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1 / 1)


三堂哥和谢予理的录取通知书是隔一天到的。
谢元义胸无大志,只想以后离家近些,老婆孩子热炕头,因此学习上丝毫不放松。能考进本地最好的医学院,他乐得找不着北,三婶更是摆了几天的流水席,简直把他当成个状元对待。
真状元谢予理则被他哥关进小黑屋,气消了才放出来。
因为他第二天就改了志愿,填了南方一所重点大学,专业也不是之前说好的金融,而是冷门到不行的生物科学。
谢知书被他气到胃病发作,半个月里只能喝粥,谢予理走之前,他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更没有去送他。
三堂哥没有谢知书那么偏激,但也十分不理解,把谢小鱼送到学校之前就偷偷哭了好几回,这会儿收拾着东西,又坐在床上抹眼泪。
谢予理直挠头:“三哥,你这样同学会笑话我的。”
谢元义恨死他的绝情了,“笑就笑吧,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没人保护你,被欺负了也活该!”
谢予理如今一米八几,平时还喜欢锻炼,真打起来指不定谁吃亏呢。他哭笑不得,只好站着听谢元义批判,从幼儿园他收到老师两颗糖却没有给自己分一颗,到有什么都憋在心里不给他倾诉,一笔一笔都记着,比王胜那个小本子还详细。
收拾完东西,谢予理带着他去校园逛了一圈,南方水土养人,环境也极秀致。谢元义看着看着,脸色好看了些许,嘟囔道:“三哥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大堂哥要是一直不给你钱,你就跟我要。我给你瞒着,不让他知道。”
因为他“惊天动地”的叛逆,谢知书发话再也不管他,谢予理的银行卡账户也被冻结了,他只好借三堂哥的身份证办了一张卡,学费也是申请的助学贷款。
一夕之间从富家公子变成了贫困户,谢予理说不上有什么心理落差。他是个穿地摊货白衬衫都会发光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辅导员很喜欢他,知道他单亲且家里支付不起学费后,帮他打听了很好的兼职。
谢予理每天除了上课实验室,就是在打工,他还参加各种演讲比赛,得到的奖金足够他生活。大学生活足够丰富多彩,丰富到他被人送了一桌子的苹果,才意识到已经离开谢家半年了。
久违的,他想给谢知书打个电话。
刚来的时候,他每周都会给谢知书打电话,谢知书不仅不接,还把他拉黑了。他又给谢知书的秘书打,秘书不敢拉黑他,但那一头的谢知书永远在开会。
电话还是无法接通,他拨给秘书,秘书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姐姐,满怀歉意的说:“对不起,谢总正在开会……”
他站在宿舍不远处的花丛旁,这里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再也见不到冬天的雪。谢予理想了想,又给谢元义拨过去。
谢元义倒是很快就接了,但他正在和依依逛街,大包小包拎满手,没说几句就挂了。
谢予理挂掉电话,踢了一脚花坛。
新年的时候他没抢到车票,飞机票也一售而空,只好申请留校,帮学长们照看实验品。
宿舍空空荡荡,谢予理买了汤圆,不甜,他这样喜欢吃甜的人只能尝出苦和咸味,他撇撇嘴,说好的这里人嗜甜呢?
但超市里只剩下这个了,谢予理只能将就,连着三天都吃这个,后来他看见这种软糯糯的团子就发怵。
第二年他就有经验了,提前买好了各种速食品,没有人,他就去实验室提了一只小白鼠,一人一鼠分一份即热米饭。
吃完他给谢知书发短讯,因为原来那个手机不小心掉进水里不能用了,他换了新的号码。
怕谢知书还拉黑他,谢予理一直没有用新号打扰他,想了想,他复制了别人群发给他的祝福短讯,转发过去。
第三年他终于有伴了,室友们看不上他的速食品,从家里拿了锅碗瓢盆还有各种肉菜,把实验室桌子一拼,热热闹闹吃起火锅。
谢予理陪他们喝了点酒,难得高兴,凌晨拍了张自己比心的照片,背景是狼藉的桌子发朋友圈,配上文字:新年快乐![猫咪比心]
底下很快一排排点赞,这会儿都是夜猫子,谢元义第一个留评:我弟弟不可能这么可爱!
他们中学一个班级的同学很快排下来
:就是这么可爱!
:就是这么可爱!
……
馒头的比较老实:好像不是在你家啊?
谢予理回复他:在学校[哭脸]
很快其他同学也留言,谢予理挑了几条回复,重复的全忽视了,然后把手机关掉,随大流找了张干净的桌子趴下睡觉。
第二天他手机嗡嗡作响,被人摇醒接电话时,谢予理神志还不是很清醒。
那边连珠炮似的轰炸了他十几分钟,他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去水龙头那里洗了把脸,然后拿起手机:“王胜?”
他们有几年没见了,王胜在警校也很忙,经常出任务,谢予理则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法回家,假期在南方差点长蘑菇。
那头静了静,似乎骂够了,问他:“早上吃什么?”
谢予理打了个哈欠,“豆腐脑吧,补补脑子。”
挂掉电话,他点开微信,把那条朋友圈删掉了。
学校食堂早都关了,谢予理披了件外套去外面买吃的。街对面有家早餐店做的特别好吃,大年初一开业半天,专门为他们这些留守学校的学生服务,这会应该还留点残羹剩饭给他。
大门口停了一辆车,谢予理扫了一眼,车牌号不是本地的。他的心顿时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怀抱了不切实际的期望,车窗摇下来,意想之外的人冲他微笑摇手:“嗨,谢小鱼!”
谢予理睁大眼睛,惊喜不已,“王胜!”
王胜说,他正好休假,见谢小鱼这么可怜,好几年没回家见朋友了,大发慈悲赶过来陪他。
“你开了一晚上的车?”
“我傻吗?先飞到隔壁市,早上才开过来,这车也是租的。”
谢予理吃着他买的豆腐脑,被撞得有些碎了,但心里十足十的感动,“好久没吃咸的了,我舍友说我口味是异端,居然有人吃咸豆腐脑?哈哈,不过甜的也很好吃就是了。”
王胜仔仔细细打量他,谢小鱼衣服被洗得发白,像是穿了很多次。他眉头不自觉皱起来,问道:“你真被你哥逐出家门了?”
这个话题他们匆匆聊过,谢小鱼当时给他打哈哈,这会面对着面,王胜明显看见他肩膀耷拉了,一副衰样。
他的手有点痒,想在他头上敲一记,把他脑袋瓜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越来越爱自讨苦吃。
喝完豆腐脑,谢予理要带王胜去周边转转,他们绕着湖边走了一圈又一圈,谢予理其实没怎么逛过这里,最后只能求助百度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可惜大年初一也没什么地方开门,最近的宾馆也歇业了,晚上谢予理跟舍友商量了一下,有个人答应把自己床铺让出来回家住,不过谢予理要帮他配试剂。
王胜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他千里迢迢来看某人,结果却和他蹲在实验室洗了三天瓶子。晚上他气冲冲蹬着谢予理的被子,一点儿都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最后一天,谢予理终于意识到他朋友来这不是来当苦力的,听舍友建议把王胜拉到花市,让他随便挑,带一车花回去显摆,费用他全包了。
真是好慷慨的朋友!王胜磨牙,他在花市挑挑拣拣,嫌这个不够红,那个不够新鲜,把谢予理指挥得团团转。
谢予理好脾气,一直有耐心地陪他挑捡,最后在角落发现一个卖山茶花的老婆婆,王胜不好意思乱批评老人家的花,见花瓣鲜嫩,含苞待放,一口气全买了。
把花搬上车,俩人在街边买了串油炸粑粑分着吃,谢予理吃不惯这个,尝了一个就给王胜,站起来擦擦手。
“谢小鱼,再见了!”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谢予理看着王胜的车越开越远,再然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忽然很想念谢知书。
他跑到没有人的湖心亭,拨打了那个一直保存在通讯簿里的电话号码。
“喂?”
没想到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了,谢予理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他傻傻握着手机,另一边,谢知书仿佛意识到是他,竟然没有挂断电话,反而平静的念出他的名字:“谢予理,你还好吗?”
哥哥居然还会问,他还好吗?
谢予理像终于找到家长的小孩,心中顿时生出天大的委屈,喉咙一哽,几乎要哭出声。
走之前,谢知书找他谈过话,他没有再用那种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眼神看他,眼底如死水一般冷寂。
谢予理已经不记得那天的天气,怎么样都不重要。但他永远记得他哥哥对他说的话,一字一句,仿佛结了冰的刀子插进背脊,要将他压垮:
“你是不是知道哥哥喜欢你了?”
他站在书桌前,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谢知书第一次冲他冷笑,“哪怕你背着我报飞行员,我也不会生气,我知道你喜欢。可你跑那么远,念提都没有提过的专业,不就是为了躲我?哥哥是同性恋,你害怕什么,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你知道哥哥喜欢的是你,你恶心了,对吗?”
他眼底满是厌恶和愤怒,“谢予理,你以为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我养一条狗都没有你这么没心没肺,这么想滚,那就滚远些,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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