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一见钟情的神秘人之后,我开始天天做梦,很可惜……不是春梦。 甚至和浪漫,恋爱,少女心等故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梦见的场景破碎而混乱,有时候炮火翻飞,巨大的爆炸声能直接将我从梦中震醒过来。有时又十分安宁,一个女人在和这山城夏天一样闷热的天气裏,哼着我未听过的童曲儿。有时又仿佛回到了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梦裏的我变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黑甲将军,提着重剑,在冰冷沙场上舔舐唇边的敌人热血。 我认为是受到僵尸惊吓之后,我大脑过度兴奋,灵感太多,白天画不完,所以晚上就体现在了我的梦裏。我也很敬业,认认真真的把这些梦到的场景画了下来。 我一直觉得是老天爷开天眼了,天天赐予我灵感,直到有一天,李陪陪休假,我陪她出门遛狗。 是重庆难得的大太阳天,春日阳光晒得我很是舒服,我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旁边的李陪陪,她带着大大的遮阳帽,巨大的太阳镜几乎要把她的脸给完全挡住了,她还捂着口罩,披着防晒衫,全副武装。 「这么辛苦还白天出来干啥……」 我问她,然后撒了绳子,让李莽子哈着舌头肆意奔跑去了。李陪陪推了推太阳镜:「放假几天,不出来走走,太憋屈了。」 我撇了撇嘴,体贴的没戳穿她。 李陪陪是个骨子裏带风,灵魂裏有海,不浪不成活的吸血鬼,闭门不出是对她自由灵魂的禁锢。这几天她请假不去上班,在家裏憋了几天,到底是憋不住了,无可奈何的挑大白天出来遛狗,无非就是因为…… 她怕鬼。 没错,身为一个吸血鬼,同为「鬼」字辈的狠角色,而她却怕鬼。 尤其害怕中国传说中的鬼,特别害怕鬼片裏的鬼,连带着也对那天出现的僵尸也有莫名的恐惧。 在那天我被僵尸咬了后,她知道走散的僵尸在附近出没,晚上就不敢一个人出去上班了。 她好面子,平时不说,装的自然,我看懂了也没多说,和她走了一会儿,就坐到树下椅子上琢磨昨天的梦境。 我总觉得我梦裏面的有些场景是可以接起来的,所以把他们画好之后就拍下来,无聊的时候翻看翻看,想着能不能找到点别的灵感。 李陪陪在大白天也没什么精神,绕到了我身边坐下,脑袋搭在我肩上,和莽子一样张嘴喘气儿。 她虽然和李怼怼一样都是日行者,但力量没李怼怼那么强,走了一段路也觉得累,喘了一会儿,她垂头看我屏幕:「喔,这些老重庆的风貌画得很好嘛,好怀念呢……」 我手指顿住,转头看她,她倒没什么察觉,好奇的伸出手指,在我屏幕上划了两下,看了几张后面的图片: 「还画了当年的大轰炸啊……好逼真啊,小信你最近要画历史题材?」她问我,「美美说,最近她邻居回来了,你让那老头带你回到过去玩了一把?」 我当然没有。 我和能穿梭时空的老头一点都不熟。 而对于老重庆还有当年的大轰炸,我只有个基本了解,这个基本,大概就是在高中历史课上听过讲,多年后的现在,只记得个五四大轰炸,还有65大隧道惨案,而之所以能记得这个时间,还是因为每年6月5号的时候,重庆主城中会拉响令人无法忽视的防空警报。 在这个背景下,我细思李陪陪的话,不由有点心头发毛。 「陪陪啊。」我问她,小心翼翼,「那个湘西来的赶尸匠,弄掉的那几只僵尸,大概是什么年代的僵尸啊?」 「报告上看好像是民国时候的吧,喏,就和你这画裏的时间差不多的。」 「这是我被咬之后,这几天做梦梦到的场景。」 李陪陪看着我,我看着她,四目相接,我与她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沈默。 虽然椅子几步外就是灿烂明媚的春日暖阳,可我还是觉得脊柱进了寒风,而李陪陪脖子上的鸡皮疙瘩更是以我肉眼可见的速度立了起来…… 她「噌」的站了起来,踉跄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阳光下面:「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去上个厕所。」她说着一转身,甩胳膊就逃跑了…… 我楞了一会儿,连忙站了起来,跟着李陪陪追去,一边追一边喊:「你站住!你别留我一个人!我好怕!」 「你站住!」她也大喊,「别追我!我也好怕!」 我真是从来都没想到过,我这么胆小普通的人类,有一天会追得一个吸血鬼满公园的乱蹿。 李莽子不明所以,以为我和李陪陪在玩,跟在我屁股后面也是发狂一样的傻跑「汪汪汪」的叫得极欢。 我追了几分钟,不知道跑到了个什么僻静的地方,周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久不运动的身体就跟要散架一样难受,用力呼吸让嘴裏满是一股血腥味:「你站不站住!」我大喊。 李陪陪根本不理我。 我一个急剎,转头就把李莽子抓住了:「你不回来我就杀狗了!」 李莽子傻喘着,甩着大舌头舔了我一脸口水,在它把我脸舔了个遍的时候,它没用的主人阴测测的出现在了前面一棵黄桷树的背后,露出半张脸,戒备的盯着我:「你果然被僵尸同化了。」 我气得不行:「同化个屁!你哥李怼怼不是说它们除了吃人不会同化人吗!我不懂,你也不懂?我电影看得多,你也看得多?」 「你都做梦了啊!」 「除了这些民国的事情,我还有梦到更久之前的古代打仗的场景呢,拿刀拿剑的!我可能只是单纯的做梦而已啊!」 「也可能是和其他僵尸也连线了啊,一梦梦一群。」 「……」这话说得我真有点怂,「真的?它们僵尸还有云端记忆储存系统?」 李陪陪看我还好好站在阳光下,犹豫了一番,到底是从树背后走出来,也踏在了阳光中:「照理说应该是不可能的,但之前你被僵尸攻击了,李怼怼去吸协开会的时候就说了,这几只僵尸可能有变异的。」 「什么变异?」 「中国的这些僵尸邪乎又神秘,现在世非联裏面也没有他们的协会,他们基本都由赶尸匠控制,赶着回家乡安葬,很多落单的僵尸也没有自己的意识,他们行动的唯一动力就是捕食,但没有什么病毒传染,只会将猎物吃干凈。」 作为吸血鬼学校的教育工作者,科普起知识来,李陪陪稍微了有点正经样: 「前几天你碰到的那个僵尸,攻击你,可能只是为了吃你。但你说她最后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孩子,这证明她是会保护小孩的,也就是说,她其实是有自我意识的,而且……我听说,那个小孩,好像是那僵尸抢来的。」 「抢来的?」 「嗯,抢了一对人类父母的孩子。那家父母去警局报了案,说孩子放学的时候失踪了。警察目前当失踪案在调查,但现在国非委这边很紧张,想尽快抓住那个僵尸,把人家小孩还回去,害怕暴露非人类的存在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她为什么要抢人家孩子?」 「这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这几个僵尸变异了,咬了你,可能你也变异了……」她伸出手来,「你把莽子还给我,别待会儿站着站着就疯了,咬莽子一口,它也变异了怎么办。」 「李陪陪你骨子裏和你哥一样的吧!」 我这话刚说完,忽然对面的李陪陪神情一肃,目光凛冽,与方才同我闹腾时宛若两人,她一声不吭,身形如电一闪,径直冲我扑来。 我诧然,口都没来得及开,就直接被李陪陪扑倒在了地上。 莽子嗷嗷叫着直线冲了出去。 我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听见压在我身上的李陪陪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我很紧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嗷呜!」还没得到李陪陪的回答,那边莽子的痛呼伴随着一声沈重的闷击声传来。我抬头一看,连毛带肉的阿拉斯加那么大一只,现在像死了一样侧躺在地上,而那方阳光下只站着一个裹着黑袍的男子,他面对着我,我还没来得及看见他大帽子裏面的脸,就被李陪陪拉了起来。 「走!」 我感觉我被李陪陪扛上了肩头,屁股朝天脑袋朝下,没一会儿就充血冲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场面混乱,我就看见李陪陪掏出了她的蛋蛋鞭,鞭子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劈啪两声,仿似是武器击打触碰的声音,空气瞬间动荡起来,我的头发和、衣服还有五臟六腑被晃得乱七八糟。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像是做了一趟太过激烈的过山车,我一闭眼,一睁眼,就被甩在了冰凉的地上。 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我挣扎着爬起来,脑袋裏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分清了天地,刚认出了面前的旧居民楼的一楼楼道,胃裏就一股酸气直接冲了上来。 我只手撑在上墻,捂着胃「哇哇」就吐了两口酸水。 「啧,你臟死了。」黑狗蹲在楼道楼梯破旧的防护栏上,舔了舔他的猫爪子:「不要在我主子门前乱吐好吗,我主子嗅觉很好的,这味会打扰到他。」 他说着,我听到「咔哒」一声,房门拧开的脆响。 我一转头,正好对上了李怼怼微微迷蒙的目光,仿似刚从梦中醒来,他瞇着眼,头发微微凌乱着。 他看了旁边靠着墻死命喘气的李陪陪一眼,又把目光挪到了我身上,随即站直了身子,提着眼镜架的手轻轻抬了起来,那副金丝眼镜就随着他的动作展开,随意的被他架上了鼻梁,他轻轻推了一下眼镜,褪去了眼中的朦胧,却还没来得及褪去声音中的低沈沙哑: 「谁欺负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