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时眨了眨眼,额头泛起痒意,他忍住挠动的念头,轻飘飘吐出两字。 我是。 竟有这般有趣的法术,可惜秘术不能外传。 闻秋时有心问一句楚家还有没有其他有趣的法术,抬眸一瞧,楚柏月睁大浅眸,里面瞳孔微缩,像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点在他额头的两指,刹那变得冰冷僵硬。 闻秋时心里叹了声,起身下床道:这回信了么,我真是闻秋时,你认错人了,不过你的眼睛千万别 室内清越的嗓音一顿。 闻秋时胳膊被拽住,以极大的力道拉了回去,他脚步踉跄,一屁股跌坐回床上。 不许走 楚柏月指节发白,冰冷的嗓音响起,浅眸里露出刺骨寒意。 与平日温和淡然的模样截然不同。 看到他这幅模样,闻秋时一下皱起眉。 好在楚柏月这骇人状态转瞬即逝,他松开闻秋时胳膊,缓退了两步,抱歉,弄疼你了。 楚柏月神色晦暗不明,缓声道:我会弄清是怎么回事,在此之前,你莫要随意离去。 闻秋时挑了下眉:好。 楚柏月整个人放松了些,轻声道:你现在想做什么,我陪你去。 我想换身衣裳,床上青年转了转储物戒。 楚柏月打开门,在符老祖怒喝声中走出去,又将门合上。 灵符替。 楚柏月前脚出门,后脚室内响起青年嗓音。 一张符落在床上,旋即变成与闻秋时一摸一样的身影。 莫要随意离去? 他可不是能被关住的人! 闻秋时给替身盖上被褥,旋即踩上窗沿,正打算出去,忽地想起一事。 他回头找了张纸,匆匆落下数笔后,将纸放在替身胸口显眼处,重新披上软被。 窗口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室内依旧没有动静,符老祖见状要推门,被楚柏月制止,他勃然大怒,楚家小子忍你很久了!要是人跑了我找你算账! 里面一直有人,楚柏月感知室内动静,有人的气息与呼吸声。 符老祖又耐着性子等了会,终于忍不住再次推门。 楚柏月皱眉,挡在门前:我来。 他敲了敲门,轻唤了声,里面没有动静,正打算继续敲时,符老祖一拐杖掀翻门,这种时候讲什么礼数! 几人进屋。 床榻上的身影正阖眸熟睡。 符老祖脸一阵青一阵红,打了个哈哈,原来在睡觉啊。 楚柏月视线落在床上,眉头倏地一皱,上前轻推了下睡熟的身影。 一缕清烟飘起,灵符落在床上。 符老祖:?! 这是什么灵符,闻所未闻! 楚柏月愣了愣,薄唇忽地绽出一点无奈笑意。 竟然又上当了。 楚柏月握紧灵符,随后瞥见一张纸条落在脚边,捡起一看,有人用他熟悉至极的漂亮字迹写道我不是闻郁,我叫闻秋时,不过你的眼睛好看,千万别动。 闻、秋、时,楚柏月轻轻念出三字。 原来闻郁这名是假的。 夜色微浓。 从符会成功溜走,闻秋时悠哉悠哉走在街上,街边灯笼高悬,抛起一颗葡萄,仰头接住,眯眼享受地吞下。 他打算去书铺买些新话本,一路脚步溜溜哒哒,抛葡萄接着玩。 路过前方街道一个小巷口的时候,闻秋时抛起颗葡萄,正仰头接。 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何处出现在他身旁,细碎额发下,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他,随后一手握住胳膊,另手揽住青年细软腰肢,不由分说将人一把拉进狭窄的暗巷里。 啪。 紫莹莹的葡萄孤零零摔落在地。 第22章 窄巷逼仄,空中弥漫着尘埃气息。 白天阳光难以照入,夜间更难寻光亮,整条巷都十分昏暗,唯有巷口透出一点微芒。 闻秋时脚步踉跄,掌中仅剩的三两颗葡萄掉落在地。 他胳膊被修长的手捏着,腰间传来的力道将人拽到昏暗地方,尚未站稳,后背贴上一个宽厚的胸膛。 高大的身影立在闻秋时身后,将清瘦身型遮得严严实实,微低下头,充满压迫感地朝颈间探去,让怀里看不到他面容的青年下意识缩了缩。 顾末泽? 禁锢他的力道轻了些,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天礼。 顾末泽嗓音低哑,在夜色中,透着浓浓的沉闷唤了声。 闻秋时:? 他想开口询问天礼是谁,身后没立即得到回应的顾末泽却变得焦躁起来,眉眼充斥着戾气,一手搂着人,另手将青年宽松衣衫拽下左肩。 视线落在白皙肌肤。 顾末泽眸中戾色在见到猩红花朵后,渐渐淡了些。 但他仍是不依不饶低头凑去,微重的呼吸喷在小块白皙肌肤,激得泛起了薄红。 闻秋时颤栗了下。 被迫勾起不甚愉快的回忆。 他不假思索挣扎起来,用力掰开环抱腰身的手臂,谁知得了自由的一瞬,背后的人突然埋下头。 白嫩肌肤被牙尖咬破。 后颈突然泛起疼痛,闻秋时腿一软,险些跪倒。 顾末泽一把捞住青年的腰,将人重新揽入怀中,他齿间品尝着淡淡血腥气息,漆黑的眼底血色翻涌,整个人像捕到觊觎已久的猎物一般,露出兴奋之色。 暗巷传出短暂动静后,归于沉寂。 即使被圈住腰,闻秋时腿脚也软到有些站不稳,他放弃了无用的挣扎,抬起素白的手扶上前面墙壁。 但指尖尚未触碰到,便被无情拦截了。 纤瘦的手腕被握住。 在身后男子堪称温柔的摩挲中,止不住轻颤。 闻秋时嘴唇翕动,轻轻喘着气,片刻煞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 与之前有所不同,这次单是后颈疼了下,那足以让人失去意识的痛楚并未发生。 好半晌,闻秋时提力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在拿我磨牙吗? 顾末泽不答,张嘴又小心咬了咬。 除了最初那一次,他后来牙尖的力道都轻到只能在雪肤留下浅淡咬痕。 但顾末泽不厌其烦,一言不发重复着,像在进行某种能驱除心中不安与慌乱的仪式。 青年后颈浮现出的妖异花瓣,在一片泛红的咬痕下,愈发瑰丽。 又过了会,闻秋时忍无可忍。 他后颈那片肌肤,不知是不是被咬了几回的缘故,现在异常敏感,一点疼痛能放大数倍,一点痒意亦能引起大半个身子酥痒。 闻秋时耐不住那别扭的感觉,一只手挣脱出来,摁住埋在后颈的脑袋,推了推。 不许咬了。 他嗓音泛着些颤。 顾末泽停下动作,抬起头,手掌扶着细腰将人转了圈,压在坚硬的墙壁上,倾身逼近。 昏暗光线下,英俊深邃的脸庞轮廓出现在闻秋时视线中,顾末泽漆黑眼睛盯着他,师叔有想我吗? 闻秋时默了瞬:要听实话吗? 顾末泽俊气逼人的面容露出瞬间的狰狞,旋即垂下黑睫,试图遮掩眼底浓浓的失落。 闻秋时错愕。 方才凶戾到像只野兽的年轻男子,好似眨眼间,变成被遗弃的幼崽,想寻个角落兀自舔舐伤口。 闻秋时摸符的手一顿,松开了。 这画面他仿佛见过很多遍,只是模样有些不同,重重叠叠充斥在他脑海中。 都是顾末泽低头皱眉。 一会是皱起小眉头,漆黑眼睛里蓄满委屈泪水,一会是垂下青稚的少年眉眼,难掩孤寂,一会是如今长开了的俊眉,皱着暗自神伤。 画面交错。 唤醒了恍若初见时的念头。 雪地小男孩埋头蹙眉,抹眼孤泣的模样,让人想把全世界赔给他。 闻秋时神情恍惚,惊魂不定地看着正帮他穿好凌乱衣衫的人。 被咬受疼的是他。 罪魁祸首为何能在他脑海中装委屈小可怜? 闻秋时出离愤怒,正打算让人尝尝滋味,后脑被轻轻一按,暖乎乎的脸颊埋进顾末泽冰凉颈窝。顾末泽像刚淋了雨不久,衣袍发间残留着微微湿意,浑身上下透着冷飕飕的凉气。 闻秋时脸颊触碰到他颈侧,冷得哆嗦了下,不由问:你怎么这么冷? 顾末泽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全身好似冻僵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他收紧手臂,喟叹般低声道:师叔怎么这么暖和。 闻秋时吱唔了声,尚未回答,耳边响起低沉嗓音,透着少见的迷茫与无措。 师叔以前暖过那么多人,能不能也暖暖我。 闻秋时一愣,紧紧抱着他的人宛如在自言自语般,声音越说越小,没有半点底气,我其实没那么冷,至少不会冻伤你,不要怕我。 怕字出口,顾末泽心底叹了声。 在他的天礼眼中,他一定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强行带去覆盖魂印的痛楚,将人抱到楼栏上吓唬,拽到暗巷抱着不松手,桩桩件件都是铁证。 顾末泽不后悔做这些,甚至笃定自己以后还会做更多。 但他是贪婪的。 既想满足欲念,又想他的天礼不因此远离、讨厌、害怕他。 如今他越留在天礼身边,想要的越多,也变得越发难以满足,假以时日,必成要将青年吞噬干净的饕餮巨兽。 顾末泽汲取着怀里的温热气息,埋在青年细软发丝的手指微动,轻揉了揉,下颌缓缓搭在闻秋时肩头。 昏暗光线笼罩下,年轻男子薄唇微动,在夜里有些落寞的无声询问。 你不是我八岁那年,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么。 天礼,你的眼里为何不是只有我。 一阵夜风从暗巷口袭来,吹散了本就无声的话语。 顾末泽掀起眼皮,怔愣茫然的神色逐渐消失,戾气重新充斥在眉眼间,凝成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熟悉外壳。 不远处,街道间有人在唤七师叔、闻长老 顾末泽冷哼了声,正打算将人带走藏一夜,青年动了动,白皙的脸颊从颈窝探出,整个人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你找对人了。闻秋时如是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顾末泽尚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被青年握住。 顾末泽手指修长有力,但总是泛着刺骨的冰凉,他看着闻秋时用两只手握住,轻搓了搓。 师叔做什么? 闻秋时道:你不是冷吗? 顾末泽一愣,忽地意识到什么,整个人有些僵住,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了。 他甚至莫名惧怕到要抽回手。 但闻秋时握得很紧,随后缓缓抬起头。 年轻男子一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人,里面倒映出青年原本模样。 顾末泽微微睁大眼,看到他眉如墨画的天礼,对他轻笑了下。 你不是冷么, 巧了,我是人间小火炉。 第23章 夜间街道,天宗众人四处寻着身影,张简简眼尖瞥见不远处的天云服。 好像在前面! 一群人匆匆赶去,巷口立在着的青年,未束起的乌发有些凌乱,衣领格外松散,发现他们后抬头望来。 街边灯笼照亮他白皙的脸颊,左边颈侧隐隐透着薄红。 白日在龙跃台上,搅弄风云的模样不剩半点,恢复成平日弟子们见惯的弱不禁风。 众人大松口气,闻秋时画符时一下变得高远不可攀,他们习惯了亲和模样,难免惴惴不安,担心闻长老往后有所改变,与他们疏离。 好在出现在视线中的青年,眉梢一挑,还是那般闲闲散散的姿态。 就是不知为何如受了欺负一般。 青年宽松衣衫像刚从凌乱中整理妥帖,脖颈雪肤浮现出淡淡红意,一双秋眸凝着薄雾般,看到他们,有意无意拽了拽衣袖,遮住手腕。 长老,你没事吧! 张简简担忧地想扑上去察看,但整个人还没靠近,闻秋时手往后面探了探,拉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 张简简脚下一个踉跄,堪堪止住。 顾末泽怎么在这? 被拽出来的顾末泽瞥了眼他们,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满,瞅了瞅闻秋时拉着他的手后,神色才稍缓。 都愣着做什么,回去了。 闻秋时拉着人边走边道,夜风微掀袖口,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的指痕红印。 牧清元眼角一敛,握住的清霜剑动了动,他盯着被闻秋时拉动的身影,神色微凝,直到被张简简拍了下,愣着做什么,回去了。 牧清元欲言又止,半晌按回剑鞘,跟了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身份暴露得一干二净,闻秋时没再戴面具,回北院的路上,遇到的仙门弟子看到他,眼睛一瞅一瞅,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