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骁疑惑地盯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以为傅准是想把手机借他。 所以他下意识就想回绝:倒也没必要 有必要。傅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打断他的话。 语气郑重地像是在颁发诺贝尔和平奖。 就在岑骁终于心下了然,甚至对这位恶势力傅某有了一丝改观的时候 傅某人忽然幽怨地开口了。 他语气里夹杂了一丝带着恶趣味的炫耀:这是我的新手机。 羡慕吗?眼馋吗?想要吗? ?? 拼夕夕砍的。 ??? 第4章 这是另外的价钱。 没有人知道,在厚德楼顶层某教室的角落中,暗流正在涌动。 岑骁和傅准之间的气氛变得无比微妙。 就连空气中都掺杂了一丝焦灼的气息。 傅准被他表弟吹上德嘉一哥的宝座,也不是没道理的。 毕竟他只花了短短十七个小时,就把岑骁戴了十七年的乖乖仔面具给敲得四分五裂。 甚至有碎得掉渣的趋势。 也不知怎么的,岑骁在面对这人的时候,莫名有一种无力感。 让他提不起劲来演,也懒得再去装。 他现在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反正性质最恶劣的打架都被他看见了,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想明白后,岑骁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他从桌肚里抽出一本书,把桌上的手机往左一扫。 手机直直地滑到傅准的桌面上停下。 滚,别和我说话。岑骁绷着唇角,把书翻开,嗓音里透着一股抗拒的冷淡。 傅准看着那部滑到自己桌面上的手机,安静片刻后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岑骁随口答道,连余光都不分他一点,径自抽出一支笔开始在自己的书上写名字。 傅准在一旁默默看着,沉吟片刻后,忽然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那你凭什么叫我滚? 听起来还怪疑惑的,而且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岑骁: 岑骁被他惹得是连手指头都不想装了。 他搭在桌上的左手倏地动了动,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直接朝傅准比了个中指。 傅准: 大明星还会做这么粗鲁的动作啊?傅准看得很是惊奇。 他摆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甚至还伸手去抓住岑骁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抓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构造。 你有病?岑骁猛地从他掌心抽回手,拧了拧手腕,骨骼发出一道清晰地咯吱声。 这一声把傅准唬得怔了怔,回过神来后当即就不乐意了:干嘛啊干嘛啊?你还想揍我啊?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这话说得音量有些大,甚至在略显嘈杂的教室中都有些突兀。 教室里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瞬。 气氛凝滞三秒,大家见他们这边没动静,又恢复了原先吵吵闹闹的状态。 唯有岑骁和傅准前面的两个同学,从头到尾一直没敢吭声。 傅准前面的那人叫何义鹏,他早就听说过傅准如雷贯耳的大名。 在他的印象里,傅准这人,家里有钱脾气又不好,平时在学校里横着走,还有个整天收保护费的小弟。 但是这开学不到一天,何义鹏对傅准的固有印象就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光是有钱这一条,就不符合啊! 傅准居然让岑骁帮他砍拼夕夕,你敢信?! 你他妈敢信?! 这是一个家大业大的有钱人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何义鹏觉得这应该是他来干的事儿! 现在他的三观简直在火药桶的引线边缘蹦擦擦蹦擦擦地跳舞,随手都有可能被轰得炸裂。 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可能傅准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有钱? 说不定他是个大穷逼呢! 于是他下意识侧过头偷偷看了一眼 傅准手腕上那某大牌联名款限定腕表的表盘,正在窗外太阳的反射下闪闪发光。 这光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他有一种被闪瞎了狗眼的感觉。 下一秒,眼泪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大概是何义鹏的视线热烈得让人无法忽视,岑骁和傅准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他。 目光意外地一致,仿佛在问他 看什么看?没看过帅比吗? 何义鹏被看得有点怂,但再转回去又有点刻意,只能随口胡扯个理由套近乎道:拽哥你那手表还挺好看的哈,哪儿买的?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嘴巴。 问这个干什么?!自己又买不起,说不定还会被傅准嘲讽一顿。 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何义鹏做足了心理建设、正等着傅准对他冷嘲热讽时 谁料傅准居然意外地好说话。 他忽然抬起手,把刚才那发光的表盘对着他,悠哉地胡言乱语道 羡慕吗?想要吗?拼夕夕上砍的。 岑骁: 何义鹏: 何义鹏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接地气,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附和道:那我也去砍一个,谢谢拽哥赐教。 说完,他就惊慌地转了回去,和自己同桌窃窃私语。 一旁的岑骁听得倏然沉默。 他是没有料到傅准居然能这么穷,连个手表都是山寨的。 山寨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免费砍来的? 也不知道中途求了多少人。 顿了顿,一股莫名的同情心从心底骤然升腾,压过了刚才那点火气。 他觉得傅准收保护费估计也是因为没钱。 毕竟学美术烧钱。傅准待在这个班里,没点钱连学都上不下去。 你很缺钱?岑骁的目光落在他手表上,打量了几秒:我看你这手表挺真的。 傅准的视线顺着落在自己的腕表上,随口说道:假货不就是图个同款么?看着不真谁买? 稍顿,傅准忽然道:怎么?该不会跟你做同桌还有身价过亿这种硬性要求吧? 没。岑骁有些无语,你有没有钱关我什么事? 噢,这不是怕给大明星丢人么?傅准扯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岑骁不是很懂这之间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关系:你自己都不觉得丢人,我有什么好丢人的? 也是。傅准点点头,那大明星到底能不能帮我砍一刀啊?看在我这么穷的份上? 哑然数秒,这回岑骁倒是跟他多说了两句:我真没手机,在我妈那,等下次有机会吧。 见他松口,傅准低低地噢了一声,也没再纠缠。 两人间的气氛出人意料的和谐。 就连坐在他俩前面的何义鹏和许知尧,都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等一个下午过去,他俩对这两位神仙已经有了初步认知 大明星话少,但如果真要跟他搭话,倒也不会被无视。 而傅准屁话居然还挺多的。 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跟大明星诉说他有多么多么穷,家里的大白菜收成有多么多么不好,家里的猪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有多么多么难吃。 甚至他家的猪还会去拱他家的大白菜! 坐在前面的何义鹏听得眉头直皱,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傅准那散发着人民币气息的腕表。 只一眼,他又被那闪光照得转了回来。 挠了挠脑袋,何义鹏偷偷摸摸的拿出自己的手机,连忙下载了个拼夕夕。 下午下课后,在晚饭的大课间,岑骁满脑子都是傅准家的猪拱他家大白菜的魔幻场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是被洗脑了似的。 脚步一顿,岑骁站在自己的宿舍面前,恍惚地抬起手,揉了揉头发。 他疯狂地想把自己脑海里那只拱白菜的猪给甩出去。 吐了口气,等把心情调节得差不多,岑骁终于推开了宿舍门。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舍友。 他们宿舍是两个班的人混拼的,实验班有两个人,艺术班也有两个人。 因为上一个班级排完还剩两个男生,所以首字母排前面的岑骁理所当然地被安排进了混班宿舍。 他一进屋,那两个实验班的男生都愣了愣。 啊,你是那个其中一个男生一副吃惊的模样,抬手指着岑骁,嘴巴张张合合好久才说出来那个外号:小二郎! 岑骁:? 什么小二郎?!旁边那男生给了他一拳头:人家那是小杨戬! 岑骁: 你们好。出于礼貌,岑骁还是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我是岑骁。 啊,你好你好!一开始那个嘴瓢的男生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我叫章乐臣,他叫邹启航,我们俩是十六班的。 顿了顿,他们才发现宿舍里还少个人,你们班应该还有一个拼宿舍的吧?没跟你一起? 被他俩这么一提醒,岑骁才知道宿舍还差一个人:没,我不知道是谁。 他确实没注意黑板旁边贴的宿舍名单,只是记住了一开始徐青州告诉他的宿舍号。 这人怎么一直没来你还记得你学号后面是谁吗?一般按首字母排的,你后面可能姓邓?戴?你们班有姓邓的吗? 岑骁刚来一天,连人都没记全,丝毫没有头绪,只能如实摇头。 冯?方? 岑骁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出舍友是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断他们,只能继续摇头。 范?傅? 岑骁正心想着你们就算猜到了我也不知道,结果就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字眼 傅。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腾。 正想着,他身后的门忽然咯吱一声开了。 岑骁脊背一僵,怔在原地没动。 哟,巧啊大明星。傅准的声音从他身后悠悠传来。 也不知道他刚才干什么去了,走得比岑骁早,来得比岑骁晚。 现在还顶着一头热汗,悠悠哉哉地走进来。 章乐臣和邹启航一看剩下的舍友是傅准,当即就不吭声了。 也不知道傅准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搞得他俩面面相觑了半晌,浮夸的演技瞬间上线,打着哈哈道:啊!今天真热啊。 啊!就是很热啊。 啊!我流了好多汗啊。 啊!那我们去洗澡吧! 啊!我给你搓背啊! 啊!我也给你搓背啊! 岑骁: 接着岑骁就顶着一脑袋问号看着这俩人勾肩搭背哥俩好地出去了。 手里还拿着盆和换洗衣服。 背影看起来透了一丝惊慌。 他突然觉得这画面哪里不太对? 为什么洗澡要出去洗? 这宿舍没有浴室吗? 这个可怕的想法闪过脑海的时候,岑骁的脸色霎时僵硬。 他快步在狭小的宿舍里转了一圈,除了一个阳台外,根本没有看到浴室花洒这种东西。 就在他还在思考这宿舍到底是个什么构造的时候,门口忽然路过了那个眼熟的小胖墩。 他跟之前一样,昂着脖子朝傅准喊道:拽儿,走啊,不然等会儿澡堂子又人挤人。 岑骁:? 这个略显陌生的词汇突然闯进岑骁的大脑。 澡堂?岑骁怔愣片刻,突然像迷失在迷宫里一样,只能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错愕地看向在一旁找毛巾的傅准。 昂,怎么?傅准把毛巾从摊开的行李箱里抽出来挂到肩上,忽然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啊,听不懂?那公共浴室听不听得懂? 岑骁: 我听得懂。岑骁这话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嗯?那还有什么问题?傅准像是没懂他的意思,疑惑地朝他眨了眨眼。 岑骁站在原地迟疑许久,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咽了回去。 他自己都觉得太矫情。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会因为去公共浴室洗澡而不好意思。 说出来不得被人笑话死? 默了默,他还是决定闭上嘴,转身去找自己的换洗衣服,没吭声。 倒是正准备出门的傅准忽然折了回来,靠在门边直勾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直到岑骁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换洗衣服,他才发现傅准正盯着自己。 本来心情就不太美丽的岑大明星,现在的心情更不美丽了。 他不爽地别开眼,没再看傅准。 但他的目光实在有些炙热,岑骁就算别开眼,也能感受到那道清晰灼热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盯着他的傅准终于开口了 你刚别扭什么呢? 没。 见他不肯承认,傅准啧了一声,皱起眉:是不是羡慕他俩有人搓背啊? 岑骁:? 如果你需要这种特殊服务,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提供。 只不过呢,这是另外的价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