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惊,几步走了过去。 汪寿轻声道:娘娘您进去劝劝陛下吧,烈酒伤身。 借着昏暗的灯光,韩清漾简单的扫了一眼,这宫殿很破旧,墙角处挂满了蛛丝,屋顶因为年久失修,有好几处正在漏雨。 而周炎宗则坐在桌旁,手里握着酒壶,面上有着悲愤之色。 大胆,孤不是让你在外边候着吗?谁准你进来的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跟着手上一空,酒壶就被夺了去,他掀了掀眼皮,来人着一身白衣,虽面有薄怒,可却依旧美的摄人心魄,似是九天仙子下凡一般。 周炎宗抄起了放在桌上的另一壶酒,仰头灌下一大口,因为喝的太急,有酒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延着他的脖子一直流进了他的衣裳内。 你怎么来了? 韩清漾又将他手中的酒给夺了去。 臣妾是来找陛下问罪来的,陛下明明答应了臣妾要陪着臣妾一起用晚膳的,何故爽约迟迟不来,不来也就算了,也不差人送个信,陛下知不知道臣妾看着那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能看不能吃,臣妾等的有多辛苦啊。 周炎宗的眸子里有了惺忪的醉意。 如此说来,倒是孤的不是了。今儿是清明,孤只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有些难受 韩清漾愣了一下,任由着他将自己手中的酒壶夺了回去。 他举起酒壶跟周炎宗碰了一下。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臣妾陪着陛下一起吧。 他仰头就喝了一大口,喝完就弯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辣。 太辣了。 周炎宗笑了起来,这是正宗的烧刀子,酒性最烈,岂是你们这些养尊处优之人能喝的惯的。 韩清漾拿衣袖擦了擦嘴,直直的望着他。 陛下莫要小瞧人了,况且谁说只要是皇室里出来的人便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臣妾小的时候过的可辛苦了。过往的那些苦楚,他不想说,仰头又喝了一口。 这一回有了准备,倒是比刚才好了些。 烈酒入喉,驱散了身体上的寒意。 烛光之下,韩清漾白皙的面上因着喝了酒的关系,泛起了红晕,似是桃花般,分外的好看。 陛下如今成了大周的皇帝,万万人之上,只要你愿意你的生母便是大周的太后,流芳百世。 周炎宗薄唇紧抿。 人都死了,要这些虚名做什么。如果可以,我愿意拿现在的一切去换母亲的性命况且我的母亲她生前被困在了这宫墙里头,死后我希望她可以自在些。所以我至今未给她谥号,也未将她的尸身迁入帝陵。 他一时忘了情,连自称孤都忘了。 孤千方百计让人打听,找来了当年伺候过我母亲的嬷嬷,嬷嬷说母亲性子温柔,在家时最爱家里的那一小片梅林,所以孤悄悄命人将母亲的尸骨送了回去。 带着凉意的手覆过来的时候,周炎宗的话头戛然而止,他抬眸看着红了眼眶的韩清漾。 你说母亲会怪我吗? 韩清漾起身走到他跟前,将人揽进了怀里。 不会的。 周炎宗靠在他香香软软的怀中。 清漾,答应孤,永远不要离开孤。好不好? 韩清漾见过的周炎宗是冷酷的,无情的,且无坚不摧的,他只站在那儿便有一种不可撼动的感觉,仿佛是一柄利刃,又像是一座大山。 可现在的周炎宗却是脆弱的,可怜的,像是个走失了的小孩,迷茫且易碎。 好! 韩清漾答应的无比轻快。 反正我已经是陛下的妃子了,只要陛下不要我,我就跟定陛下一辈子。 周炎宗双手环在他的腰上,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若是有一日,孤不再是皇帝了呢? 韩清漾伸手推开了他。 周炎宗,你想不赖账吗?我把我的手,我的腿都给了你 他气急败坏喊他名字的样子,可真好看。 周炎宗伸手将人拉进了怀里,低头吻上了那红润饱满的唇,品尝着那带着酒香味的柔软。 良久之后,两人分开。 孤定不负你。 韩清漾目光灼灼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男人的面容俊逸,气质沉稳,他拽着他的衣襟问道:陛下,我饿了。 周炎宗起身,抓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走,回去用膳。 韩清漾酒量有限,烧刀子的酒劲又大,这一起身才发现脑袋发晕,脚下无力,整个人倒进了周炎宗的怀里。 陛下,臣妾走不动了。 他巴巴的望着他,眼底有着亮亮的光。 周炎宗在他身前蹲下,孤背你。 韩清漾喜滋滋的趴在了他宽厚的背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接过汪寿递过来的雨伞。 陛下背臣妾,臣妾给陛下撑伞。 汪寿瞧着那合二为一的身影消失在了暗夜的雨幕里,这才紧走几步跟了上去。他在周炎宗身边两年,在这宫里几十载,旁的本事没有,唯有看人最准。 人人都羡慕帝王手中无上的权利,唯有他看到了权利背后那如永夜般的孤独和寂寞。 荣光与其背后的阴影永远是并存的。 周炎宗脚下很稳,每一步都有力。 韩清漾趴在他的背上,借着醉意,轻轻的咬着他的耳垂。 陛下今儿害的我等了那么久,一会儿得受罚。 周炎宗低喝一声,别闹。 韩清漾带着哭腔道:陛下自己做错了事,做什么还要凶我? 周炎宗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哄道。 是孤的不对,清漾想要怎么罚孤,孤都认。 韩清漾又笑了起来,在他的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那一会儿就罚陛下把我准备的菜都给吃完了,不吃完就不许走。 周炎宗唇角勾起。 那要是一直都吃不完呢? 韩清漾覆在他的耳旁,声音里带着醉酒后的娇憨。 那便一辈子也不准走。 真是孩子气。 周炎宗的眼睛里有了笑意。 韩清漾歪靠在他的肩上,喃喃的说着狠话。 你要是敢逃走,我就咬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看评论里有小可爱们问后面会不会虐。 统一回答:不会。 看过酒窝的上一本《废太子的心尖宠》就该知道酒窝写的都是没啥逻辑的小甜文。所以放心入坑吧。 第29章 屋内。 酒热正酣。 韩清漾一脚踩在圆凳上,一手持着酒杯,长发散乱的披在身后。 你要是不把这桌菜给吃完了,今儿就休想出这扇门。 他双颊酡红,醉眼迷离,仰头喝下杯中酒后,又打了个酒嗝。 周炎宗唇角牵起。 平日里的韩清漾是温柔多情的,可现在的他却带着些无理取闹般的霸道。他喜欢看他现在这个样子,鲜活而可爱,比之那些见了他便唯唯诺诺之人有趣多了。 他挑了挑眉,孤若是就不吃呢?你打算以何种方式让孤留在这儿? 韩清漾虽醉了,可思维却清晰的很。他上手捏了捏周炎宗的手臂,肌肉紧实,手感很好。 他嘟囔着:强行将你留下自是不可能的。就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就算再加上多子和多福那也不是你的对手。说到这他眉眼里有了骄傲之色。 可是我聪明啊。我才不跟你硬拼呢,我可以智取。 周炎宗兴致勃勃的望着他,眸子里写满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智取的意思。 韩清漾拿起筷子,可是手却不稳,颤颤巍巍的夹了三四次才夹了一块槐花肉卷,又抖落着送进了嘴巴里。 还未等周炎宗弄明白他的意图,韩清漾整个人就扑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口中的槐花肉卷送至他的口中,一时间槐花的香气,烤肉的焦香,伴着韩清漾口中的酒香一起袭来。 耍赖。 哪里有人这样强喂的。 韩清漾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勾住了他的脖子,眼中媚意横生。 臣妾总有办法的,陛下您说我聪明不聪明? 他一副你快夸我的样子看着他。 周炎宗将口中的槐花肉卷咽下,眼底有了灼灼的热意升腾而起。 爱妃果然聪敏机智。 得了夸奖的韩清漾乐的眉开眼笑,又起身转了圈,谁知刚只转了一圈就头晕眼花,脚下踉跄,好在周炎宗眼疾手快将人给扶住了。 他哄他。 孤困了,清漾陪着孤一起歇息吧。 韩清漾摇头。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歇息呢,陛下总是爱欺负我。他将双手伸到了他的跟前,做着无声的控诉。 韩清漾的手莹白如玉,手指纤细,仿佛一件精美的玉器。 周炎宗面上一热,抓着他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 孤答应你,今晚不欺负你。 韩清漾斜睨着他,狐疑的问道:真的? 周炎宗点头。 韩清漾似模似样的跟着他勾了手指。 谁要食言,谁便是小狗。 周炎宗: 多子和多福守在门外。 听着里头韩清漾借酒闹事,多子心里头有些不安,低声的问旁边的多福。 你说咱们要不要进去劝劝,若是主子闹过头,惹的陛下不高兴了 多福垂着眸子,一开口声音里就带着哽咽。 咱们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些年,你何时见他对谁这么胡搅蛮缠过?难得主子今儿可以放纵一回,你又何必进去劝?况且主子向来是有主意的,他既然敢这样,自然是笃定陛下不会真的跟他计较。 多子跟着叹了口气。 也是,依着他们对周炎宗的了解,若是真恼,一早就恼了,哪里还等得到现在,到底是他杞人忧天了。 我瞧着主子都醉成这样了,一会儿等伺候主子他们睡下,咱们去给娘娘烧纸吧。想来娘娘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主子的。 多福嗯了一声。 两人正想着要不要进屋伺候,就听到里头闹开了。 两人进去的时候,只见韩清漾抱着酒壶,舔着笑脸看着周炎宗,陛下,我就喝一口,就一口 周炎宗沉着脸。 不许喝! 韩清漾扁着嘴,依依不舍的将酒壶放下,眼里泛着水光。 你凶我 他说的委屈极了,一开口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周炎宗又气又心疼,将人搂进了怀里,轻声哄着:清漾乖,这酒留着,明儿再喝,好不好? 韩清漾嘟嘟囔囔的应了声好。 周炎宗拉着他往里间去,谁知半道上韩清漾见着了多子多福,又折了回来。 走,咱们去给母妃烧些纸钱。 多子忙劝道:东西都备好了,主子您就放心去歇息吧。 母妃? 而非是母后。 大晋玲珑公主的生母乃是当今的皇后,皇后尚且健在,何须烧纸? 薛玲珑。 韩清漾。 周炎宗心中了然,大晋送来的不是真正的玲珑公主,这一点他早有猜测,可是现在却可以肯定了。估摸着晋王是随意挑的宗室女或是其他的公主替嫁送过来的吧。 去取件披风来。 多福应声去取了来,交给周炎宗。 周炎宗将披风披在了韩清漾的身上,又握着他的手道:你乖乖的别闹,孤陪你一起去烧纸。 韩清漾乖巧的点了点头。 继而又发出了疑问,可是臣妾只是陛下的妃子,既无三媒六聘,也未拜堂喝交杯酒,算不得正经夫妻,陛下为何要陪着臣妾一起? 周炎宗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这话听的他心里很不舒服,要不是看在他醉酒的份上,他定要好好责罚他一番。 孤,睡不着,闲得慌,所以想去外头转转。 韩清漾虽醉酒,可也知道察言观色,见周炎宗似是动了怒,便乖乖的不再言语。 多子和多福将事先备好的元宝蜡烛带上。 外头雨已经停了,一行人来到院子的西北角,多子和多福将几样点心摆在地上,又取了香烛点上,韩清漾跪在地上,眼里含着水光。 母妃,儿我现在过的很好,您别担心。 我现在可是陛下的宠妃,陛下待我可好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对我这般好呢。 母妃,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清琅接过来的。 火光明灭不定,周炎宗立在一旁,看着絮絮说个不停的韩清漾,他跪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昏黄的光勾出他细瘦的腰背来。 忽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神投了过来,韩清漾张着嘴巴嗫嚅了半天,才试探着道:陛下,您可不可以跟我母妃说句话,也好让她知道我现在过的很好,我没骗她。 周炎宗走了过去,将多福递过来的黄纸扔进了火堆里。 您放心,孤一定会照顾好清漾的。 他在心里说着。 夜风寒凉,烧完纸后,周炎宗便道:孤明儿还得早朝。 韩清漾起身,拽了拽他的衣袖。 臣妾醉酒,陛下背我回养心殿可好? 周炎宗拧着眉头,眼下在毓秀宫内,又何必舍近求远。 韩清漾不撒手,继续求他。 陛下的背又宽又暖,最让人安心了。 好在毓秀宫跟养心殿离得不远,前头是打着灯笼的宫人。 韩清漾趴在他的背上,轻声道:周炎宗,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