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锐不等她说完,立即召萧一鸣入内,命他即刻询问密探,是否了解疑似地方。 久未发话的林夫人悄然松了松气,扯过薄毯,轻轻罩在阿微肩上,将她拉离地面。 “阿微,若想减轻罪过,随我们同去。” ··· 黑暗。 漫长且无声的黑暗,似混沌未开,无天无地。 林昀熹头痛欲裂,手脚动弹不得,隐约听到几句叽叽咕咕的棠族语,心底烦躁之极。 要是没记错,她在大喜之日饮下谜药,被假笙茹点了穴,其后再无知觉。 目下距离当时有多久了?她身在何地?是谁暗算她?意欲何为? 许久,她睁开一丝眼缝,偷觑四周。 周遭围了七八个烛台,照得各处明晃晃,奈何房间简陋,除去一桌一椅,别无他物。 但桌上似乎放置不少事物,如瓶瓶罐罐,还有两张薄薄的东西,既不像纸,也不像纺织品。 她双手双足被人用铁丝混牛皮筋束缚,固定在身体下方的木榻上,身上穿紫色棠族华服……呵!贺兰莺的衣裙! 腿边有人挪移,她眯眼细辨,见那人一身丫鬟服饰,看上去约三十岁上下,蛾翅短眉,凤眸下垂,竟是申屠阳身边的巫医池访! 林昀熹周身一僵——这人……果然有问题! 趁新婚当日冒充笙茹绑架她,要做什么坏事?难道表兄求而未遂,试图抢婚? 她药力未散,手脚遭绑,既没法抗争,只得假装未醒,调整内息,静候良机。 池访似在倒腾药物,双手所在发出古怪声响之余,还飘来冲鼻药气,反而令林昀熹清醒了三分。 不多时,池访解开林昀熹左脚上的绳索,并脱下她的鞋袜。 “……?” 林昀熹大奇,忙趁对方没注意,睁眼偷瞄,不料足底忽而一痛! ——那人以微细药针刺入她的涌泉穴! 她吃痛之下,一时没忍住,屈膝猛力一蹬,正正踢中池访胸腹。 池访武功不弱,偏生丝毫没设防,受她突如其来一踹,整个人向后飞出半丈,脑袋重重撞在墙壁上。 因体内气血不畅,两眼上翻,昏了过去。 哈?这么不经打? 林昀熹啼笑皆非,探头见桌面依稀搁置剪刀之类的物件,忙抬脚去勾,然则池访撞墙声响不轻,惹来门外人询问。 林昀熹听不懂棠族语,深知糊弄不了,唯有极力想法子脱身。 外头的人问了两声,推门见池访瘫倒在墙角,立时惊呼。 林昀熹心道:完了完了!怎就管不住自己的脚丫子呢?好歹等双腿松绑后,再踹人也未迟啊! 片刻后,闯进屋的有五人,个个高大威猛,手持利刃。 为首者蓝袍华贵,浅铜色方脸尤显刚毅,正是申屠阳! 这下……大大的不妙呀! 作者有话要说:熹熹:没办法,谁让螃蟹有八条腿呢?管不住啊管不住! 章鱼:我也有八只脚……管不住,嘿嘿。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昜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平生顾顾平生 2瓶; 第六十九章 69 “先生!先生怎么了?” 申屠阳环视四周, 确认屋内无旁人,而池访歪倒墙边, 只道其误吸了某种毒,赶忙命人察看情况。 他见林昀熹平躺在榻上,仍维持原来姿态, 唯纤纤玉足底多了一黑点,遂上前查探她的鼻息。 林昀熹犹自纠结该装傻充愣,抑或直接打一顿,辨明余人正为池访推拿, 料想那巫医一醒, 她再无伪装机会。 趁表兄试探她腕上脉搏,她无声无息抬起“管不住”的左脚,陡然屈膝, 用膝盖使劲撞向他后腰。 这一记来得又狠又准, 申屠阳立足不稳, 跌向木桌,被桌角硌到腹部,顿时“嘶”地呼出声。 林昀熹回脚,往木榻中央猛地一跺。 “砰”一声巨响,木板受力而折, 并不结实的木榻向左侧倾歪。 她左脚刚着地, 不等申屠阳蓄势扑来,已借力连人带榻跃起。 余人见她单脚站立,右腿和双手因束缚, 呈现歪歪斜斜的“大”字,惊得呆了半晌。 “拿下!”申屠阳疾呼,补了句,但……别伤她!” 除去留在原地搀扶池访的青年,余人一拥而上。 林昀熹咬牙忍着手腕脚腕被勒的痛意,单足跳动,快速旋转,以残破平榻撞击当先一名昂藏男子。 那人被她砸了个正着,头脸开花,勃然大怒,拔刀来砍。 林昀熹临危不乱,背负木榻左闪右避,两刀全落在木板上,劈下一截木角。 “哎呀,这刀法不行啊!砍个柴也这般费劲!”她笑嘻嘻将重心偏至右侧,忽然用左脚轻巧一踢。 那段新鲜现砍的木头破空飞出,掷中墙角青年的后脑勺,使其眩晕前扑,趴倒在未醒的池访身上。 与此同时,林昀熹再借木榻挡了一刀。 恰逢此次男子用力过猛,刀刃嵌进板中,未能及时拔离,竟遭她硬生生“夺”去。 她得意扬唇,听声辨位,以迅雷烈风之势斜蹬一脚,正中其腹下三寸。 那男子瘫倒,捂住要害,嗷嗷而叫,痛晕过去。 另外两人见状,下意识夹住腿。 “别怪我!”林昀熹也没管这人能否听得懂,“你们几个大男人,手持刀剑,欺负手无寸铁、还被绑起来的我……” 她嘴里嘀咕,动作却丝毫没凝滞,一句话间,又以右腿带动木榻一角,绊倒冲来的少年,并蹦蹦跳跳从他背上碾过。 听此人“啊啊”叫了两下便没声音,申屠阳及仅存的一名护卫脸色大变。 “来人——”护卫这时才想起要喊人。 林昀熹不假思索,扛着木榻猛力旋身,后侧方刀柄以巧妙角度磕向墙角,整把刀脱离木板跌落。 她以古怪姿势靠在墙壁,探出左脚,接住刀身,随即如踢毽子般往上一抛一挑。 单刀直飞那名护卫,在他目瞪口呆之际,插进其胸膛。 申屠阳傻了眼。 早在捡到这姑娘时,他已知她会武功,故而让池访使出独门秘术,施针压制她内力,以免穿帮。 时隔大半年相见,他以猴子和醉汉测试她的反应,并为阿微制造接近机会……观察多时,他一直误认为她武功和记忆皆未复原。 万万没料到,她居然在双手和右腿被固于木榻的情况下,只用寥寥数招,接连打倒他四名护卫! 申屠阳自忖武功不弱,仍难免因她的奇诡招式而发怵。 拔刀在手,他凝神戒备,沉声道:“妹子,我舍不得杀你,你若乖乖听话,留在我身边……” 林昀熹心下略感惶惑——她展示功夫,按理说,他该晓得她并非“阿微”了吧? 究竟是蠢到家了,或是早知内情? 念及池访扎她的绒毛药针,以及夹杂棠族口音的微哑沉嗓,她蓦地记起,最初脑海中反覆浮现的一句话——一切全是你自找的,必须乖乖听话,才可保家人性命。 原来这位表兄和他的巫医,乃调换真假千金的罪魁祸首! 耳听不远处大批人员迅速移动的脚步声,林昀熹没再留情面,右腿带动被劈得东残西缺的平榻,算准方位,背朝他捱向刀锋。 申屠阳唯恐她又要施展怪招,没敢正面迎敌,企图绕至前面戳她穴道。 林昀熹冷笑,强行直窜而起,作前空翻,用木榻直压而下。 申屠阳生怕以刀劈砍会在她背上捅出个窟窿,可单手接不住,只得弃刀挥出双掌。 “啪”,木榻在林昀熹暗运的内劲与他掌力的夹击下彻底断成两半。 “表兄,谢了哈!” 林昀熹右足虽连着板子,却比先前灵活不少,一抖一翘,踩掉多出的部分,继而横扫一腿。 申屠阳举臂挡隔,正好替她打碎了残留在小腿处的半截木板。 双腿重获自由的林昀熹当机立断,腾起给表兄送赠一串连环踢。 申屠阳边抵挡边后退,双臂遭她狠狠踢了数下,痛得满头大汗。 林昀熹负榻而斗,终究不比平日灵活,大致听出他腿骨与肋骨隐含断裂之声,随即稳住下盘。 申屠阳容色发青,语带惊悚:“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昀熹自觉以两臂张开的姿态面对他颇有些尴尬,稍稍侧身,淡声道:“我是你林家表妹,昀熹呀!” “不……”他臂膀垂下,额头青筋突起,“你不是!” “懒得跟你废话!” 她纵身跃起,空中转了半圈,本想再借他之力,破开限制她上身及双臂的半张木榻,奈何申屠阳已无还手之力,被她一砸,晕倒在地。 “……又是个不经打的!” 她无耐叹气,打起剪刀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