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开始女人露面后, 曾见过她多次的琳达娜条件反射地叫了声阿姨以外, 再无人敢说话。 把七个学生全部绑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说出这种话, 做出这种事再加上如今屏幕另一端对方那癫狂的模样, 傻子也知道如今女人现在的精神状态显然非常不正常。 女人机械般勾起唇角:瞧我,说错了, 是杀了我女儿的人就在你们之间。 所以, 她幽幽地问道,是谁杀了我的微微? 几人被绑缚着倒在地面上,只有心跳越来越快。 女人的耐心显然不怎么好,没听到它想听到的答案, 脸色缓缓沉下来:不说是吗? 没关系的。她轻声道,我算过了, 房间里的空气只能供你们用两个小时。等两个小时一过,你们就都死了。 死这个字掷地有声,轻巧地撞进每个人的心脏, 带出轻微的震颤。 女人灿烂地笑起来:既然不肯承认, 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不!琳达娜最先崩溃,不是我!我没有杀她!阿姨你相信我, 你还记得我对吗我是爱微她最好的朋友,我不可能杀她的啊!阿姨 女人垂下眼皮,眸光动了动:是你啊, 好孩子。 对,是我!琳达娜拼命点头,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疯狂摇头,满脸都是泪痕,抽抽噎噎地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爱微!是他们!! 你放屁!贾斯特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琳达娜,你乱说什么?!你说不是就不是?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也可以说我不是!爱微不是我杀的!我那晚一直在房间根本没出去过!我这边好歹还有人作证,你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就凭你一句话?! 琳达娜尖叫一声:就是不是我!怎么了?!我也没说是你你跳什么脚?某些表里不一的女□□还比你沉得住气! 在场就两个女生,女□□这个词简直就差直接报身份证了。 黛晓眉头狠狠蹙起:琳达娜,我忍你很久了! 琳达娜冷笑一声:我也忍你很久了!整天装出这么一副白莲花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你除了装和勾引别人还有什么本事?! 提克斯皱起眉头:吵什么吵?琳达娜你说话注意一点!再吵滚出去! 琳达娜浑身颤了颤,而后也不知是不是脑子里某根弦断了:提克斯,这种时候你还帮她说话?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都快死了!都是他们害的!!是他们杀了爱微!! 贾斯汀的冷脸比平时更冷了:琳达娜,你最好少给我在这里发疯! 大白的脸皱了皱:你们都冷静一点 时倦背靠着墙壁,粗糙的质感磨砺着他的皮肤,冷意透过衣料一点点渗进来。 他垂下眼,忽然一弯身,将被反绑的双手绕过下身直接换到了身前,低头咬开腕上的胶带。 威尔,你现在是当老好人当久了上瘾了是吗?琳达娜嗤笑一声,你还真以为自己很受欢迎?一个要脸没脸除了一身肥肉什么都没有的死胖子,要不是看你大方整天零食礼物不要钱似的送,你以为谁会想搭理你?! 胖这个字是大白永远的死穴,他眼神瞬间沉下来:琳达娜,你小心积点口德。 呵,我难道说错了吗?要不是你教育局局长儿子的身份,谁会跟你一起?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走到哪别人都夹道欢迎的好好先生了?谁不知道你入学那会儿把别人打进医院连句道歉都没有?转头就想重新做人让别人忘记你做的那些事儿,做什么梦呢?!琳达娜冷笑,你以为在场的人里有谁看得起你?当初爱微就当众说过你假,你不是亲耳听到过的吗?!你难道不是一直因此恨她吗?你就不想杀了她吗?! 大白脸色黑得不行。 还有你,琳达娜转头就看向贾斯汀,这时候还装什么理中客?平时你不是最会搅局了吗?当初的橄榄球比赛难道不是你故意挑起来的?事后输了觉得丢面子,转头就把责任丢给队友,结果队友因为这事被其他人孤立踢出去,自己倒是清清白白的,你不是还挺得意吗?!谁知道你这回是不是也一样杀了爱微,事后再把责任甩给其他人?! 贾斯汀那张棺材似的冷脸裂开了一点,转化成了形于色的怒火,和难堪,死死抿着唇。 贾斯特骂了一句:你个贱货,这种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 最开始扯没有的垃圾话拉踩我的不就是你?现在装什么无辜呢?琳达娜估计是说得多了,竟然也没了最开始的惊恐。 她和爱微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爱微是女神人人追捧所以每个人都下意识只给她展现最好的一面;可琳达娜不同,她见过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太多太多,此时揭起短来简直如数家珍:是,你是比你哥小,甚至比我们在场所有人都要小上两岁,因为你年纪小,所以在学校人人都该让着你;你年纪小,所以你说话直只是童言无忌;你年纪小,所以你闯祸就应该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年纪小,所以你做的对事就是懂事错事就不是故意的,就能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 球场是你的,所以其他人就该让给你谁抢了谁就是渣滓;食堂前面的座位是你的,所以谁占了就该把饭盆扣别人脑袋上;教室中间的位置是你的,所以谁先到先得就合该被你拖着摔出教室再被撕烂的课本砸一身! 年纪小?琳达娜眼里是浓浓的讽刺:贾斯特,你今年也十八岁了,幼不幼稚啊? 贾斯特气红了眼。 时倦终于撕开脚腕上最后一截胶带,抬手摁下墙壁上的开关。 头顶的吊灯应声而灭。 突然而至的黑暗令所有人齐齐失声,一旁的屏幕里,面容阴沉憔悴的女人猛地瞪大眼: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不是叫他们把你们都绑好了吗?! 时倦看了屏幕一眼,又转头看向一旁被五花大绑的众人。 黛晓第一个开口:汰慕? 时倦将食指抵在唇边:二氧化碳浓度过高,会导致气体中毒。 众人愣了一愣,而后色变。 少说点话。 提克斯狠狠剐了方才因为情绪激动说话最多的琳达娜一眼,看向他时眼神格外阴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可以不听。时倦无波无澜地看着他,我会掐死你,节约空气。 提克斯手脚都被困在胶带里,脸黑了。 四周的墙壁完全实心,敲上去声音的沉闷几乎叫人怀疑是不是被埋在了地下。 铁门张开的方向向内,门上没有把手,缝隙被封。 说得直白一点,身在其中的人根本没有任何非无用功的办法。 除非外面能有人将他们带出去。 密室里安静下来,屏幕里女人尖叫的声音落在逼仄的环境,便更显悚然。 是谁动的手?是不是你? 说啊!是不是你杀死我的微微? 你们继续说啊!只要把那个人找出来,我就放过你们其他人! 你们难道不想活了吗?! 良久,室内响起一声极低的抽噎。 怎么可能不想。 可傻子都知道,凶手不可能承认。 因为他们都是同类人,他们都足够了解彼此。 提克斯是傲慢。 琳达娜是嫉妒。 威尔是愤怒。 黛晓是贪婪。 贾斯汀是虚伪。 贾斯特是天真的残忍。 而时倦,是欺骗。 他们没有人完全无辜,又怎么可能为了别人牺牲。 更重要的是 我进来时闻到过硫磺的味道。时倦抬了下眸,淡淡道,不想死就都闭嘴。 连门缝都封了,女人显然从一开始就打着让他们所有人一起去死,去给爱微陪葬的想法。 就算现在真的有人跳出来承认,也未必会得到救赎,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激怒那个疯癫不可控的女人,再被薛定谔的□□一次性全部炸死。 似乎也只能接受命运。 【宿主。】 【宿主?】 系统小声道:【您怎么了?】 时倦扶着墙壁坐下来,沉默地地闭了闭眼。 天花板上的屏幕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环境彻底陷入黑暗。 黑暗得就像他过去待过的那个满是毒物的洞穴。 他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垂着头,缓缓将自己缩成一团。 系统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察觉到他不对劲,却不知道为什么:【宿主?是不是空气太少难受了?】 不是。 他只是疼。 浑身都疼。 一小时二十分钟。 有人在高浓度的二氧化碳中倒下来,张着口,像一条脱水的鱼,拼命地汲取着氧气。 一小时四十分钟。 四周连哽咽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沉默无声地蔓延,像是越来越重的沉沉死气。 一小时五十分钟。 系统看着眼前逼近危险线的生命体征,也顾不上还有外人在场这一点,只能在他耳边出声让他保持清醒。 当然,就算有其他人在场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因为到这个时候,人其实也几乎听不清什么声音了。 时倦安静地垂下长睫忽然颤了颤,眼底流出些许灿烂的流光。 却在这时,天花板蓦然响起一声巨响,直接打散了他眼中还未来得及凝聚的金色。 那块巨大的液晶屏幕倏地破碎,碎片哗啦啦掉下来。而随之落下来的,还有外面的天光。 外面的风很大很大,裹着十二月凛冽刺骨的消亡,天边却看不见太阳的影子,只有白茫茫一片,单调得像是加洛州每一个毫无新意的昨天。 有人从超过两米的高处跳下来,停在他面前,俯身将他拥入怀里。 时倦在昏沉中半睁开眼,却只看见对方身上那件冰冷的白大褂。 阿倦。 对方叫出了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天主教里七宗罪为傲慢、嫉妒、愤怒、贪婪、懒惰、暴食和□□ 文中最后三条是瞎扯的 感谢在20210419 13:19:53~20210420 13:5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生如夏花 8瓶;孤岛旧人 4瓶;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时倦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听见前原神星意识的声音, 即便只是在记忆里 我要你的情绪。 那个昏暗的而逼仄的洞穴里,耳边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交叠成毫无章法的白噪音。 数不清的毒物在那个洞穴繁衍了几十几百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多得一眼看不见尽头, 填满了整个洞穴, 瞬间将落入洞穴的他淹没过顶。 他在黑暗中下意识抓了一把,不知抓死了多少只爬到他身上的剧毒动物。 它们的甲壳碎裂, 鲜血和白花花的肌理组织沾在他的手上。 视线全被毒物遮住了, 他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唯有皮肤上那股黏腻的, 带着浓郁的铁锈味, 被他从那时记到现在。 蜈蚣,蝎子,蟾蜍,壁虎, 毒蛇。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洞穴里的生物, 其实是前意识特地豢养,所以都在五毒之列。 时倦在那个洞穴待了整整一个月,后来被捞起扔进神殿的清池里。 直到天将破晓, 他在冰冷的池水中睁开眼, 原本黑色的瞳孔已经变成了剔透的,无波无澜的金色。 时倦醒来是在医院里。 病房是单间, 因为空旷显得很是整洁。 最先发现的异常是耳钉或者说系统不见了。 这倒也不奇怪,一般人被送来住院,医生出于方便都会给人换上病号服。连衣服都扒了, 逞论身上的饰品。 他在病床上没待多久,外头便响起哗啦啦车轮转动的声音。 接着,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站到他床边。 时倦侧着头,视线先看见对方的白大褂,而后上移,方才看见对方的脸。 好久不见。对方蹲下身,低头他薄被上的手背落下一吻,我的大人。 时倦沉默片刻:深也。 深也浅浅地笑起来:大人,我说过,我会找到您的。 时倦没说话。 上次我杀他一回,所以您杀我一回;这一回是我救了您,所以您不用再杀我。深也半蹲在床边,撕开他手上的医用胶带,拔出针头,棉签头渐渐止血,您这幅身子太虚弱,还请好好修养。 时倦缓缓抬起眼睫:你救的我? 当然。深也温声道,很巧,我在这里是您的主治医生,方便照顾您。 时倦安静地望着他,眸光看不出什么波澜。 半晌,他沉默地垂下眼。 阿倦。 他明明没告诉过那个人他在这个位面的真名。 按理来说,那个人也不应该叫出他的名字。 深也牵起唇角:我现在得回去,您有事可以按床头的铃,随时叫我。 有看见我的耳钉吗? 什么耳钉? 时倦看了他片刻,收回视线:没什么。 深也没多问,俯下身:大人,早点好起来。 病房门被他出门时顺手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