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视线, 辛妄说:“不久前, 写了,是。” 他好似真的被迷住了,对沈栖霜言听计从,哪怕是皇位也顾不得。 其实不过枕边风。 任由大臣吹胡子瞪眼,他自岿然不动。 宰辅居朝臣首位已久,他的话要更有分量,“臣也请废妃,打入冷宫。不然就请陛下除了我这身官袍,臣从此告老。” 此言一出,就连辛妄也不得不斟酌,他回望沈栖霜,却见他不在乎一般,“宰辅年事已高,陛下不如可怜其劳苦功高,许了吧。”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寒的是满朝文武的心,以及天下文人的报国壮志。 “请陛下三思!” 宰辅历经三朝门生万千,一手提拔上来的更不在少数,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哪是说废就废的。 “臣心意已决,请陛下裁断。”宰辅双手将官帽取下,两首捧着帽垂头等候。 辛妄看沈栖霜依旧不动声色,当下准了。左右这天下姓沈,又不是随他,沈栖霜想如何便如何。 群臣悲戚,痛哭挽留不得,宰辅留下官帽朝服走出大殿。 “诸位不必如此,我这把老骨头在朝几十年,辅佐四代帝王已经足够了。今陛下年少,一时糊涂,万望好生规劝,万不可硬着来。到底年少肆意。”宰辅在殿前留步,“我终究在良臣路上走到了尾,如今告老是天恩浩荡,诸位不必为我哭,辅佐圣上才是正途。” 宰辅年愈古稀,孤零零向着宫墙外走去,他来时盛御辇是皇权特许,去时独行是天恩。 朝臣不可先行离去,直到辛妄宣告退朝,才一齐向宫门去,送宰辅一道。 沈栖霜也说:“走吧,去送送。” 辛妄拉着他,一个护住之间上了宫墙。 向下恰好看到老人踽踽独行,宫苑高深,青砖绵长。身后似有官员匆匆提着衣摆,手扶官帽赶上来。 沈栖霜双手交迭,低头叩于手背。天子不跪下臣,这是他作为皇帝最高的敬意。 “做什么?”辛妄问。 沈栖霜抬首道:“送先生。” “他不恋权不慕名一生为民请命,理应敬佩。” “敬佩你还……” 沈栖霜也不答,转身就走。 他曾说过,他与宰辅应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方潭当晚去寻沈青梧。 “方大人稀客,怎么有功夫光临寒舍。”沈青梧逗弄着怀里的猫,随口问了句。 “瑜王若想止步于此,就当今晚在下没来过。”方潭等了会儿,听见沈青梧问道。 “你这是何意?” “陛下许我相位,让我自己去拿。”方潭直直看向沈青梧。 三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初落魄到让人拐卖的贵公子。他是方子渊,方家最后的血脉遗孤,背负着方氏一族百年声誉。两百口人日夜倾轧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想也不能止步于此。 沈青梧怔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为什么?” 皇兄难道要把帝位拱手? 方潭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殿下听过养蛊吗?陛下可不单单是让给你一人。” 群雄共逐,胜者为王,然而天下将乱,这么做得不偿失。 “这么做就不担心?” “殿下,继任者一定姓沈。”方潭点破,“不一定是你,但你是他属意的人选,所以子渊今夜来寻。” 沈青梧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他真的这么说?” “很早之前就说过,宰辅退位就是新朝伊始——想必大人早已明白暗示。殿下,潜龙在底,可愿一搏?” 沈青梧闭了闭眼,“好……” 勤政殿, 沈栖霜正批阅,忽然烛火一闪骤然灭了。 他停住笔等了会儿,蜡烛灯芯再次点燃,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 “怎么现在才来?”沈栖霜搁下笔。 来人顶着摩奢王子的样貌,沈栖霜心知眼前绝不是凡人,除了那人,也没几个来找他,且还能破了辛妄的结界。 “东陵君好大的派头。” “不给他找点事,我还真没机会来找你。”东陵笑了下,“他看你看地太紧了,长话短说你要我做什么。” “匡扶正义。”沈栖霜自己说着都觉得好笑,他原本打算迟一些,现在也好,走之前上一场大戏,方至酣时。 “魔教需要清理,仙君正派,义不容辞。” “好说好说。”东陵笑道:“狗咬狗,我爱看,先从哪家下手?” “三宗,一个不留。” 东陵惊讶看着他,“这么大胃口?不过你师弟知道你在背后捅刀子吗?” “不知道呢,”沈栖霜眯起眼,“你要是告诉他,我就说你是来和我私会的,我拒绝了你就恼羞成怒。 你猜他是先弄死我,还是先砍了你。” “那我可不敢说。 ”东陵不再摆谱,问:“诶,你那里还有药吗?分我一些。” 他们初见时在三宗围上沧央山,其后便是叛乱时相助的散修实乃东陵座下。两人利益相关,东陵也同样因为血脉纯度太高饱受魔血的肆虐,一来二去算是结盟,互惠互利。 “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一颗药丸剖开了吃。”沈栖霜走到墙边,打开暗格将剩下半瓶都拿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