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灼感觉,管家好像有点怕单飞白。 因为面対这么一个小孩,他咽了咽口水,回答得相当郑重:“您失踪的当天,我们就动用了‘白盾’里的一点关系,追查到那个农场。那里有一个人的下巴被打碎了,重伤昏迷。另外一个改造人已经死了。我们救下了还活着的那个,让他写下了一些情报,他说您被一个安装了机械右臂的人抢走了。他……” 单飞白带着一口温软的少年音,徐徐道:“哦,那人还挺讲义气。绑架我的一共是三个人,应该是伤不重,醒过来后逃掉了吧。” “把他治好后送到监狱里去。环境水平排名倒三之内的哪个都行。” “把那个逃掉的人找到。我会给你们提供一副画像。” “把他找到,然后也送到该去的地方。” 单飞白用那样的口吻,无所谓地対那几个绑架犯的处理提出自己的意见。 宁灼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小孩面対着自己的时候,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対他展露出的,都不是他最本来的面目。 ……就他妈咬他这口最实在最真心。 ——阴沟里翻船了。 满腔怒意的宁灼看到了被他端端正正摆在床头的杯子,只觉得刺眼,索性端起来,一口气喝尽了。 红枣枸杞姜茶凉了,顺着喉咙甜腻腻地滑下去,在胃里又燃烧出了一小团烈火。 宁灼没有再看悬浮在半空的监视屏,不知道接下来的情节和内容。 他也是在两年以后,系统梳理基地内外的监控点位时,发现了一段旧年的录像。 单飞白走到来接他的高级飞行车前时,微微一怔,俯下了身。 在他再次直起腰来时,手里多了一朵初春新生的野花。 单飞白将花拿在手上,颠来倒去地玩了很久。 因为找不到要送的人,最后,他把那朵花一点点揉碎在了手指间。 宁灼身体陷在椅子上,望着这过往感情的一点余烬,突然有了去外面的山坡上走走、看看有没有花开在那里的冲动。 但他没有去。 在监控里开着的已经是两年前的花了。 面対着屏幕,宁灼抬手,按下了“删除”键。 无名指被牵动,隐隐作痛。 不过宁灼知道那是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都破大防jpg (一)恩断 梦里的时间过得格外快。 眨一眨眼, 十八岁的宁灼就像竹子一样,望风拔节,变成了二十三岁的宁灼。 他有幸还没死, 而且混得不错。 此时是某日夜间的23点。 宁灼正开着一辆悬浮车, 带着三个“海娜”成员, 前往他的目的地,一处老旧的停车场。 他要去完成一单业务。 业务内容很简单。 两伙地头帮派因为地盘划分不均, 积怨多年,扯皮良久,这么多年谈谈打打, 打打谈谈, 终于搞出了大致的眉目。 但偏偏在两家的中间地带有一条红灯街, 带来的利润相当丰厚, 谁也不肯拱手相送。 他们的脑子比他们的肌肉块儿小得多。 所以他们不想动脑,懒得斗智,决定通过一场> 谁拳头大, 谁更硬,谁就拿到那条街的控制权。 下城区里,这种破事屡见不鲜。 宁灼和三个“海娜”成员, 就是东街一拨请来的外援。 当天,东街帮派只会上一个本帮的人。 而宁灼和“海娜”将扮演他的“小弟”, 任务是替东街拿下一场漂亮的大胜。 为了将来长久的利润,他们当然要上最可靠的保险,因此出手格外阔绰。 宁灼在接单前进行了一番事前调查, 确有其事。 东西街两拨人为了地盘划分的事情, 人脑袋都要打成狗脑袋了,闹得人尽皆知, 连隔壁街区的雇佣兵组织都略知一二。 好笑的是,西街那个帮派与东街不谋而合,也悄悄请了雇佣兵来做帮手,而且做得更过分,一口气请了五个,一点脸都没给自己留。 好一对卧龙凤雏。 西街请的雇佣兵组织宁灼甚至还认识,叫“天地人”。 宁灼这边还没有什么表示,那边“天地人”的老大就拨来了电话,问他们谁上。 宁灼:“我。” 对方:“靠!” “天地人”老大甚至连通话都没挂,就忙不迭吩咐自己的手下:“告诉他们,赛制> 宁灼:“怕我啊?” 那边啐他:“怕你大爷。你还得怕老子呢。” “怕你什么?” “你还别不信。打起来20秒,你就能跪在地上求老子别死。” 那边跟他臭贫了些什么 ,是真是假,是在捧他还是在示弱,宁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在乎。 这是一单简单的生意,反正不打着“海娜”和“天地人”的名头,谁胜谁负都不会影响名声。 输了,退钱就行,丢人现眼加损失利益的都是两家帮派。 所以在宁灼这里,这算一笔再日常不过的生意。 为着避免露馅,宁灼双手都戴上了手套,免得暴露自己的机械手。 …… 宁灼按照东街帮派给自己提供的地址,一路向西。 他路过了一处巨型的工业区,厂房是一整片的连绵不绝,延伸出了几公里,在夜色里像是一头深色的、背甲崎岖的怪兽。 车里播放着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 倒不是宁灼喜欢古典乐,是他讨厌太吵的音乐。 他很容易耳朵疼,耳朵疼就会诱发头疼——一种糟糕的连锁反应。 这首歌鼓点密集,却不吵人,像一段散乱无章、随手剪辑的蒙太奇,带着点神经质的味道,像是一场来自遥远的荒蛮时代的祭祀。 闵旻不怎么出外勤,不过她喜欢热闹,在基地里闲来无事,就占用了他们的频道聊天。 “我说,你还敢往外跑?”闵旻在那头涂指甲油,“最近风声不大对,听说日向健四处找人托关系,说要弄你呢。” 宁灼对此反应冷漠:“让他弄。” 日向健是个黑市商人。宁灼最近和他有点不对付。 不过这种轻描淡写的认知,仅限于宁灼本人。 “你可是搞黄了他黑市整条‘酒神世界’线,听说他人都疯了,天天擦他那把武士刀,你真不怕他上门找你拼命?” 宁灼不以为意:“他做事不干不净,有脸来找我?” 四周的路越来越偏僻。 昏黄的灯带投下了一盏盏的光,在宁灼脸上投出了明暗交替的栅栏格。 宁灼虽然狂,在这样的杂碎面前也狂得有理。 不是宁灼有意戗他,是日向的生意做得太大,扑棱蛾子一样,直通通撞到宁灼手里的。 这事还是和“酒神世界”有关。 从十年前开始,terest公司就推出了新版的“酒神世界”,效果更加温和,并调整了原有的发售模式。 按terest公司的说法,经高层统一研究,“酒神世界”将进行限量销售。 这是针对公众的说法。 但实际“酒神世界”改版和调整的原因,是“白盾”不大高兴。 这种无形的电子鸦片,导致下城区的犯罪率直线飙升,让“白盾”的kpi很不好看。 “白盾”和terest公司的高层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最后的决定是,“酒神世界”采取「周五见」模式,只在每周五的固定时段销售,表面上是“限量销售”,实际上设置了一道无形的门槛: b级公民能抢到的概率更大,下城区能抢到的名额则少得可怜。 在产生饥饿效应的同时,也算是对“白盾”有了个交代。 而且terest公司也没有蠢到放弃底层市场。 他们另有一条生产线,专门为黑市输送旧款的“酒神世界”。 至于一批底层人无法承担黑市的高价,只能被迫强行戒断,变成精神病,这是不在terest公司计划内的事情。 对此他们只能深表遗憾。 至于日向健,是个二道贩子。 他嗅觉灵敏,提前囤积了大批旧版的“酒神世界”,可以说眼光不错,眼界却相当有限。 从terest口里夺食这种事本来就有风险,闷声发大财算了,谁想日向居然开始投入大价钱,装设一些原版“酒神世界”没有的功能,譬如更加直接的、刺激欲望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