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喜陛下 张安世此时只恨不得叉腰起来。 不过,此时应该低调,便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身旁的朱瞻基。 朱瞻基还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像是久久不能回神。 张安世忍下嘴边的得意,道:“怎么样,阿舅还可以吧?” 此时,已有宦官开始拎着被打烂的兔子,还有抬着千疮百孔的麋鹿出来。 一个人显然不够,于是越来越多的宦官自觉地加入。 这围场里,数十个宦官开始忙碌。 只是这里的野兔,却不像中箭的野兔一般完整,许多兔子,半边身子都被打烂了。 张安世心里不禁感慨,还是我张某人心善啊!不像这些射箭的人,须知箭矢穿过野兔的身躯,野兔没有这么快死,必定要不断流血挣扎许久,这才毙命。 他张安世这机枪,简直就比观世音菩萨还要心善,一旦击中,以野兔的身躯,几乎是立时毙命,安全无痛,虽是死时的形象差了一些,可至少减轻了灵魂上的苦痛,这已是人道主义的伟大进步了。 朱瞻基下巴都要合不拢了,而后……便听有宦官道:“一只……” “两只……” “……” “十七只……” “……” “五十九只……” “……” “一百二十七只……” “……” “一百九十九只……” 这里很安静,除了那数数的宦官,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息。 大家屏息听着,许多人像见鬼一般,看着张安世那架起来的小炮。 显然……他们搜遍了脑海里所有的恐怖记忆,也绝无法想象,今日所见的东西,具有何等恐怖的威力。 这……是万人敌啊。 对于那些子弟们而言,可能只是觉得恐惧。 可对于朱棣、丘福、朱能等人看来,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 除了毛骨悚然,他们眼里在放光。 这玩意……这玩意…… 想象一下,在城门架起一个,外头多少兵马,只怕也冲不进城来。 若是在冲杀时,有这么几个,几乎可以想象,只要这东西声音一响起,无数人像被割麦子一般的倒下,哪怕只在瞬间杀死数十人,就足以让对方彻底崩溃了。 有这玩意…… 入他娘的,还什么骑射,这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吗?莫说是骑马,就算是骑着大象,也不够打的。 朱棣的呼吸不自觉地开始粗重。 而这时,还有人在继续大呼:“两百七十五只。” “……” “三百八十五只……” 张安世虽然此前就知道小炮的厉害,可听到这个数目,依旧激动得满面红光。 很好,果然打破记录了。 “陛下,陛下……” 终于,有宦官匆匆到了朱棣的脚下,拜倒,嘶声道:“已计算出来了,射死野兔四百零二只,麋鹿二十七头,野猪六头,除此之外……其余野物……计有三十九头。” 这已超过了今日朱棣以及勋臣们的总和了。 朱棣:“……” 朱棣没吭声。 所有人都默然无语。 倒是这个时候,金忠大呼:“陛下,此番校阅,张安世程,凡有匠人对我大明国计民生都有功绩者,当以功绩予以赏赐。” 金忠笑呵呵地应了,他求之不得呢,至少有了这机枪,他这兵部尚书,便可高枕无忧了。 朱棣心情很好,正事说完,便道:“来人,教人烧制野物,预备晚膳,今夜在此饮酒作乐,庆祝张卿得了头名。” 众人纷纷称万岁。 朱棣却依旧兴致勃勃,而另一边,丘福却已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他当即提笔开始修书,这书信是送往朱高煦的,丘福与朱高煦有过命的交情,当初朱高煦想要争储,丘福几乎是竭力支持朱高煦。 虽然最后朱高煦失败,可对于丘福而言,这份交情还在。 此时得知有这么一个玩意,便立即意识到,这对远在安南的朱高煦有着莫大的帮助。 那个小子在安南总教人不放心,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稍有什么闪失,便可能丧命,现在这机枪乃是香饽饽,看着就知道制造不易,得赶紧让人通知朱高煦,赶紧向张安世求几门去,有了这东西,那还不是大杀四方? 另一边,却是宁远侯何福悄悄地回了自己大帐,也开始提笔奋笔疾书。 何福的女儿,嫁给了赵王朱高燧做王妃,现在自己的女婿和女儿还在爪哇呢,虽有书信送来,都说一切都好,可何福却一丁点也放心不下。 此时,他眼里放光,提笔作书,教这赵王无论如何,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要购置此物,切切不要吝啬金银。总而言之,牛逼就是了。 当天夜里,大宴井然有序地进行。 朱棣高兴极了。 便命张安世到近前来,询问这机枪的制造经过。 张安世便一五一十地作答:“陛下,这是一个系统的工程,首先,需要有足够强度的钢材,这需得益于冶炼技艺的提升,除此之外,还有炼金术,臣发现,有一种染料,可以提取出一种新式火药所需的配方。除此之外,还需看匠人精湛的手艺……” 张安世说得绘声绘色,朱棣只认真地静听,虽然他听不甚懂,不过却并不妨碍他饶有兴趣地尽力去理解。 酒过正酣,朱棣带着几分骄傲地抚着张安世的背道:“此千里马也。” 在朱棣身边坐着的朱瞻基道:“皇爷,我也是千里驹。” “对对对。”朱棣大笑道:“你也是千里驹,吾家千里驹,将来必成大器。” 朱瞻基便也大喜,等张安世在大帐中出来,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要回自己的帐中去。 谁料,这夜色之下,竟有数十人突然将他截住,见一下子有这么多人窜出来,且个个猥亵的模样,张安世打了个激灵,一下子酒醒了。 张安世连忙大呼:“来人,快保……” “姐夫。”徐景昌拉住了他,兴奋地道:“是我呀?” “你是谁?”张安世皱眉看着他,觉得这家伙有些面熟。 “我呀,我呀,徐景昌……” 后头许多少年叽叽喳喳地想要攀亲戚。 张安世提起的心才缓缓放松下来,定了定神,摆出一副尊长的样子:“怎么,你们好端端的,怎鬼鬼祟祟的?” 徐景昌道:“姐夫,俺们想见识见识那机枪。” 张安世道:“你们懂个鸟,可别磕着碰着了,很危险。” 徐景昌有些失落,不过他不气馁,却道:“俺们想学怎么造的。” “你们想学?”张安世狐疑地看着他们,随即哂然一笑:“你们学了有什么用?不就是想让人晓得你们有多了不起,让人对你们刮目相看,晓得你们不是酒囊饭袋吗?” 这一句反诘,恰好说中了徐景昌等人的心事,他们纷纷点头道:“对对对,俺们就是这样想的,姐夫……俺们没啥出息,不过现在看来,熟悉弓马也没什么用,倒是那东西,看着新鲜,姐夫传授给我们吧,俺们拜你做师父。” 说着,一个个都要拜下的样子。 这种年龄的少年,最有可塑性,而且恰好是好奇心最浓厚的时候,此时只恨不得要给张安世磕头。 张安世心里求之不得呢,若是定国公都学了工学,做了表率,那匠人确实不算是贱业了。 当然,他是不能立即表露出来的。 张安世苦起脸来,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这样啊,学习这个很苦的。” 这属实是拿捏了,少年们怎肯承认自己不行?便一个个都信誓旦旦地道:“俺们不怕苦。” 张安世一副深思的样子,顿了顿,才道:“这样吧,你们先去作坊那儿,一步步学起。那地方……可有许多的机密,你们若去,可不能轻易出入,去了便只好乖乖待个几个月了,到时我来安排。” 众人哪有不肯的?一个个大喜,纷纷点头称是。 次日清早,初阳刚出,张安世却是被人叫起来了。 一夜宿醉,醒来便觉得头有些胀痛,不情不愿地洗漱一番,总算头脑清醒了一些。刚出大帐,便见亦失哈站在这里,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亦失哈喜滋滋地道:“威国公,恭喜了,陛下有恩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