红,嘴唇被酒浆浸得湿润亮泽,他带着三分醉意窝进他怀里,揉着他短短的金发。 大厅里架着炭炉,穿着撒脚裤、光着上半身的奴隶们满头大汗,往不知名的整只兽类上洒香辛料,在炭架上一边刷油一边烘烤,将烤好的肉片成薄片送上贵人们的桌前。 围坐在四周的,几乎都是男人,然而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两名美艳的侍女,要么在倒酒,要么在贵人的怀里。 他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看着这名才被买下三天就如此得迦檀欢心的奴隶是何等绝色佳人,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得是,走进来的是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金发很短,甚至无法垂落肩头,穿的是朴素的直身短衣,甚至没有戴什么珠宝。 若是主上宠爱的人,无论男女,在这种场合总会缀满宝石与珠玉,这代表的是主人的面子。 掸迦檀的宠爱不是假的,他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让那名奴隶给他倒酒,甚至在他怀里,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在自己杯子里喝了一口。 两名坐得近的藩王已经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准备观望一下,有没有必要贿赂一下这名奴隶。 藩王们大笑起来,开始对迦檀大人说什么,他只能听懂一个“白”字,迦檀也大笑起来,拎起一只酒壶递给他,示意他去倒酒。 他顺从地拎起硕大的酒壶,向藩王们走去。然而就在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藩王们才猛然间发现,这个奴隶的独特之处。 这种宴会用的酒壶肚大脖细,长嘴弯柄,足有半人之高,里面装满了美酒,连酒带壶,只怕有一个四岁幼童那么重,寻常奴仆拎着极其吃力,迦檀大人能拎起来并不奇怪,然而这奴隶拎着它,走得平静而从容,只像捧着一枚小盅。 那奴隶的步伐坚定又自然,弯下腰来时充满蓄势待发的力量感,整个人像一把拉满了的弓,似乎随时都会射出致命的一箭。然而他面容出奇的英俊,寡淡的眉色和睫毛让他的脸在灯光下看起来几乎有琉璃一般的透明感。 这明明是个佞幸,却没有谄媚感,也没有屈辱感。他高贵而淡漠,他倒酒的姿势像完成一项工作一样虔诚又专注。只有在抬起脸时,那碧蓝碧蓝的眼睛和胸前的祖母绿同时闪着光。 这确实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只怕更加稀少而罕见。 他为藩王们倒过一圈酒,执壶回到迦檀的身边,像个人肉坐垫一样,被迦檀坐进怀里。 少年骄傲地看着下座的藩王,看着他们所有人惊艳而若有所思的神情,像一个对伙伴炫耀了心爱玩具的顽童一样,充满自豪的喜悦。 他拍拍手掌,舞女鱼贯而入,开始在大厅里旋转起舞。一时间,藩王们的注意力被舞乐吸引,没人注意到这边。 迦檀舒舒服服地靠进他怀里,从他锁骨的位置抬起头来,仰望着他,金黄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 “你想要什么赏赐?” 少年说了一大堆话,他只听懂这句,却假装没听懂的样子,只是回以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