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周炎宗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舍得丢下他一个人。 多福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忙道:主子,您别急,陛下一早就派人来传话了,说昨儿夜里主子您辛苦,便让你多睡一会儿,无需去养心殿陪着用膳了。 韩清漾松了口气,继而又紧张了起来。 今儿可有谁进宫了? 多子端着松子糖走了进来,就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戚猛来了,想来陛下是同他一起用的早膳。 韩清漾莫名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暗道他何时这般小心眼了。 他疑惑的看向多子。 你跟他很熟? 多子翻了个白眼,谁跟他很熟啊,不过那一日在养心殿外匆匆的见了一面,咧着嘴嘿嘿笑的样子跟个二傻子似的。 韩清漾坐在妆台前。 既不熟,又何必这么说人家? 多子吐了吐舌头。 主子,那奴才将小厨房新做好的荷叶莲子羹给陛下送去了。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韩清漾小声嘟囔着。 跑那么快做什么,弄的有人跟你抢似的。 夏日炎热,周炎宗的胃口弱了些,昨夜韩清漾特意吩咐了下去,让一早做好了荷叶莲子羹,放在冰鉴里冰透了,最是凉爽开胃。 多福透过窗户瞧着多子雀跃的身影。 这样不用争不用斗的日子可真好啊,他替韩清漾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主子,您对陛下动了真心了吧。 韩清漾潋滟的双眸里有着微波荡起,他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同样的一张脸,从前的笑只是讨好人的手段,可如今不同了,他的眉眼,他的唇角都隐隐藏着舒心的笑意。 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嗯。 多福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可是主子,您毕竟是男儿身,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发现了这个秘密,他还会对你这般好吗? 韩清漾垂着眸子,半晌没有说话。 有徐徐的风吹了进来,吹起了他鬓边的发。 他知道多福在担心什么,情爱纷争里头,动情至深的往往受伤最重,这种伤痛不是刀剑刺在身上的外伤,外伤总有愈合的一天,可若是情伤呢?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多福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陛下,他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多福深深的呼了口气,面上又有了笑容。 其实这也是奴才杞人忧天罢了,自打咱们到了大周,陛下对主子的好,奴才可都看在眼里呢。 韩清漾笑了笑。 多福,我不想骗他了。 多福愣了一下。 主子,你想好了吗?你真的想好了吗? 韩清漾点头。 他做事素来有主意,其实多福说的问题他不是没想过,所以他思虑了很久还是选择主动坦白,若是周炎宗不计较他的身份,他便铁了心的留在他身边一辈子。 若是 若是周炎宗不接受。 他便离开。 养心殿。 什么? 戚猛瞪圆了眼睛,一下冲到了书桌前,九哥,你真的想好了? 相较于戚猛的大惊小怪,一旁同样体型健硕的李壮便淡定的多,他翘着二郎腿,喝了口茶。 猛子,咱们九哥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戚猛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蒲扇般的大手挠了挠后脑勺。 李壮放下手中的茶盏。 九哥,只要你想好了,兄弟我支持你,甭说是大周的王,就是天下的王,我也不稀罕。凭着咱哥几个的实力,想要不还是手到擒来吗? 周炎宗靠坐在宽椅上,长腿交叠的搭在书桌上。 壮子,你这话说的甚合我的心意。这皇帝做的当真是无趣,还没咱们在边地的时候好呢。 戚猛哼哧哼哧的,走到了周炎宗的跟前。 九哥,你要是不当皇帝了,你后宫里的那漂亮娘们还能跟你吗? 周炎宗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去你的。老子看中的人,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戚猛揉着被打的脑袋,往后退了几步,嘿嘿的笑了起来。 要不你怎么是我们的九哥呢,对付女人可真有一手,回头也教教兄弟呗。 周炎宗扯了扯唇角。 你先找个老婆再说吧。 李壮看着两人闹着,却又皱起了眉头。 九哥,这些日子徐家可一直不安分呢,你确定你可以全身而退? 周炎宗收起了玩笑之色,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壮子,你觉得我当皇帝这两年凭的什么压制住这些朝臣的? 他是战场上长大的,书念的不多,也没有那些纵横捭阖的手段,更懒得去琢磨什么是阳谋什么是阴谋,靠的唯有他的一双铁拳,靠的就是他手中二十万的军队。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 李壮一点即透。 戚猛一脸懵圈,看了看周炎宗,又看了看李壮。 唉,你两在打啥哑谜呢? 周炎宗跟李壮对视了一眼,七月十五,就看你们的了。 李壮应了是,勾着戚猛往外走去。 怎么就看我们的了?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了呢? 两人刚走到殿外,就遇到了多子。 多子连正眼都没瞧他们一下,扭着身子就往里头去。 戚猛往后退了两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没看到本大将军吗? 多子瞪了他一眼,行了个礼。 给大将军请安了。 戚猛瞧着他手里拎着食盒,打开盖子瞧了瞧,见里头放着汤羹还有点心,便伸手去拿。 手刚伸出去,手背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 这可是我家主子给陛下准备的。 多子狠狠的瞪着他,大有一副你要是再敢伸手,老子就剁了你的猪蹄的架势。 戚猛没想到这面皮白净的跟娘们似的小太监居然敢动手,顿时就来了脾气,他直接伸手拿了颗松子糖扔进了嘴里。 我跟陛下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吃他一点东西怎么了? 他故意嚼的特大声,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模样。 多子不过也是仗着韩清漾得逞,这才有了几分底气,可真正对阵起来到底是怂了,只拿眼睛瞪着他,气鼓鼓的。 戚猛得了胜,志得意满。 这东西也太甜了,我记得九哥不爱吃甜的啊 正说着话,李壮回身催他。 磨蹭什么呢? 戚猛伸手还想再拿两颗,多子砰的一下盖了盖子,又狠狠的在他脚上踩了一下,提着食盒小跑着进了养心殿。 戚猛跳着脚追上李壮,李壮瞧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打趣道:好好的,跟个小太监较什么劲呢? 他恨的牙痒痒。 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壮子,你说是不是跟在漂亮的人身边久了,就可以跟着变的漂亮了? 李壮撇了撇嘴。 哪里来的这些歪理,我看你跟九哥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怎么没见你的样貌朝着九哥靠拢呢? 戚猛下意识的点头。 点完头,走了一截,快出皇宫的时候,才意识到这话不大对劲。 李壮,你他娘的损我呢? 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户照进殿中,将轻薄的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屋子里放着冰,倒是比外头凉爽许多。 韩清漾畏热怕冷,只要周炎宗一挨着他,他便叫嚷着说热。 周炎宗伸手把人勾进了怀里。 孤的清漾怎的如此娇气? 韩清漾怕一动弹便又出汗,只任由他搂着。 我从前也是不怕冷也不怕热的,可现在被陛下宠成这样了,往后若是陛下不要我了,我可怎么活啊? 话音刚落,便被霸道的吻住了唇。 良久之后,周炎宗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那香甜柔软。 往后若是再敢说这样的话,孤便亲到你求饶。 韩清漾微微喘息着,后背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目光迷离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那陛下发誓,发誓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丢下我。 周炎宗举起手刚要说誓言,韩清漾便伸出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 我信。陛下无需发誓了。 周炎宗亲了亲他的指尖,若是有朝一日,孤不再是皇帝了,给不了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你还会跟在孤身边吗? 他的语气有些严肃。 韩清漾坐了起来,如墨般的长发披在身后。轻薄的丝绸亵衣滑落一侧,露出一小片雪白圆润的肩头。 当然会了。陛下别瞧着我现在娇气,从前在大晋的时候,我可能吃苦了。 他眨着水濛濛的眼睛,为了怕周炎宗不信,又补了一句,真的。 周炎宗心里一软,重新将人勾进怀里。 即使孤有一日不当这个皇帝了,也必不会叫你跟着我吃糠咽菜的。 韩清漾趴在他的怀里。 我知道陛下这个皇帝当的不开心。要是陛下实在不想当了,咱就不当了。说到兴奋处,他又坐了起来,依着陛下的本事,到时候不如咱们占山为王,你当山大王,我当压寨夫人,从此快意江湖。 他说这话时神采飞扬,眼睛里透着光。 周炎宗握着他的手。 你真的不在乎眼下手上的权利,还有荣华富贵? 韩清漾绞着他的手指头。 比起这些我更想陛下活的开心自在。 周炎宗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韩清漾似是想到了什么,推开了他。 陛下,马上便到七月了,等过几日我想要出宫一趟,我来大周这些日子都还没得及好好逛逛呢? 周炎宗好奇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想出宫去了? 韩清漾窝在他的怀里。 陛下真的不知? 周炎宗茫然。 他该知道吗? 韩清漾哼了一声,裹着被子翻身睡到了角落里。 周炎宗悻悻的, 作者有话要说:韩清漾:你们男人一点都不浪漫。 周炎宗:你说什么? 韩清漾:你,一点都不浪漫。 第34章 外头日头正毒。 朝云公主摇着团扇进了养心殿,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让她原本燥热的心稍稍缓了些,她嘀咕着进了里间。 这大热天的,皇兄叫我来做什么? 周炎宗只当没瞧见她面上的不爽,开门见山问道:孤问你七月里可有什么大事? 朝云公主瞪圆了眼睛,接过汪寿端过来的冰饮喝了一口。 黄兄这是发烧了吗?七月里能有什么比皇兄你的生辰更重要的事吗? 周炎宗薄唇紧抿,眉头拧着。 除却孤的生辰呢? 朝云公主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看着他,像是看陌生人似的。 皇兄,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小大人似的双臂环在胸前,一副早已将周炎宗看透的高深模样。 皇兄若是不老实交代,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周炎宗摸了摸鼻尖,又舔了舔唇。 清漾说过几日要出宫去逛街,孤问了,他却不说,还生了气,今儿都没来陪孤用早膳。 话里话外都透着委屈。 活该! 朝云公主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周炎宗,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皇兄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要我这个妹妹来替你操心,简直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她气的拿手做扇子,扇了扇风。 周炎宗: 他这是做错了什么事?引得她这么一通编排,奈何有求于人,少不得要按下脾气。 朝云公主年岁尚小,身量还未开始长,短胳膊短腿的想要学着嬷嬷们教训她时候的样子,伸出食指点向周炎宗的脑门,奈何蹦了几下都够不着,急的小脸赤红。 周炎宗压下眼中的不悦,将脑袋往前伸了去。 朝云公主成功的,且重重的点在了他的脑门上,喜滋滋的搓了搓手。 嫂嫂这是想跟皇兄一起过节呢。 朝云拿眼神瞥了一下尚未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周炎宗,又失望的摇了摇头,简直是榆木脑袋,笨死了。 她几乎是对着周炎宗吼了出来的。 七夕。 又名乞巧节,还叫情人节。 周炎宗恍然大悟,唇角勾起。 孤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朝云公主被他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样子给气到了,又气呼呼的出了养心殿,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话。 有本事你以后就别求我。哼! 待到殿中无人的时候,周炎宗将抽屉里的玉拿了出来,系上了红绳,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又小心的收了起来,放在了枕下。 暮色四合。 天边最后一抹火烧云被夜色取代之后,漫天繁星,愈发显得苍穹浩渺,辽阔深远。 韩清漾穿了丝质的月白长衫,头发用玉簪固定在脑后,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他摇着手中的折扇,在院子里走了几步。 都快忘了穿男装是什么感觉了。 多子兴冲冲的道:主子,天都快黑了,咱们快些出宫吧,咱们来大周这么久都还没得及出去逛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