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纸想了十年也没想明白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为什么要去敲王八壳。 “鬼口被封千年,为什么毫无征兆就要开了?”回程不赶时间,霍纸坐上副驾驶,任由林炎把汽车当小三轮开。 林炎单臂撑车门,另一隻手软趴趴扶着方向盘,整个一危险驾驶。 “谁知道呢,许是林家作恶多端到连鬼都看不下去,既然老天不开眼,祖宗也不闻不问,它们就管管喽。” 霍纸:“哪听来的消息?” 林炎:“世上又不是只有林家一家,盯着鬼口的眼睛多着呢。” 西山离焚城说远不远,倒也隔着几百里。其他世家忌惮林家不会轻易进焚城,可鬼口关乎天下,哪家都得多留几双眼睛盯紧了才安心。 “没看林家家主都不住焚城了么,他们肯定早收到风声,出去避难了。” “躲不过的。”霍纸说得极轻,随风而逝。 “躲不过才好。”林炎很是幸灾乐祸。 ~ 林炎缓缓踩下刹车,汽车稳稳停在霍纸宅院正门前。他热情地送霍纸进门,扒着门板瞥了眼从林家祖宅抢救回来的灵树。 树身低矮纤弱,像株刚种下的树苗,曾经盘绕在枝丫间的熠熠灵光也已荡然无存。 霍纸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谁曾想数千年树龄的参天大树会变成如此落魄模样,还不是林家世代盘剥,加之业火焚烧才致如此。假如灵树仍如老祖飞升时那般粗壮,他又何必忧心鬼口将开。业火专烧邪佞,逃得过轮回也逃不出因果,是人是鬼,终将在熊熊业火中清算。 可灵树现在这样,哪还烧得动那么多鬼。 “你得这么想,灵树不毁,鬼口哪敢乱来。它们就是知道这世上没有能克制它们的人和物了,才会卷土重来。” 林炎挡在霍纸和灵树之间,扯着嘴角露出八颗白灿灿的牙齿。 “爷没地儿住,今晚就睡你床上了。” 霍纸的忧伤顷刻淡去,面无表情一指灵树后头的房门。 林炎喜笑颜开,吹着口哨溜达过去,推开门。 “棺材?阿纸你居然睡棺材?不对啊我记着你以前睡床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被屏蔽在卧室之外的火爷耸耸肩,走进停放棺材那屋,掀开了棺材盖。 里头是一具身着红衣的女尸,看脸就知道死挺惨。 “别说爷不懂怜香惜玉,棺材盖借你。” 林炎掀起几百斤重的棺材,把女尸倒在了地上的棺材盖上,自个儿躺了进去。棺材底下铺了白锦,林炎扯起来往肚子上一盖,就当是被子了。 “差个枕头。” 他坐起来把女尸上上下下瞧个遍,实在没发现能当枕头的零碎,这才不情愿躺了回去。 棺材里的人缓缓闭上眼,睡得心安理得。 棺材外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眼中盈满血红。 霍纸没料想林炎真会留宿,更没想到他会去抢死人的铺盖。 那是一起凶杀案受害者,凶手尚未浮出水面,尸身不能火化,偏又闹得太凶才不得不暂时安置在他这。灵树再不济也曾常伴林家先祖修行,多少有些安抚神魂的功效。即便闹起来,霍纸也镇得住,总比放在外头祸害人好得多。 死者还算识相,自打进了霍家的宅子就安安分分躺在霍纸给她准备的棺材里。所以当宅子里陡然阴气大盛,惊醒的霍纸想了好一阵才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个不定时炸弹。 本以为是鬼口异动影响了死者,结果霍纸一开门首先瞧见的,是林炎裹着白锦被死者追打。 林炎怕吵醒霍纸,愣是一声没吭躬身垫脚学猫跑。 死者张牙舞爪,嘴巴咧到了耳根,奈何也是发不出声。 一人一尸绕着院中的灵树转圈,灵树幼细的枝叶被他们带起的劲风卷得左摇右晃,无助而可怜。 霍纸额角青筋直跳,很想把雪上加霜这俩闲人撵出去。 林炎余光瞥见霍纸,闲庭信步秒变张皇失措。 “阿纸救我!” 霍纸抱着手臂,冷漠极了。 林炎鼓起腮帮子,作势要哭给他看。 霍纸不吃他这套,转身就要进屋。 林炎快他一步挡在门前,在死者扑过来时扯起霍纸就跑,成功将霍纸拉入了你跑我追的无休止战圈。 霍纸扬手揍林炎,林炎嬉笑着躲闪,不小心被死者钢钩般的爪子在腰上挠了一下。假哭变真怒,林炎瞪起眼睛,转身就要下狠手,被霍纸製止了。 “这是苦主,不能碰。” 林炎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被死者钻了空子,好好的长袖变半截袖了。 霍纸拽着他继续绕圈,只是围绕的中心由灵树换成了那口棺材。停尸的这间房很宽敞,最多时曾放过十几具尸体。 林炎气不过:“这么跑要跑到什么时候?” 霍纸气定神闲:“天亮吧。” 林炎看了眼 表,起码还得俩小时。 霍纸瞅瞅空荡荡的棺材,再瞧瞧翻在地上的棺材盖,什么都明白了。 “活该。” 林炎很委屈:“要是让我睡你的床,哪能出这事。” 霍纸提醒他:“你的车就停在门口。” 林炎反驳:“车里哪有你的床舒服。” 霍纸思索片刻,慎重道:“要不你换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