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月也不论什么对号入座,只要有票随便坐哪儿都行。 还好这时候出门的人不算太多,兄妹俩找了个空座坐下,行李也都放到架子上。 原本,周桂兰是想让许世琴穿着那件紫红色呢子大衣出门的,被许世彦拦下了。 他们这次出门带了不少钱呢,本身就得加倍小心,再穿个呢子大衣,咋地?显摆有钱啊? 出门在外,穿戴越好就越是招贼,如今外头可不是前几年了,乱的很。 火车上倒是不至于有抢劫的,但是小偷特别多,可别让贼盯上。 所以许世彦穿着他上山干活的破棉袄,补丁一层摞一层,许世琴也找了件在家穿的衣服,上头打着补丁。 兄妹俩破衣烂衫的打扮,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没啥钱的老农民,小偷都不咋注意他们。 即便如此,许世彦也不敢大意,随时随地都保持警惕。 不管谁往这边靠近,许世彦都很小心的尽量避开接触,将许世琴护在里面。 这一路上车的人多下车的人少,车上乘客越来越多,到后面几站时,就没座了。 这种时候,也正是小偷下手的好时机,果然,过了一会儿,有人就喊,他的钱丢了。 那人的衣服被割了个口子,揣在里面的钱就这么被人偷走了。 被偷的人放声大哭,周围人露出同情的目光,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个年月,谁出门不是提心吊胆的? “哥,咋这么吓人啊?好好儿的衣服就被割了道口子。 这么多人呢,都没注意是啥时候被偷的?”许世琴哪里经历过这些,吓坏了。 “所以我才说,出门不能穿太好,越破越土越没人在意。 要是再有一身汗臭味儿脚臭味儿,那就更好了,保管没人往你身边靠。”许世琴低声嘱咐妹妹。 被吓到脸色发白的许世琴,一听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哥,你可真能埋汰人。” 谁出门还不收拾的干净利索?哪能一身汗臭味脚臭味儿的就出来?那也太丢人了吧? “是真的,你别不信。 你看看刚才丢钱那个,一看就是工作出差的,这样的人身上肯定带着不少钱,最招小偷。” 许世彦低声给妹妹讲解,也算是让她涨点儿见识。 “那些小偷最会看人,什么人有钱什么人没钱,他们都能认的差不多。 所以啊,你就不要想着其他,自然点儿,就是个从来没出过门的穷鬼土老帽。” 许世琴身体不好,真是没咋出过门,最远也就从松江河到仙人桥,要说是没出过门的土老帽,还真是挺贴切。 老式蒸汽火车跑的慢,就这么一路咣当咣当跑了将近五个钟头,总算到了浑江火车站。 广播里喊着让旅客都带好行李准备下车,好多人都急着往车门那边挤。 越是这种时候,意外越多,所以许世彦没着急,只把行李都拿下来等着。 直到火车停稳了,这才护着许世琴随着人群下车。 刚下了火车,还没等出站台呢,就听见有人喊,他的东西不见了。 那不用说,肯定是刚才挤着下车的时候,被人顺手牵羊了。 许世琴一听那边的东兴,吓得就要摸自己衣服里的钱,被许世彦拦住了。 “别动,当心有人盯着你。” 谁知道那头是真的丢东西了还是假的?万一是有人故意这么一喊,暗地里观察这些旅客的反应呢? 不管是谁,在听到别人被偷的时候,下意识的都会去检查自己的钱丢没丢。 有的人会利用这种自然反应,在暗中观察,然后趁别人不注意下手。 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检查,直接往外走就是。 太乱 有许世彦提醒,许世琴不再有所动作,只小心的跟在哥哥身边。 兄妹俩出了站,转头又去售票处买了往省城的票。 发往省城的火车是傍晚的,时间还早,兄妹俩也不能一直在火车站呆着,索性在外面旅店要个房间过站。 俩人也没出去转悠,就老老实实呆着旅店里。 管人家要了些热水,就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煎饼、咸菜,对付了一顿。 五点半,二人退了房,背起行李去车站,到点儿检票上车。 这趟车六点发,到省城是早晨七点来钟,正好在车上呆一晚上。 这年月,卧铺票可不是一般人能买的,都得是公家的人开工作证明才行。 许世彦兄妹就是个老农民,肯定没这待遇。 再说了,就一晚上,也不是出远门,没那个必要。 浑江是始发站,车上空座很多,还有单独给通化那边预留的两节车厢都是空的。 许世彦领着许世琴,直接找了个对面长座,一人一边坐着。 晚上要是没人来,他们还可以躺一会儿。 通化上车的人也不太多,车上空座不少,所以过了通化,许世彦就让许世琴休息,他看着。 等到晚上九点来钟的时候,许世彦也枕着行李眯瞪着。 到十二点来钟,似乎有极轻的脚步声朝他靠近。 许世彦也不吭声,闭着眼睛假装熟睡。 果然,有人停在许世彦前面,伸手往许世彦腰间摸索,结果却摸到了一个梆硬的东西。 那人觉察不对,立刻收回手,却被许世彦攥住了手腕。 “兄弟,找到啥稀罕玩意儿了没?”许世彦坐起来,笑着看向对方。 那人捂着个帽子,脖子上还戴个套帽挡住半截儿脸,只露出鼻子和眼睛。 “松手,不然我兄弟过来饶不了你。” 那人恶狠狠的警告许世彦,只是声音里带了几许的心虚。 许世彦手上用力,一个巧劲儿,咔的一下就卸了这家伙右手手腕和胳膊。 “你兄弟?几个啊?” 许世彦刚才打量了,这节车厢里大部分人都睡着呢,周围并没有探头探脑负责警戒的人。 也就是说,这家伙可能是在装腔作势,也可能,他的同伙在其他车厢作案,还没过来呢。 刚才那家伙摸到的是许世彦打猎那把刀,当时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此刻被制住,右胳膊整个儿不敢动了,那家伙也明白过来,这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大哥,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大哥高抬贵手。” 那人一看事情不妙,立刻放软了语气求饶。 “兄弟,哪里混不到一口饭吃?非得走这条道么?” 从一开始,许世彦就没有大声嚷嚷,始终都低声跟对方说话,他也怕把对方的同伙引过来。 许世彦这次出门还带着妹妹呢,尽可能要避免横生枝节。 万一对方有十几个同伙,他就一个人,肯定吃亏。 “都,都是不得已。”那人咬着牙,小声说道。 许世彦叹口气,摆摆手,“你走吧,我不跟你计较。 最好下一站赶紧下车,找个医院看看去。我只会卸,不会正骨。” 会,也不能给他正,谁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样的人? 万一给他正骨接上了,他再翻脸呢? 就这样才好,右手不敢动,只剩左手,不怕他翻出什么风浪来。 对方也看出来了,许世彦不好招惹,于是二话没说,在许世彦松开手那一刻,转身就跑了。 等那人跑了,许世琴坐起来,“三哥,你就这么放了他啊?” 许世琴也没敢睡太实,迷迷糊糊间似乎听着不对,她没敢动弹,只闭着眼睛听。 直到那人走了,许世琴才敢出声儿。 “不放了他还能咋办?闹大了报警? 你知道他们这一伙有多少人么?万一他们十几个人围上来,咱俩不得吃亏? 车厢里就这些人,你敢说他们都能起来帮咱?” 许世彦摇摇头,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心难测,这世上不缺见义勇为的人,但更多贪生怕死的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也不愿意主动招惹麻烦。 甚至有些人,宁可损失些钱财,也不肯出头。 许世彦从来不敢把人性想的太好,一切往最坏里打算,也就不会失望。 许世琴想了想,点头,“嗯,三哥说的有道理,是我太天真了。” “别想了,继续睡吧,别的不敢说,后半夜咱这节车厢应该是安全的。” 他抓到人没声张,还把人放走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按理来说,那人绝不会再回来找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