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次提醒周燃,我今天分给他的时间是有限的,但这家伙像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从沙发到卧室再到浴室,做了三次,做到后来我已经忘了给他计时了。 我浑身瘫软地躺在床上,悲从中来:我唐樾,一生要强,唯独在这种事情上总是败给周燃。 所以这人啊,不戒色真的很难成大事。 周燃体力虽然好,但估摸着这几天没休息好,少见的做完就睡着了。 我其实很想把他拍醒,让他给我重新点个外卖,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但我这个人,说到底还是善良。 我看着周燃的睡颜,想起他为了我去打架,有点笨拙,有点幼稚,但也有点戳人心窝子的温柔。 这样的周燃是我很少能见到的。 我裹着被子发呆,想我自己,也琢磨周燃。 我们身上都有很多难解的问题,彼此未必能帮忙解开,但如果打算相爱,至少得彼此坦诚,把刻在骨子里的那些结都掏出来给对方看看,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是行不通的。 想了这么多,我又有点不高兴了。 扭头看着熟睡的周燃,我觉得搞不好只有我自己在为了我们的关系费心,周燃这个没心的狗东西,他在乎吗? 我也不想了,谁还不会累啊,我被他折腾得胳膊腿都抬不起来了,我也要睡觉。 于是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周燃,却在下一秒被睡着的他下意识地搂进了怀里。 我跟周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先醒的,我起床的时候重新点的外卖已经送来了。 我说:“可以啊,懂事了。” 饥肠辘辘的我过去,坐在餐桌边。 鱼汤,我喜欢。 周燃说:“李小伟那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我拿着杓子喝汤,丢人的事情不想提。 但周燃冷着脸,继续问:“你找过总经理没有?” “我不光找了,还揍了他一拳。”我被周燃问得不耐烦,索性摊牌了,“那天我扛着两袋子去派出所见你,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周燃看看我,然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会是李小伟的尸体吧?” “……蹲局子蹲出后遗症了吧?”我说,“那是我的尊严。” 我喝了口鲜美的鱼汤,很满足:“我辞职了。” 周燃坐下,手拄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我。 “别盯着我看,再看要收费了。” “那你开个价,我先欠着。” “真不要脸啊!”我说他,“怎么在里面呆了几天,也没见你重新做人啊!” “我在里面思考人生来着。” “你思考出屁了?” 周燃笑,还抬手捏了一下我的脸。 我嫌弃地躲开:“少碰我,尊贵着呢。” 他看看我,然后很认真地问:“唐樾,你说实话,你还爱我吗?” 我喝汤的手顿了一下。 他说:“你给我个准话,让我心里有点底。” 我闷头喝汤,不说话。 他对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咱俩整天斗嘴吵架,那会儿我总觉得不管怎么着咱俩都会保持这种藕断丝连的状态,你不会真跟我一刀两断。” “周燃,你真双标啊,你觉得我不会跟你断,然后你一个屁不放自己跑法国,跟我断得倒是干净。” “我那不是害怕么。”周燃说,“怕我太爱你,你还不爱我。” 我听了,终于忍不住,放下了杓子。 “我算是发现了,你比我活得还拧巴。”我看着周燃,决定帮我们两个人捋顺一下拧巴的人生。 我说:“我爱你。” 周燃惊喜的表情让我嗓子眼发紧了一下。 “但是,你该清楚,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爱不爱就能解决的。”我对周燃说,“我不想吊着你,也懒得规训你,我只是想告诉你,真正爱一个人的话,在做很多事情之前都会首先考虑对方的感受,等我们都做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才是真正学会了相爱。” 我抱起鱼汤碗,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 “周燃,咱们俩年龄都不小了,且不说人生成功还是失败,但至少在感情方面都还是小学尚未毕业,如果根本性的问题不能解决,我们就算再次在一起,也很快会分开。” “根本性的问题……”周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笑了出来。 “唐樾,你行啊,开始学会教训我了。”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 原本以为,他会和我吵架,毕竟周燃可不是会听别人教训的家伙。 却没料到,他抬手拨弄了一下我睡得跟鸡窝一样的头髮,然后说:“教训得对,可是怎么办呢?从来没人告诉我,爱一个人应该怎么做。”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难过。 这一刻我是明白他的难过的 ,因为对于周燃来说,他从没见证过健康的爱情,在他的世界里,父母、家庭,永远充斥着咒骂和仇恨。 或许正是因为那两个互相痛恨却不肯分开的人,让周燃觉得,人与人大都是这样的。 让他误以为,我们之间的斗嘴也都再寻常不过,即便互相骂得狗血淋头,也不会真的分开。 我们相对无言很久,因为我发现,我被他的问题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