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长公主定亲宴的。 书房中气氛有些沉郁,默坐片刻后,袁牧起身,向板着脸的秦尚书深作了一揖,而后道∶ “大人,柴筠是下官的表妹,下官同她的确曾有过婚约,但婚约在早些年便已被解除。” &ot;下官的确没有处理好自己的私事,下官惭愧。 袁牧此刻并没有以徒弟自居,他心中有愧,无颜以师徒的关系而让秦尚书为难。 袁牧的坦白,让秦文轩心中的不豫稍稍散了几分,他皱眉看向仍向他作着揖礼的袁牧,轻叹了一声。 昨日袁牧那表妹在秦府的说辞,还不知有没有被流传出去。 而毕竟那女子同袁牧定亲在先,如今又投靠了袁家,就算那女子此时改口不提,但难保今后又会不会有别的流言。 秦文轩极其疼爱自己的两个女儿,他不会允许自己女儿的婚事沾上这种污点。 且另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秦家是皇后父族,是皇室外戚,不能因府中的糟心事让人拿住把柄用以攻击皇后。 若此事被心怀不轨的人说成是他秦府仗着皇后的势夺人未婚夫,那可就难听了。 前有去岁同秦溪走得近的那名千水湖畔的琴师,易容成秦琳的模样入了皇后的凤裕宫,意图谋害皇后被拿住一事,秦府差一点就被当今圣上连带处理。 若再有何事牵连皇后,秦文轩能肯定,圣上定不会饶过秦府。 昨日之事,可大可小,但秦文轩他赌不起。 只是可惜了,秦文轩是真的欣赏袁牧这小子,本也真心希望师徒二人能结为翁婿。 秦文轩叹了一口气道∶ “这场亲事,就此作罢。” 袁牧喉头微哽,他维持着向秦文轩作揖的姿势艰难开口∶ “是,大人。” 秦文轩抬手∶ “你坐下吧。” 袁牧缓缓归座,他背脊挺直,两眼微垂,只有紧扣在双膝上青筋微凸的手背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绪。 秦文轩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了一口后道∶ &ot;昨日进宫,遇上了吏部文选清吏司的同僚,那边给了消息,你的升调令这几日就会下来。 袁牧本有些出神,闻言他默地抬头,当即准备起身,却被秦文轩以手势止住。 袁牧向秦尚书抱拳, &ot;下官谢过秦大人。 袁牧是真心感激,秦尚书口中所说的吏部的消息,应该就是他之前就听到风声的那件事。 他将从五品郎中,升为正四品尚书左丞。 而他此次的升迁,是秦尚书的推荐,吏部只是例行考功,走个过场罢了。 秦尚书在这时提及此事,应是在表明他不会公私不分,因私事迁怨于他。 秦文轩摆了摆手, “不必言谢,你的履历和能力摆在那儿,擢升是迟早的事。” 秦文轩又叹了一声后开口 “这几日为师肝疼,你下个月再来寻为师喝酒。” 袁牧眸中微诧,这是…… 自己同这位师父的师徒情分还未尽…… 秦文轩看着自己这徒弟有些呆愣的模样,无奈地摆了摆手∶ “回去将此事了清楚,不要让我听见外头流出什么难听的传言。” 袁牧起身作揖∶ “是,师父。” 袁牧从秦文轩书房出来后,在院中微顿了片刻。当他重新抬步走向秦府正门时,正好碰上了外出归来的秦家两姐妹。 看见不远处那名眉目间都是沉静的女子,袁牧听见自己的胸腔不由得急跳了几声。 很快,秦府两姐妹行至袁牧近前,两人皆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这名已移步至道旁,正躬身对她们行礼的男子。 几人见礼完毕后,袁牧对秦琳再度作揖致歉∶ “对昨日之事,在下很是抱歉,特向琳小姐赔罪。” 秦溪本准备说什么,被秦琳伸手制止。 秦琳最终没有答话,只是矮身向袁牧回了一礼,而后同秦溪一道离开。 袁牧克制地只看了一眼秦琳的背景便收回视线,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目,抬步出府而去。 回到院子的秦琳很快就得知了父亲已同袁牧谈了退亲的事。 对此,秦琳心中有些复杂,但也谈不上遗憾。 她对袁牧并无太深的印象,只是并不反感。以她从父亲处的了解,原本她觉得自己同袁牧成婚,今后的日子应该也算平顺。 却不曾想会出现变数。而昨日在宁寿宫那人是如此笃定,当真以为他是算无遗策了 袁牧从秦府出来后,径直回了袁宅,并且碰上了刚准备收拾包袱跑路的“可怜的”表妹柴筠。 二人四目相对间,似乎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柴筠张了张口,还没待她编出什么鬼话,袁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漠道∶ &ot;让你上京的人,是端王府世子 柴筠目中有掩饰不了的惊讶。 表兄知道了 最终,柴筠在袁牧冷淡的眼神下,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表兄迟早得知道,如果她猜得不错,今日表兄去秦府应该就是为了这事。 袁牧得出了他要的信息,沉默了一瞬后,再度开口∶ “我同秦府琳小姐的婚约已然取消。” “你勿再拿你我当年那场早已解除的娃娃亲说事,以免坏了秦府和人小姐的名声。” 柴筠心中微讶。 婚约真被她搞没了 不过,今早她得知表兄被秦府请去,就对这个结果猜到了几分。 柴筠惊讶之下心头又有些过意不去。 她刚准备开口,对面的表兄袁牧从袖中摸出一只锦囊,递给了柴筠。 &ot;以你的性子,端王府那位世子能同你做交易,使的应该只能是银子。 “这些钱你拿去,走正途,切勿再行些歪门邪道。” “有什么困难,可上京寻我或你姨母,但不要再拿婚约说事。”柴筠悻悻地接过那只锦囊,咦,重量还不轻。 虽说柴筠心中有愧,但谁会嫌钱多啊。 柴筠将锦囊揣入怀中,给表兄袁牧鞠了一躬,诚恳道歉∶ “表兄,对不起。” 半个时辰之后,柴筠雇了一辆车,还有几名镖师,带着端王府派人送来的巨款,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上京城,往徐州而去。 在路上笑开了花的柴筠,突然想到方才表兄的神情,瞬间收了笑。 她怎么觉得,表兄有些难过啊。 难道,表兄是真对秦府那位琳小姐情根深种 当夜,袁牧在院中举杯独饮,他一向行为有度,就算此刻很想大醉一场,但他仍生生克制着仅小酌了几杯。 吹着夜风,袁牧在微醺的酒意下陷入了回忆。 正如柴筠猜测的那般,袁牧的确心仪秦府琳小姐。 他甚至都不知自己是从何时有了这种隐秘的心思,待他察觉时,为时已晚,自己的视线已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但碍于他同琳小姐的身份天差地别,袁牧只能小心翼翼地掩藏心思。 那次,太液池冰嬉宴,袁牧也在场,他看见了秦琳嬉冰,也亲眼见她落入冰水。 但当袁牧挤开人群准备跃入冰湖时,却被端王府那位世子先一步下水,救上了秦琳。 之后京中有了短暂的传言,说秦府琳小姐可能入端王府成为世子侧妃,不过这传言没几日便烟消云散了。 再后来,他的师父,秦尚书寻他提及了婚事。 那夜,他一晚没睡。 就算是入赘,但能娶到琳小姐,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夙愿。 袁牧痛苦闭目。 端王府世子,就算是如今成了个鳏夫,但也是皇室贵胄。 就算他此次勉强应付过去,但难保那位世子还会有后招。 而他袁牧,拿什么同那位身份尊贵的世子去争。 他只能当这场婚约是镜中月,水中花,不过梦一场罢了。 长乐公主订婚宴的第二日,端王府世子封肃北和镇国公府一行便整装出发,前去北梁。 送走封肃北后,端王妃的确没有按照她原本计划的行程回幽州,而是留在了上京城,而昨晚她交代给下属的事情也已办妥,工部尚书秦府几位主子的信息已放在她的书案。 端王妃小睡了片刻之后,下属禀报 “从官媒处得到消息,秦府琳小姐已解除婚约。” 端王妃满意地点头,饮下一盏养身茶后,端王妃步入书房,开始研究她准备帮儿子娶回媳妇的大计。 端王妃越看那叠资料,眉头越是紧蹙。 这工部尚书秦府,可不像是会畏惧强权的主。 秦府众人极为护短,那琳小姐又是个有主意的。 看来,自己是任重道远呐。 在皇后诞下皇嗣后,长乐长公主和静仪长公主在宫外的府邸便开始着手修整,并于前几日准备得当。 封玉瑶不准备即刻搬出宫去,她还要在宫中多陪陪母妃和烟烟,也方便她逗弄秦烟那对可爱的龙凤胎。 但封云朝已然定亲,搬去公主府更便于准备婚事,因而就在定亲宴后几日,长乐长公主就在自己的公主府举办了乔迁宴。 在长乐公主的乔迁宴上,众人竟看见了本不应还在京中的端王妃。 端王府可是早已迁去了封地幽州,端王妃独自留京,不得不让人猜想,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缘由。 而之后上京城中接连的几场大型宴席,均出现了端王妃的身影,这下有些心思活络的世家主母和小姐们就有了些接近事实的猜测。 这不会是端王妃在为端王府物色下一任世子妃吧,毕竟端王府世子为其已亡故的世子妃服的齐衰礼,没多久就要除服了。 端王府世子虽说是个鳏夫,但毕竟是皇室贵胄,且作为端王的独子,将来可是要袭王爵的。 京中有待字闺中的小姐的世家大族闻到风声,都开始热络地同端王妃走动起来。 而端王妃为了掩饰自己对秦府的特别关注,也尽量配合其他世家的邀约。 真是……用心良苦。 秦府。 秦溪的婚事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但这几日祝氏却时有些心不在焉。 祝氏自认看人看事还算敏锐,她觉着吧,那端王妃看自己和秦琳的神色,似乎有些别的意味。 难道,这端王妃是在打秦琳的主意 祝氏心中有的猜测,秦琳又如何能想不到,毕竟她可深深记得封肃北在离京前对他说的那番话。 封肃北要秦琳等他。 等他回京 然后呢 秦琳心中有些烦乱,在面对封肃北时,她心中有各种不确定,是未知,甚至是惧怕。 封肃北,那个男人对她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的确动了心。但不论是身份,家世,还是城府,秦琳都没有把握能看透他,能控制局面。 叫她如何能赌上自己的一生同他纠缠 秦琳想到父亲这几日从衙署回来偶尔会提到的一些公务,她思忖了片刻,最终出府,进宫求见皇后。 秦琳在宁寿宫中,又被帝后二人狠狠秀了一把恩爱。 帝后夫妇的确令人艳羡,而秦琳也很清楚,皇后秦烟能走到如今的地位,可以如此自然随性地同圣上相处,靠的可不止是家世,美貌和帝王的恩宠。 这让秦琳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秦琳在宁寿宫求见皇后之后没几日,工部尚书秦府溪小姐成婚。 在婚礼的第二日,皇后的心腹纪先生安排了车架和护卫,护送秦琳出京西去。 车中的秦琳掀开车帘,望着越来越远的城门,心中有几分不舍,也更有对未来的希冀。 情情爱爱,都暂且抛在脑后吧。 端看这场同皇后的交易,是否能让她蜕变。 她将不再只是个闺阁小姐困于后宅,而是去到真正能发挥她价值的地方。 彼时,端王妃正在准备下一场同秦府主母祝氏还有秦琳的“偶然”碰面。 她定得矮下身段,让秦家母女知道端王府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得要给她们留下个好婆婆的印象。 而秦府琳小姐离京的消息也很快被传回端王府。 端王妃…… 我未来儿媳妇呢 封肃北…… 我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