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今天他又说爱我了,嘿嘿。” 季糯在他新的日记本上写下第一句话。 “我不记得你怎么跟我告白的了。”季糯躺在他专属的病床上挂着水,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最近没事就感冒发烧的,医院大概是他另一个家。 顾唐尧坐在床边的靠背椅上,暖着糯糯挂水的手掌,“休息一会吧。” 被转移了话题的季糯也不恼,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说,“睡不着。” 顾唐尧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自动绕到另一边糯糯挪出的小半张床,侧躺着把他的糯糯搂在怀里。“睡。” “好的。”季糯枕在温暖的肩膀上,笑着闭上眼睛。 顾唐尧梳着糯糯鸟窝似得头发,时不时在上边留下一两个吻。 不该叫糯糯了。顾唐尧想。 应该是病秧子。 一个星期进了四次医院,不是病秧子是什么。 不过,还是他的。 他们的整个故事都在季糯的好几十本日记里藏着。 没有人会忘记的。 至少总有两个人会记得。 不管是在哪里。 不管是活着还是…… “算了算都好久好久了。再过几年都该死了。 是快要到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好长,又好短。 真好啊真好。 不过,我知道某个人肯定还是会偷看的。 他都看了几十年了,熬了几十年粥了。 为了不让他尴尬,那我也例行一下吧。 我也爱你,不后悔。 爱信不信。 对了,再送个东西给你。” 顾唐尧从纸缝里抠出一个指环。 是季糯送他的第几个木头戒指来着? 顾唐尧把旧的拿下来,放进一个盒子里,与这些年来所有的木头指环一起。 然后,再带上这个新的。 某天,顾唐尧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在他的糯糯的工作室里发现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堆他没有见过的木头指环,各种形状和样式的。 淹没在一堆樟脑丸里面。 里面的那张纸上写着—— “万一我先跑掉了呢?” 顾唐尧一个个数下去,越数越生气。 刚到门口的季糯大呼不妙,瞒了好久的秘密居然被发现了。他解释了几百遍,顾唐尧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说“没事。” 季糯忙着去做饭了,也稍微放下心来。 季糯吃了大半辈子药,生了一辈子的病。 顾唐尧陪了一辈子。 一天没多,一天没少。 第·我也不知道是啥·章 顾唐尧还没回家。电话打不通。 季糯盘腿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前两天,他要去给一个同城客户送货。对方说正好在一个酒店住着,没在家里。季糯也没多想,就去了。 回来了以后,他跟顾唐尧报行程。在说到客户名字的时候,一向温柔的顾唐尧脸色变了。 “你说是?谁?!!” 季糯不明白顾唐尧突如其来的情绪,“王叉啊。好像是个老板。挺和善的,还特别大方,给了我好多报酬……” “王叉!”顾唐尧跟有个炸药包在倒计时似得,紧张地马上要炸成烟花上天去了,“他对你做了什么吗?碰你了吗?” “抱了一下。以前别的客人也有拥抱表示感谢的啊。”季糯回想着,毫不在意地说道。 倒计时结束,顾唐尧一下子“噌”地站了起来,拿了手机和外套就往门外冲,留下一句“等会回来”,就出了门。 那一会儿还真是有点儿长,季糯扳着手指头数来数去都已经一整天了。除非出差,顾唐尧从来就没有离开他这么久过。这完全不在计划之中。 季糯不太开心。哦不,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开心。 对,没错。季糯要生气了。 自己生闷气的幼稚的季糯把手机网茶几上一扔,先把暖气和灯关了,再跑到玄关,在换鞋用的凳子上抱膝盖坐着——顾唐尧什么时候回来,他就坐到什么时候。 在时钟马上转向零点,只穿了一件长袖衫的季糯快要冻僵的时候,门开了。 顾唐尧带着一张挂彩的脸和一身寒气进了屋,没有想象中的暖意扑面。 “糯糯?”顾唐尧打开了灯,看到了季糯。 有气无力的季糯脑袋晕晕的,听到声音勉强哼了声。 顾唐尧尝试着触碰了糯糯的背脊,竟然发现手下隔了层布料的皮肤比他的手指还要凉。“坐在这里做什么,给我回被窝里去捂着。”他搓着手掌,等不再那么凉了,就把糯糯抱起来,进了卫生间。 季糯沉默地坐在垫了浴巾的洗手台上,偶尔抬头看一眼。 开大灯,开专门用于浴室取暖的小空调,放洗澡水,顾唐尧做 完这些,又站在糯糯身前,摸着他的额头小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头晕吗?觉得还冷吗……” “谁打你了?”季糯打断了絮絮念,只是盯着顾唐尧嘴角的青色看。他还记得,刚刚抱他起来的时候,顾唐尧“嘶”了声。 顾唐尧有点着急,“如果头晕的话,一会就得吃药预防感冒……” “是不是那个王xx?” 顾唐尧依旧选择忽视这种没意义的问题,“糯糯头晕吗?有没有饿,想吃点什……” “闭嘴,”季糯离开那个有些脱水的嘴唇,“你是我的。你的非工作时间也都是我的。除非是非解决不可的急事,以后不准再这样。” 顾唐尧耳边一直回响着水流不断砸进浴缸的声音。 季糯见着人呆呆地站着,就自顾自把对方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腰上,然后,环住对方。耳朵贴着头发。 顾唐尧等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浴缸的水应该已经放的差不多了。他帮着糯糯把衣服脱了准备洗澡。 等季糯坐到浴缸中,顾唐尧边给他擦背,边才解释说,“那个王叉臭名昭着。有妻子还找小三。前段时间,还听说他把一个男孩子接回家。后来,那个男孩全身是伤的地跑出来跟路人求救。我跟他打过交道,完全就是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当时房间里有好几个人的,不止他一个。” “季糯!” 被点名的人抬头直直望着他,一头雾水。 顾唐尧特别认真地问,“如果我去抱别人,这个别人还特别不好。你会怎么想?” “哦,”季糯低落地说,“对不起。以后我不会了。” “我去办公室找他,他居然说你…你…很可口…”顾唐尧完全是咬牙切齿地在解释,“气得我一拳直接上去了,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后来我还回去我父亲那里了。”他跟父亲商量过后,决定要怼死王叉。当然了,也被父母亲嘲笑了。妹妹直接滚到地上,指着亲哥哥说,“哥哥跟人打架哈哈哈……” 季糯听着听着,居然笑了起来,“顾唐尧,你都三十了,还跟别人打架。哈哈哈。” “就算到60岁,欠揍的人还是得揍。”顾唐尧坐在浴缸旁边的地上,盯着季糯洗澡。 等两人都收拾好自己,并排躺在被窝里,已经凌晨了。 季糯左边还挂着笑容。顾唐尧深信,这次的经历即将变成黑历史——三十岁跟人干架,并挂彩。 好几年过去了,季糯脱去了青年的青涩稚嫩,马上要迈入25岁了。真是越长越好看,越长越不安全。 顾唐尧总觉得自己得了妄想症。总觉得季糯哪天一不注意就被拐走了。 “明天我要去巷子那边。” “好。我送你去。睡吧糯糯,晚安。” “嗯。” 第二天下午,顾唐尧去店里接季糯回家。 刚进店门就震惊了。 榻榻米上的小茶几前,立了一块半人高的板,上面写着,“此人已售出”。“已”还用红色圈出来加重了。 季糯从楼上拿了东西下来。他的工作用围裙上应该是用颜料画上去的,特别标准的宋体,“非卖品”。 看到顾唐尧瞪圆的眼睛,季糯还炫耀似得,一副“你看我聪明吧”的表情,鲜活极了。 “我觉得应该是手上的戒指不太能注意到,你看我现在这样顾客能明白吗?”季糯把围裙脱下,搭在楼梯上。 顾唐尧牵着季糯往外走,“你一边说已售出,一边又非卖品,这矛盾了。” “没关系的,他们都知道我的语文是你教的。”季糯笑得超开心。要是他有尾巴的话,大概都能摇出风来。 顾唐尧在季糯的脸颊上奖励了一个轻吻,“今天吃咸泡饭。” “好的好的!多放白萝卜!” 等锁完门,两人一齐消失在小巷子的那个路口。 顾唐尧更加坚信了。糯糯本就是他最爱的人。 走完生活的这条路,不会太艰难。 只怕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