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沈家和初味轩为了是否偷师一事没完没了地扯皮的时候,奉薛壮之命一直在寻找薛夫人和薛家小少爷的陈铭,终于踏上了大齐最西北边的一个小镇+定阳镇。 翻过东海府最西边的高山后,沿着大齐的边境线,是一片绵延几百里地的贫瘠苦寒之地。 若说东北四府是一年有半年下雪的话,这里一年到头没有雪的日子,满打满算都不到四个月。 二月中旬,若是在江南,怕都已经是草长莺飞、满眼翠绿的季节了。 即便是在东北,天气也渐渐暖和其阿里,阳面的雪也该化得差不多了,勤快些的人家都开始往地里挑粪,以准备当年的春耕。 但是在定阳这个边陲小镇,目之所及之处,都还是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虽然说是个镇子,但其实加起来也才三十几户人家,房子全都低矮破旧,整个镇子只有一条平整的土路,还是当年边境驻军为了运送粮草而修建的。 一个穿着破旧棉袍的中年女人佝偻着腰,背着两捆干柴从东边的山脚下走过来。 她身上的棉袍宽大而不合身,为了防止进风,只得将腰带扎得紧紧的,勾勒出跟镇上女人所不一样的纤细腰身。 镇东头的树下坐着一群人,在不颳风又没有活儿干的大晴天,镇上人吃过晌午饭,都喜欢聚到树下晒晒太阳聊聊天,也好给家里省点儿柴火。 女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即便她深深地低着头,也挡不住镇上男人们针扎似的目光。 看着她被风吹红了却还是难掩姿色的脸庞,蹲在树下抽烟晒太阳的男人们忍不住大声说起话来。 「要我说林二狗可真是好福气,上山居然还能捡个漂亮媳妇回来。」 「不光是见了媳妇,还带个便宜儿子呢!林二狗这回可赚大了,一下子都全乎了。」 「就是,刚把人捡回来就摔断了腿,要我说,就是福气太大兜不住给压得!」 「哈哈,若是能让我捡个漂亮女人,摔断腿我也乐意——啊——哎呦呦,臭婆娘,你还敢上手掐我——」 树下男人们贪恋的目光,女人们不善的眼神,还有那一句句阴阳怪气的话,都让女人加快了脚步。 她是被流放到边境来的,做苦工已经有近一年了,多亏边关将士一直都念及她亡夫当年的恩泽,全都对她十分照顾,她才能勉强养活着儿子。 但是谁都没想到,正月里头居然会碰上外族入侵,一场仗打下来,一起被流放的人们死的死伤的伤。 几个一起被流放的家人护着她和孩子逃了出来,但是也都在兵荒马乱中渐渐失散了,只剩下她带着儿子,慌不择路地跑到雪山上去,差点儿冻死在山上,最后被林二狗捡了回来。 她如今没有身份,孩子还在林二狗手里扣着,而且她也早就察觉到,林二狗看向自己时那充满慾望的眼神…… 好在林二狗摔断了腿,如今还没法用强,自己必须儘快想个法子,在他腿伤痊癒之前带着儿子离开。 但是定阳镇东面是高耸入天的雪山,剩下三面都是一马平川,她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想要离开又谈何容易, 就在女人马上要离开主路,拐进往林二狗家去的小路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冲着树下问:「大爷大妈,跟你们打听件事儿,你们可认得一个叫宁庆敏的人?」 女人脚步一顿差点儿摔倒在雪地里。 宁庆敏?这三个字如重锤一般砸在她的心口窝上。 树下有人问:「这位小兄弟,你来找人啊?」 「可不是么,我是来找我姐的。」来人正是陈铭,他说着已经说了上百次的说辞,「要说我姐这人,当真也是命苦……」 镇上的日子漫长而寂寞,所以但凡有个什么新鲜事儿,众人都会激动不已,全都围过来听来人说话。 「我姐当年嫁得很好,姐夫人也很好,但是架不住短命,老二才几岁光景,我姐夫就撒手去了。我爹娘觉得我姐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孩子太辛苦,想让她回娘家来,好歹大家有个帮衬不是。可我姐这人脾气犟,她觉得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再回娘家讨生活的道理,于是干脆带着孩子离开了,我爹娘担心得天天睡不着觉,我便趁着走南闯北做生意的机会,到处打听我姐和两个孩子的下落。」 这套说辞显然是编出来的,但是里头却又有些细节是对的上的。 女人背靠在路边的障子上,侧耳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这事儿可就是你姐不对了,爹妈这是好心,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两个孩子想想啊!」 「可不是么!」陈铭立刻一脸您说得真对的表情道,「还是大姐您明事理,我也是听人说她也许往西北这边来了,您若是能帮我打听到消息,我肯定不能亏了您。」 他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块银子给众人看。 「我会在村头破庙里住上几日,不管谁能提供我姐的下落,只要确定属实 ,不是瞎编乱造的,都有银子答谢大家。」 在定阳镇,银子可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谁家手里要是能有一吊钱,那都算是有钱人了,大多数时间,镇上的物资交易,还都是用以物易物的形式来进行。 此时突然出现一块银子,所有人都看直了眼睛。 但是陈铭生得膀大腰圆,腰间还插着跨刀,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反倒都开始努力回忆自己可听说过姓宁的女人。 女人躲在小路中,将外面的话全都听完,这才重新背起柴火往林二狗家走去。 林二狗家的房子,在整个镇上比起来,不能说是最破旧的,也得是倒数第二。 房子低矮阴暗不说,墙上、房顶上都有裂缝,四下透风。 女人进屋放下柴火,跺了跺被冻僵的脚,便急忙回屋去看儿子。 林二狗坐在炕上,腿上还打着夹板,看到女人进来立刻骂道:「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晌午饭都还没吃,你是想饿死老子么?」 384往日的记忆 女人走到儿子身边,见他一切都好,这才放下心来,撩起额前垂下的碎发,淡淡地说:「家里没柴了,我上山砍柴去了。」 「呸!」林二狗闻言心里一惊,啐了一口骂道,「砍柴要这么长时间?你该不会是想偷着跑路吧?我告诉你,休想!你儿子在我手里头,你若是敢跑路,老子就弄死这个小兔崽子。」 坐在炕梢的孩子听到林二狗的威胁,吓得浑身一抖,缩成一团。 女人忙把害怕的孩子搂进怀里,低声安慰道:「崇儿不怕,娘去做饭吃。」 孩子立刻从炕上跳下来道:「娘,我帮你生火。」 林二狗翻了个白眼却并没有阻止,反正在定阳镇,山高路远又都是雪,还有村里人帮忙盯着,这娘俩是没有机会逃走的。 他重新靠着被垛躺下,可心里头却又有些不是滋味。 镇上人都觉得他一个老光棍儿,居然能在山里捡到个漂亮女人,即便是带了个拖油瓶,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但是谁又知道他心里的苦。 这女人天天冷着脸,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肯说。虽然家务事做得还算勤快麻利,但那又有啥用。 吃他的,喝他的,一天到晚还防贼似的防着他,裤腰带都是打了死结的。 林二狗也不是没想过,若是得不了手,不如把人丢出去算了,他的日子也不富裕,再养着两个闲人,以后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但好巧不巧,林二狗有一次起来去上茅厕,无意中看到女人带着孩子在灶间烧火做饭,红彤彤的炉火映照着她的脸。 她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平时冰冷的双眸温柔得几乎能漾出水来,整个脸庞都在放光。 林二狗顿时被那个笑勾了魂儿,他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让女人跟了他,他一定会对她和她的孩子好,兴许再过几年,她给自己生了孩子之后,也会这样好看地冲自己笑。 于是他继续养着女人和孩子,甚至还想着,等腿好了之后,换个更辛苦些但是挣钱多点儿的差事。 但女人的态度却一直像冰,简直比外头的寒风还要刺骨。 女人此时并不知道林二狗在想什么,她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怀里搂着儿子,看着灶膛内不断跳动的火苗。 火苗映在她黑亮的眸子里,让她的眼中彷佛有一团火焰再燃烧。 孩子乖巧地靠在母亲怀里,怔怔地看着她道:「娘,你眼里有光在闪。」 女人不知不觉噙了满眼的泪,将脸埋在孩子单薄稚嫩的胸前,喃喃道:「娘又看到了希望。」 待到夜深,林二狗在炕头睡得鼾声大作。 女人搂着孩子睡在炕梢,将自己那条也算不得厚的被子尽数盖在孩子身上,掖紧四周的缝隙,生怕透进去寒风。 她自己毫无睡意地躺在炕上,借着墙缝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身旁孩子俊秀的脸庞。 孩子眉眼生得像她,但是脸庞的轮廓却跟他爹一模一样,尤其是下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想到孩子亲爹,女人心里就是一阵绞痛。 当年在京城,宁家女儿就像是一个金字招牌,人人都以能娶到宁家妇而骄傲。 从她及笄开始,上门提亲的媒婆数都数不过来,她却在春宴上一眼相中了那个英气勃发的少年。 年少的欢喜就是那样的简单,在缀满繁华的树下,你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你。 嫁入薛家,为薛郎生儿育女,在他四方征战的时候为他守好后方。 这一切的一切付出和惦念,她都不悔。 恨只恨老天不公,任谁能想到,满门忠烈的薛家,最后竟会落得满门抄斩的惨烈收场。 她的夫君,她的儿子,她的家…… 一切的一切,全都毁在了那个还刮着料峭寒风的初春。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 把那一切都深深地埋在了心里,一辈子都不想再去触碰,但是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宁庆敏,就将曾经那或是欢愉或是痛苦的回忆尽数勾了出来。 时至今日,她还能清楚记得大婚那日的一切,薛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去宁家接她。 当夜,他凑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你既没有字,我便帮你取一表字做庆敏,以后只有我这样唤你,可好?」 宁庆敏,那是连自家父母都不曾知晓的房中私语,如今却被人拿来到处寻人。 那不成当年薛家还真有人逃过一劫,活下来了不成? 女人想到自己流放前还未被抓到的长子,心裏面又是一阵阵地抽紧。 究竟是不是,只要去一趟就都清楚了。 看着一旁喝过酒睡得人事不省的林二狗,女人终究按捺不住心里的期许。 她从儿子颈间解下一块拇指大小的木牌揣在怀里,悄悄起身下地,裹上林二狗出门穿的狗皮袍子,带上帽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轻手轻脚地出门去了。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西北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女人裹紧围巾,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村头的破庙。 还没等走到门口,陈铭在里头就已经有所警觉。 他今日在人前露财,少不得要地方有人穷疯了铤而走险。 于是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陈铭立刻抽出腰间跨刀,出声道:「如此深夜,不知客从何来?」 女人咬着下唇,犹豫半晌才开口询问:「我听村里人说,你要找宁庆敏?」 陈铭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心里陡然一惊,吱嘎一声拉开破庙的大门衝出去,还不等说话,就借着门外的月光看清了女人的脸。 陈铭面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却又不得不压着声音喊了句:「夫人——属下找你找得好苦啊!」 一声夫人,叫得女人心里又是一阵激荡,但是心里疑惑还是没有尽去,她对面前之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 陈铭急切地说:「夫人,您认不出小的了么?小的是陈铭啊!」 「陈铭?」女人忙又细看,可不是么,虽然对方蓄了满脸的络腮鬍子,但那眉眼,可不正是当年曾跟在薛郎身边的陈铭么! 385用强 一阵寒风吹过,宁庆敏身子晃动,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陈铭忙道:「夫人,外面风大,咱们入内细谈。」 进入破庙坐了一会儿,宁庆敏才缓过神儿来,她怔怔地看着陈铭,嘴张了几次,却又都重新闭上,有些话她想问却又不敢。 陈铭忙道:「夫人,大少爷平安无事,如今改换身份,住在东海府。少爷一直惦记着家人,派了好几个兄弟沿着边境寻找,已经足足找了半年多,之前传回去的都是不好的消息,好在少爷一直不肯放弃,功夫不负苦心人,才让属下能够找到夫人。」 陈铭说到这里,忽然也迟疑起来,他看着宁庆敏是一个人来的,不知道之前跟着她一起流放的小少爷如今…… 得知大儿子也还活在人世,宁庆敏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捂着脸痛哭起来。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宁庆敏哭了半晌才渐渐平静下来,「崇儿一直跟在我身边,如今得知承儿也好好儿地活着,我这一颗心终于可以踏实地落下来了。就算立时让我死了,我也有脸去见薛郎了。」 「夫人和小少爷都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大少爷若是知道,肯定特别高兴。」陈铭闻言激动不已,急切地道,「夫人,那小少爷如今身在何处?属下护送夫人和小少爷离开这里。」 一听这话,宁庆敏瞬间冷静下来,问:「这次到定阳镇的只有你自己?」 「是,按照大少爷的吩咐,属下几个人是分头行动的,毕竟边疆这一片地方太大,一处处地找也很耗费时间,不然也不会让夫人在这苦寒之地吃了这么久的苦。」 「你一个人来,又没有骑马,如何带着我们两个人离开,若是被村里人发现,到时候别说是我们,连你都走不成。 如今最合理的办法,就是你先回去报信,准备充分了在过来接我们走。毕竟我们现在还是流徒的罪人,即便离开这里,也只能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所以必须要准备周全,不能留下隐患,以免牵连到承儿。」 陈铭连连摇头道:「夫人,这怎么行,既然找到您和小少爷,属下怎么可能把你们留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 宁庆敏却十分镇定地分析道:「我之前带着崇儿在雪山上晕倒,被村里一个老光棍所救……」 陈铭一听这话大惊失色,脑子里闪过了许多不好的念头,着急地说:「那属下更要立刻带夫人和小少爷离开了,就算豁出命去……」 宁庆敏摆摆手道:「你听我说完,对方摔断了腿,短时间内对我们不会造成什么危害,反倒是能够庇护我们一阵子,只要你速去速回,就不会有事。」 宁庆敏说罢,掏出怀里 的木牌交给陈铭:「这木牌是当年承儿亲手雕给弟弟的,他一定认识。」 「可是……」陈铭看着宁庆敏被吹得粗糙发红的脸颊,再看着她因为寒冷和劳作已经变型的双手,他这个在战场上都没掉过眼泪的汉子,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但他心里明白,宁庆敏是对的。 在这些边陲村镇寻人的半年时间里,他深深地清楚,这里为了防止妇人外逃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甚至跟官府对抗都在所不惜。 更何况,宁庆敏母子没有官凭路引,想要离开这里只能从雪山翻过去。陈铭一个人带着她们娘俩,这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她是那么坚韧又那么冷静,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头脑,这才是他们心目中一直敬重有加的将军夫人,即便是在苦难之地的磨难,也无法让她对生活卑微屈服。 陈铭颤抖着双手接过木牌,小心地揣进怀里,又掏出一把匕首和一荷包散碎银两交给宁庆敏,深吸一口气道:「夫人,您一定要保重,属下会儘快带人回来救您的。」 他坚持将宁庆敏送到林二狗家门口,这才不得不咬牙离开。 为今之计,他只有翻雪山过去,直奔东海府找薛壮,让他召集人手回来救人,尽量缩短宁庆敏母子在这里受苦的日子。 宁庆敏独自一人在破庙中又待了许久,似乎在平静自己激动的情绪。 等她在从破庙出来的时候,觉得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 当然,也许只是她的心情好转的缘故。 她用宽大的围巾裹住脑袋,快步回到林家。 院子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被她用木棍顶住的大门也没有被人动过。 宁庆敏脚步都比之前轻快了几分,带着满心的感激和对新生活的憧憬悄悄走进里屋,不成想迎面飞过来一隻臭鞋正好砸在她的面门上。 宁庆敏只觉得鼻子生疼,一股热流从鼻孔中涌出,顺着人中流入口中,满嘴腥涩的味道。 屋里的油灯被点燃了,林二狗一脸阴沉地坐在炕上,厉声道:「说,大半夜的干啥去了?」 宁庆敏用袖子蹭掉唇边的血,垂眸道:「睡不着出去转了一圈儿。」 「放你娘的屁!」林二狗火冒三丈,「外头风大雪大,有什么可转悠的?我看你是去会哪个野男人了吧?」 宁庆敏眼皮都不抬地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里有什么野男人!」 「刚才送你回来的人是谁?」林二狗阴沉着脸,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刚才分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我看你是睡糊涂了,村里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哪里来的两个人的脚步声。」宁庆敏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林二狗气得不行却又抓不到什么把柄,有心想要下地出去看看,腿偏生又不给力,只得骂骂咧咧,话也越说越难听。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她的衣裳都是完好的,嘴唇被冻得发白,脸上更没有什么情爱过后的痕迹。 但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头有团火烧着,让他想要借题发挥一下。 林二狗坐在炕上,看着女人脱掉皮袄,露出里面补丁摞着补丁的棉袍。 但即便是这样一条又旧又丑的棉袍,也已经被她拆洗得干干净净,穿起来有一股跟别人不一样的味道。 林二狗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四十余年的下半身,已经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疯狂渴望拥有面前这个女人。 386反抗 因为被子都盖在了孩子身上,加上要防着林二狗,所以宁庆敏没有继续再脱衣服,而是直接脱了鞋上炕。 屋里灯光昏暗,所以宁庆敏没有看到林二狗那犹如饿狼般的眼神。 她此时还满心沉浸在大儿子安好、自己很快就会脱离这里的喜悦中。 林二狗在她正准备躺下的时候,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拖到自己身边。 宁庆敏先是惊呼出声,但很快又咬住下唇没了声响,她不想吵醒儿子,只能无声地跟林二狗抗争着。 林二狗扯了几下都没扯开她的腰带,气得两巴掌甩在宁庆敏脸上,怒喝:「今天天吃我的,喝我的,还想守身如玉?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今天你要是不从了老子,老子明天就把这个小兔崽子丢到山里去喂狼!」 林二狗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掐住宁庆敏的胳膊,另一隻手已经开始拉扯她的腰带。 宁庆敏拚命反抗,甚至不惜抬脚去踹林二狗的伤腿。 但是男女的体力本就差距悬殊,更何况林二狗又比一般人更加壮硕,一身的腱子肉,力气之大,根本不是宁庆敏能够抗衡的。 但是宁庆敏衣裳穿得那么多,里外的腰带都是系得死结,林二狗一时间也奈何不了她,真是又气又急,也顾不得心疼衣裳,开始下手撕扯。 本就破旧的布料哪里经得起他这样的拉扯,很快就露出了了里面黑乎乎的棉花。 两个人在炕头闹腾的响动吵醒了在炕梢睡觉的孩子,他睁开眼睛 ,借着外头透进来的月光看到炕头髮生的一幕。 「娘!」孩子猛地清新过来,从被子里钻出来就扑向林二狗,在他按着宁庆敏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嗷——」林二狗疼得大叫,抬手想要把孩子甩开。 但是孩子用尽了全力,咬得死死地不肯鬆口。 林二狗甩不开,只得左手攥拳,狠狠砸向孩子的脑袋。 孩子被打得直翻白眼,但是却还是不肯鬆口。 宁庆敏看着孩子被林二狗打,急忙大喊着:「崇儿,鬆口,听娘的话,鬆口!」 但是孩子此时已经被林二狗打晕了,四肢软绵绵地,只有牙关紧扣,没有半点儿鬆动。 「小兔崽子,你是属狗的么?看我打掉你的牙,你还能不能咬得住!」林二狗气得浑身发抖,提拳准备打向孩子的脸。 宁庆敏喊了几声都不见儿子有回应,浑身的血都要凉了,再也顾不得为什么大局考虑,掏出陈铭留给自己的匕首,狠狠地捅进林二狗的心口。 滚热的血喷了宁庆敏满脸。 林二狗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女人,又看看自己胸前还在不断喷血的伤口,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一张嘴也不断有血喷出来,根本发不出声音。 宁庆敏见林二狗一脸凶狠地瞪着自己,咬牙抽出匕首,又捅了一下进去。 林二狗的身子晃了几下,大量失血让他觉得越来越冷,眼皮也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趴在了宁庆敏身上。 被褥都被血浸湿了,宁庆敏更是满身鲜血。 她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用力推开林二狗的尸体,扑过去查看儿子的情况。 「崇儿,崇儿你别吓娘,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宁庆敏简直悔不当初,如果自己当时答应陈铭跟他走,说不定此时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希望已经近在眼前,小儿子难道就要这样离开自己不成? 她拚命地掐着孩子的人中,哭着呼唤着孩子的名字,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 「娘——娘不哭——」 孩子终于睁开眼睛,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宁庆敏简直如劫后余生一般,用力将孩子搂在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母子俩精疲力尽,也顾不得浑身是血,就这样抱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到了早晨。 宁庆敏醒过来的时候,被屋里的血腥味激得一阵反胃,回头看见林二狗的尸体还在自己身边,立刻趴在炕沿儿边干呕起来。 不过她没有多少时间给自己适应,必须要赶紧收拾掉这一切。 杀掉林二狗是意外,绝不能让镇上的人知道这一切,否则自己跟儿子根本等不到人来搭救,就会被镇上的人弄死。 宁庆敏把还在熟睡的孩子放在一旁干净些的地方,先忍着噁心将林二狗拖到后院,用院子里的积雪将他掩埋起来。 好在林二狗摔断了腿,最近这段时间不可能出门,只要自己能够装作若无其事,没准儿还是可以遮掩过去的。 如今的天这么冷,林二狗的尸体埋在雪堆下面,肯定不会腐烂发臭。 宁庆敏回屋又把被血浸透又被烘干了的被褥用剪子剪开,全都抱到灶间去,耐着性子一点点地填到灶坑里烧掉。 最后又用铁锹将被血浸润的地面和墙面全都铲掉,丢到后院的雪地里去。 后院的积雪是最好的掩护,能将这些东西全都遮盖起来,至少在春暖花开之前,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把这一切都处理好之后,宁庆敏终于鬆了口气,回去将锅里烧开的水舀出来,终于可以放心地洗个澡了。 她满头满脸都是林二狗的血,干涸之后干干巴巴的十分难受,也很难洗。 宁庆敏足足洗了一个时辰,中途换了两次水,才算是把自己洗干净了。 她又把孩子叫起来,给他里里外外也洗了一遍,最后将两个人染血的衣裳也都丢到灶坑里烧掉。 抱着洗干净的孩子放在炕上,宁庆敏一边给他擦着湿漉漉的头髮,一边四下环顾屋里,见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这才鬆了口气。 虽说嫁入一个武将世家,但宁庆敏到底还是个深闺中长大的小女人,第一次杀人,即便对方是个罪该万死之人,事后过了当时激愤的劲儿,心里头还是会有些怕的。 所以此时见屋里都已经清理干净,没有什么能够让人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宁庆敏这才稍稍鬆了口气,却没注意到怀里儿子獃滞空洞的眼神。 387输了敢不敢摘招牌 薛壮完全还不知道陈铭已经找到了母亲和弟弟,他此时还在听沈家不断地扯皮。 这么一件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破事儿,已经在厨行会馆耽搁了大半天,大家晌午饭都是在会馆解决的,吃完了下午继续扯皮。 对于薛壮来说,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以前在军中开会,大家就算各执己见,大不了拍桌子瞪眼吵一架,哪像现在这样磨磨唧唧的没完没来。 薛壮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然后就听丁宗光道:「这件事,要我说也怪不得沈家误会,主要是夏娘子的师承太过神秘,大家都不清楚,所以难免就会有各种猜测,若是夏娘子能将师承公开,想必以后也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 丁宗光这话说得看似很有道理,其实他对夏月初也进行过调查,夏月初出生在夏家村,然后嫁到参顶子村,在这期间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厨艺好,甚至根据在夏家村打听到的情况来看,她为出嫁之前的厨艺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拿不出手的。 嫁到参顶子村之后的几年时间,也没人听说薛家有个厨艺好的媳妇,直到薛壮从军中回来,夏月初好像就突然开了窍,手艺越来越好,不到一年就发展出这么大的规模。 回想自己年轻时候做学徒和白手起家创业的艰辛过程,丁宗光怎么想都觉得这里头绝对有问题。 所以这次沈家来找夏月初讨说法,他就也暗搓搓地添一把火,看看能不能把夏月初的师承来历逼问出来。 夏月初闻言看向丁宗光,轻蔑一笑道:「丁长老是头一天入厨行么?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难道没有听说过么?我师承何处,用得着跟别人交待么?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和忌讳,如今都忘光了是么?」 丁宗光被说得老脸一红,追问人师承的确是件不合适的事儿。 他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没想到夏月初对厨行里头的门道还懂得不少。 夏月初其实也已经很不耐烦了,她看向沈家几个人道:「沈先生,我看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若是能拿得出证据我再来,拿不出来在这儿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没用的,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儿呢,恕不奉陪了。」 沈传见夏月初要走,一咬牙道:「要不这么着,咱们按照厨行的规矩,既然决断不下,那就用斗菜来解决。」 之前孔林光偷菜谱的时候,杨世友就提出过要跟夏月初按照行规进行斗菜。 当时孔林光的事儿,人证物证俱在,夏月初便直接拒绝了杨世友的要求。 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又听到有人说要跟自己斗菜。 「真是人红是非多。」夏月初轻声跟薛壮抱怨了一句,然后问沈传,「不知赢如何,输又如何?」 沈传看来是早就想好了,沉声道:「夏娘子若是输了,便要承认你的杭帮菜是学自我沈家菜,所涉及的所有杭帮菜品今后不得在酒楼贩卖,并且要抹去招牌上沈家菜这三个字,今后不得再以沈家菜传人自居。」 听了这番话,夏月初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沈家人真是欺人太甚。 她站起身,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沈传,冷笑道:「既然如此,按照斗菜的规矩,输赢双方付出的代价应该尽量均衡,那是不是说,如果我赢了,你们杭城沈家就会承认你们的菜品是师承于我,并且自动摘掉沈家菜的牌子今后再也不用了呢?」 「胡说八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让我们沈家摘招牌。」 「放肆!」 「简直是狂妄自大!」 一时间沈家十个人全部都站起来指责夏月初。 与此同时,不知什么时候,二楼看热闹的厨师们竟然都下来了,站在了夏月初的身后。 「斗菜的规矩难道沈家不懂么?不懂的话我们可以教教你们。」 「夏娘子说得没错,既然要斗菜,那就大家公平着来,凭什么你叫别人摘招牌,自己却不拿出想同的诚意?难不成是因为你们觉得自己会输?不敢把沈家菜的招牌赌上?」 沈家十个人被说得哑口无言,但是摘招牌这种事情,别说是沈传,就算如今沈家的大家长在这儿,也是不敢拿出来做赌注的。 要知道沈家菜已经传承了几百年,这名头在江南一带,那就是厨艺世家的象征。 若是因为他们而把沈家菜这个金字招牌给输进去了,那还哪里有脸面回去见族中上下,死后更没有颜面去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 夏月初当然知道,沈家菜的招牌是他们绝不敢押注的,刚才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先将沈家人将住。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大家散了吧,给厨头、各位长老还有各位同行们添麻烦了。」 夏月初说罢一拱手,竟然起身准备要走。 沈传真是服了夏月初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大家讨价还价一番,最后敲定一个彼此都能够接受的筹码么? 这人一言不合就要走,还让人怎么谈? 「夏娘子不要着急,沈家菜的名号已经传承了几百年,不要说在下,如今就算沈家阖族都在这里,也没人敢应你这个条件的。大家难得能够坐在一起,有什么意见就提出来,一起商量嘛!」 夏月初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漫天要价就得接受别人的就地还钱。 她拢了一下薛壮给她披上的斗篷,做出一副自己随时要走的架势,然后竖起两根手指道:「第一,如果我输了,我会将师承来历告知厨头和 诸位长老,来由大家评判,看我是否真有从沈家偷师的行为,若是厨行判定我偷师的证据确实,那我愿赌服输;第二,如果我赢了,沈家要当众向我道歉,并且从今以后,不许再就偷师或沈家菜的名号问题对我进行骚扰和任何形式的攻击污衊。」 沈传还没听完夏月初的条件就已经觉得眼前发黑,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今他终于是领教到了。 夏月初提出的这个条件,简直就是在空手套白狼啊! 388讨价还价 双方都亮出了自己的条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由厨行的人从中调停说和,最终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 沈家人一开始就输了气势,随后又被夏月初压得错过了时机,加上这里又不是沈家的主场,所以在整个谈判阶段都处于被动。 又纠缠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最终才算是敲定了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赌注。 若沈家人在斗菜中获胜,那么夏月初必须去掉招牌上沈家菜三个字,但在沈家人拿出确凿证据之前,不得随意污衊夏月初偷师。 若夏月初在斗菜中获胜,那么可以永远保留招牌上沈家菜三个字,并且沈家人不得再以任何其他理由提出异议,还有就污衊夏月初偷师一事当众道歉。 站在沈家人的立场上来看,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平等条约。 但是他们又能怎么办?斗菜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如今想要反悔都没法子了。 丁宗光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心道还说什么杭城沈家,简直就是一家子怂蛋,这么好的一手牌,最后竟然被他们打成这样。 他原本还以为沈传是个挺靠谱的人呢,如今真是看到他那张脸都上火。 沈传才更是要气炸了,他如今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东海府厨行的人合伙给坑了。 原本说好的联手也不提了,送啥都招收,就是不办事儿。 今天更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自说自话得热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不过沈传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自信的,所以勉强还算是能够稳定住心神,没有被暂时性的不利局面给打倒。 斗菜斗菜,最后还是要落在菜上面,其他都是细枝末节。 俗话说得好,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只要自己能在斗菜中胜过夏月初,那么即便她在打嘴仗中占了上风又能如何,做菜难道还能用嘴不成。 斗菜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八,规则也很简单,双方自行决定,做一道杭帮菜,匿名交给评判进行试吃和投票。 评判由东海府厨行负责拟定,必须要交给双方过目,得到双方的认可方可进行邀请,期间若有变动也必须通知斗菜双方。 斗菜这种事情,在各地都时有发生,所以厨行在这方面都颇有经验,当场就拟定了斗菜的契书,双方过目无误之后各自签字,按上手印。 事情都办妥之后,沈传就带着沈家人离开了,厨行会馆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嘈杂。 「沈家菜是什么东西,老子听都没听说过,不好好在南方待着,跑到咱们东海府来撒野,正当咱们东海府没人了?」 「就是的,彭厨头,咱们还是太给他们脸了,这种人,一开始就该给打出去。」 「连个证据都没有就说人家偷师,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不压死人也得压出内伤来。」 「好在夏娘子厉害啊,居然一直顶住了对方的质问,真是给咱们东海府长脸了!」 「就是啊,沈家还号称是什么厨艺世家,我看他们就是故意要打压新人。」 就在大家议论得正热闹的时候,忽然有人插了一句道:「你们都没注意到么,那个沈斌就是年前厨艺比试决赛上输给夏娘子的人啊!」 这一句话立刻又把众人已经有些平息的情绪瞬间引爆了。 「妈的,难怪他们对夏娘子紧咬不放啊!原来竟然是因为输不起?」 「大家要体谅,人家是江南的厨艺世家大族,走到哪儿都是褒受追捧,本来想到咱们东海府来个精彩亮相,没想到却输给一个后起之秀。人家那里吃过这种亏啊,还不得赶紧回去搬救兵,拖家带口的回来找茬!」 「南方人本来就一直瞧不起咱们东北四府,说咱们这边根本连所谓的厨艺都算不上,也不配说什么东北菜系。一提起来东北菜就是乱炖,那嫌弃的德行,就好像咱们给他们四大菜系提鞋都不配。这回可让他们自己见识见识,咱们东海府也不是没有厨艺天才的!」 众人说得热火朝天,不时有人过来跟夏月初搭话,态度也比之前和善了许多,说得大多是鼓励的话。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夏月初不管这些善意背后的心里动因是什么,全都一一笑纳,表示感谢,最后还道:「承蒙大家的鼓励和支持,倘若真能在这次斗菜中获胜,到时候我们初味轩停业一天,开席摆酒,到时候还请大家赏光。」 夏月初这话说得十分自然,众人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等薛壮和 夏月初告辞离开之后,大家才琢磨过味儿来,夏娘子这是不是也太镇定了?简直是笃定自己能赢一样。 其实夏月初也没有表面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毕竟只要是比试,终归是存在风险的,谁又敢说自己常胜不败。 即便是世界冠军,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但哪怕是为了守护师门的尊严,她也必须要全力迎战才行。 回家之后,夏月初便没有闲着,见后厨的事儿全权交给陶波,自己便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如今廖老爷子不在,也没人能帮她提意见和分析失败原因了,一起就只能靠她自己。 一连几日,夏月初都是一大早便钻进小厨房,不到晚上看的不行不肯出来,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在小厨房内解决的。 好在现在东海府的天气还挺凉的,不然若是大夏天这样,人还没累坏就先热坏了。 薛壮知道夏月初对这次斗菜的重视,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过多干涉。 但是接连几天都这样,眼看着夏月初的脸色就难看下去,他决定晚上一定要跟她好生谈谈。 但是到了晚上,看到夏月初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地从小厨房走出来,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又都被他心软地吞回去了,心道先让她睡个好觉,有什么事儿等明天再说也来得及。 夏月初从小厨房内出来,看到薛壮在门口等自己,自觉地走到他面前,闭上眼睛整个人扎进薛壮怀里,竟然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