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榕又叮嘱了几句,让俞卷千万别随便出来,无论发生什么事,然后就让人走了。 俞卷刚游下去,亚文就脚步急促飞快地进来了,提着枪,看到段榕还在里面,依旧没放下警惕,打量完整个屋子,看到段榕手边的木洞,眯起眼,你想跑? 段榕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子,洗把脸而已,别激动。 亚文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洞口,发现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枪对着段榕的脑袋,洗把脸? 段榕不耐烦了,打开亚文的手,明天要去找出口,别他妈一惊一乍烦老子,滚出去。 蒋滥盛被吵醒了,皱着眉走进来,怎么了? 看到那个小洞,了然,拍了下亚文的肩膀,没事,他跑不了,休息吧。 先不说如果真的从这里跑,动静很大,不等段榕跳下水就被亚文扫死了,就算真跑了,还是得死,亚文几个雇佣兵都是丛林作战的高手,段榕根本跑不掉。 亚文让段榕去外面了,木屋里被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还趴在地板上用手电筒往水里照,他很有耐心地等了五分钟,确定没有异样才离开。 俞卷在深水下望着上方,随着呼吸吐出些小小的水泡,他低下头看自己的孕肚,鱼尾放在河床上,因为太暗,看不出颜色,小鱼在黑暗中一等就是一晚上。 他害怕的,可是比起前三天晚上,今天好了很多,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段榕,只要抬起头,就仿佛能看到段榕。 这就足够支撑着俞卷了。 陶队那边比俞卷想象的要快,他们在山里发现了记号,飞速赶上,动作又隐蔽又快,在凌晨三点摸到了附近,望远镜里已经能看到在外面守夜的一个黑人雇佣兵了。 闫锐趴在草堆里,仍旧很震惊:二哥真是神了,这种情况下都能给我们留记号。 陶队拽着闫锐,走,咱们抄近路。 武警,爆|破|组,医疗都跟上了没? 医疗还在后面。 陶队点头,跟上面请示过了,我们要做好一切准备,今天就要行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先去前面埋伏。 其实没找到记号前,陶队已经察觉蒋滥盛的想法了,他无非就是想出境,所以在边境都提前埋伏了人,可是太多地方了,没埋伏到,现在有了记号,找到了他们,再拿出地图一看,陶队基本就确定了。 很巧合,段榕早在十多年前,回到本土,在公安局就把当年所有的边境线上他所熟知的出口告诉了警方,如今蒋滥盛的方向,是要去一个当年只有段榕知道的出口。 地势很险峻,多水,而且一次只能过去一个人。 警方连夜包抄赶往出口附近做埋伏,只等蒋滥盛一行人过来自投罗网。早上七点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开始下起密密麻麻的小雨,所有人不动,安静等待指示。 这雨一下就是一上午,没有太阳,天气也冷,武警们都泡在雨水里了,终于,对讲机里传来前方的报告: 支队长,来了,距离两公里,约三分钟到。 所有人精神一震,高度警惕,等会儿可能会出现火拼,段榕也还在他们手里,情况很不好。 因为蒋滥盛随行人中有作战经验丰富的雇佣兵,所以警察们埋伏的并不深入,幸好下了雨,遮挡了视线,连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剑拔弩张都掩盖了不少。 蒋滥盛坐在车中,看着前方一片宁静。 亚文跟六个人则都上了膛,眼睛四处看着,常年在灰色地带做生意,这些雇佣兵们对危险的敏感度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boss,别放松的太早。 蒋滥盛也拿出了枪,我当然知道。 段榕坐在后座,双手放在大腿上,他的手不能有任何动作,亚文随时蹦了他,段榕看不到陶队他们的埋伏,但知道他们就在附近,而水下的俞卷也在,跟着他,亦步亦趋。 段榕面上分毫微表情都没有,他太谨慎了,没有一点破绽,亚文一边注意着他,一边让手下继续开车前进。 到了水边,车停下,段榕下车,蒋滥盛跟随其后,段榕面无表情,抬了下下巴,就在这里,游五分钟,那边是个洞穴,顺着洞穴走,十五分钟后就到边境线,我相信蒋老板安排了人在外面接应。 这里是个峡谷,中间有一个缝隙,仅一个成年男子能过,水/很/深,但好在不急。亚文没想到是这样的出口,当即骂了句脏话,看着段榕,你不会是耍我们吧?这里真的能过去? 段榕抱起手臂,似乎底气十足,没那个胆子,那就别走了。 雇佣兵们不太愿意走这条路,蒋滥盛则点了支烟抽,半晌,他指了一个黑人,你先下去,快。 他没有退路了,今天必须走。 黑人犹豫了几番,放下枪下水,段榕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们,亚文的枪口对着他,一旦有不对,立刻杀了他,他们撤退。 陶队的耳机里闫锐在说话,怎么办,炸还是不炸? 等黑人游过去就晚了。 陶队不愧是比闫锐经验丰富,脸上都是雨水,他眼一眨不眨,等等,没有我的指令,谁也不许动。 要等一个机会,等段榕先脱身。 可亚文贴的太近了,就站在段榕后面,狙击手不能行动,还有六个人。 段榕如何在行动的一瞬间脱身? 雨更大了,噼里啪啦地砸到水里,黑人并不是很善水,游的有些艰难,水太深了。 黑人终于摸到了峡谷上的石头,非常狭窄,他回过头大声道:能过!但看不见对面是什么。 警察们放的炸/药并不深,因为峡谷的原因,炸/药只能埋在里面十厘米处,因为石头遮挡,黑人暂时没发现,陶队握紧了枪。 突然,雨水里,陶队看见段榕的站姿变了,是一个跨立,很随意的一个跨立,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右手半握拳。 就这么一个随意的动作,陶队却瞪大了眼,手哆嗦起来。 当年他还是个小警察,没有参与段鹤的行动小组,但他有幸得知这个姿势的意思和缘由。 段鹤虽然是警察,但他没读完大学,很早就去当卧底了,段榕更不用说,当年设计暗号动作,段鹤想了想,用了这个。 这个跨立是训练时的一个动作,再简单普通不过,可段家两兄弟,从来没有机会光明正大、身穿警服,严肃地做过这个动作,所以他们把它设为了暗号。 这个暗号的意思是,同归于尽。 历史仿佛在陶队面前重演了,十三年前,也是一名姓段的年轻人,他站在毒枭紫罗兰面前,做出这个暗号指示,请求组织让他同归于尽,他不要命,不要荣誉,他只要让毒枭死在这里。 现在,段榕在下面也做了这样一个暗号。陶队双眼通红,几乎失态。 段家没人了,就剩一个段榕,今天也要绝在这里了吗。 闫锐还在催促,一声一声,是无数人,无数无辜人,无数毁于毒品的人,催促,是正义和法律的低语。蒋澜盛,这些雇佣兵,他们来到了本土领地,在这里杀了人,买卖毒品,玷污了这片土地,必须受到制裁。 几位局长也在通讯里沉默了,他们都知道这个暗号。 黑人已经钻进了峡谷,段榕仍保持着那个姿势,陶队狠狠闭了闭眼,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不是非要同归于尽。 张局长突然注意到什么,震声打断了众人头顶的悲伤,段榕想要炸! 不是同归于尽,是要他们炸,他要趁乱脱身! 可是太近了,离得太近了,就算能脱身,段榕真的能跑掉吗,一旦炸了,峡谷都会塌,段榕离得太近了,他能跑掉吗? 陶队他们迟迟未行动,段榕似乎急了,身子站直了点,他这点变化立刻被亚文捕捉,说时迟那时快,亚文的身体比头脑更快做出反应,大喊,回来!! 接着他跟段榕同时出手,段榕打他的枪,亚文开枪,射到了其中一个雇佣兵身上,陶队当机立断,炸! 三方变动几乎同时发生,场面极其混乱,又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全部平息,蒋澜盛,亚文,段榕,余下的雇佣兵,一个也没幸免,全被岩石狠狠砸到了水里。 其中一个被砸中头,当场毙命。 陶队跟闫锐都拔腿往下冲,优先救人! 峡谷被炸了一半,洞口变大了,水流猛的变急。 段榕跟亚文在水中缠斗。 段榕这些天本就存了怒火,在水下放开了打,一下比一下用力,全打在眼窝,咽喉,亚文被打昏了过去,松开段榕的衣服往下沉。 段榕正要往上游,一颗石头砸到了头上,巨大的眩晕感,段榕的眼睛顿时看不见了,肺里的空气也吐出去了大半,这时两个雇佣兵举起枪对着他,段榕强行移动自己的身体,再次跟他们打起来。 上面的岩石落完了,只是水太急了,段榕跟两个雇佣兵都不得不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好不让自己被水冲走。 其中一个要跑,段榕此时已经没有氧气了,竭力抱住他的腿往水下沉,他们两个人一起被巨流拍到了石头上,背部受撞击,水继续冲,段榕在剧痛和水流中也松开了手。 他快没意识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他有俞卷。 水流中,段榕入目都是混浊的水,眼球胀疼,他好像看见向他拼命游来的小人鱼。 水流很急,俞卷也不是第一时间就过来救段榕的,所以段榕想,一切都结束了。 蒋澜盛还在水里,警方会抓到他,亚文一行人也跑不掉,只要解释俞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就好 段榕似乎只失去了几秒钟意识,闭上眼的最后一秒,他被俞卷拦腰抱住了。 很快,俞卷抱着段榕游到了水面,大量氧气自发吸进肺里,段榕睁开了眼。 来不及看周围的环境,段榕手抱着俞卷,他们都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 是蒋澜盛。 并没有就此结束,幸运女神也没有一直站在段榕肩膀上。 俞卷的尾鳍浮在水面上。 段榕半张脸都是血,猛地转过脸看着蒋澜盛。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七个人,岩石,急流,偏偏蒋澜盛跟他们冲到一起了,还亲眼看到了俞卷的尾巴。 段榕的眼神太可怖了,那是种死亡、癫狂的眼神。 蒋澜盛却一点都不怕,他笑的很大声,他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肋骨被砸断了三根,每笑一下都有血从嘴里流出。 段榕,太有趣了不是吗?好戏来到了你这一边。 我很想知道,正义至死的段鹤的弟弟,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蒋澜盛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伤的很重,不比段榕轻,一个伤了脏器,一个伤了看不出到底多严重的头。 可蒋澜盛没死没昏迷,他好好地清醒着,眼睛看见了俞卷。 为什么没有就此结束,为什么他还醒着。 段榕。蒋澜盛抬起手,你要杀了我,还是放我走? 第58章 58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俞卷曾经午夜梦醒, 被噩梦逼的眼眶通红,躲在段榕怀里哭泣,吵醒了段榕, 段榕抱着他哄了好几句,问出做的是什么梦。 俞卷说:我父母死后,我经常担心哪一天我被发现了,被抓走做研究。 段榕那时主要是为了让俞卷先别哭,别害怕, 所以亲着他半哄半安抚,二哥会保护好你,如果真的被发现了, 说不定国家把你当国宝呢? 这句国宝把俞卷逗笑了,也忍不住畅想,对啊,万一其实不会被送去做研究呢, 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也不错。 小鱼的声音很软,甜甜的,在夜里, 爱人的怀里, 说着不可能的话。 一条活人鱼的研究价值, 高于一切。 就算让俞卷活着,也是永远活在实验室里, 再也没有自由。 时间回到当下,段榕睁开右边被血糊住的眼,他好像已经有了决定,这个决定让他两双手剧烈发抖。 俞卷跟段榕太亲密了,本能感受到他的想法, 他无措地想拉住段榕,二哥,二哥 想挽回他的爱人。 可是段榕没看他,依旧跟蒋滥盛对视着,蒋滥盛从军靴里掏出一把小□□,对着俞卷,放我走。 他勾了下唇,眼神偏移,看向俞卷已经恢复双腿的腿,否则我被外面的警察带回去了,嘴难保会说出什么。 段榕终于开口了,声音哑的像喉咙出了血,不可能。 不能放蒋滥盛走,也不能让他活着。 蒋滥盛大喘了口气,朝岩石上打了一枪,告诉外面的警察他还活着,是吗?你要杀了我?尽管我是个死刑犯,可你也不能因为私心杀我,段榕,否则你跟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要杀了我吗?你敢吗? 段榕的确不能,他仿佛被架在高空中,前后没有落脚点,空中稀薄的氧气让他快要窒息。他既不能杀了蒋滥盛,也不能放他走。蒋滥盛是必死没错,可他再必死,都轮不到段榕因为灭口杀了他。 这性质不一样。 有时候前后就是这么重要,蒋滥盛死刑在后,他看见俞卷是人鱼在前,段榕要杀,就是灭口,段榕就犯了故意杀人罪。 外面的武警们在清理岩石了,大喊,蒋滥盛!你跑不了了! 陶队的声音格外刺耳,段榕!别干傻事! 没有人看到俞卷,可段榕跟蒋滥盛困在一起了,警察们都知道很危险,段榕很可能公报私仇,蒋滥盛可是段榕的杀父仇人之子。 段榕有多想亲手了结了蒋滥盛,谁都知道。 所以陶队让段榕别做傻事,蒋滥盛蹲监狱死刑是板上钉钉的,别因为蒋滥盛把自己搭进去了。 段榕把俞卷揽到怀里,用嘴唇亲俞卷的眼睛跟嘴唇,俞卷哭的脸都花了,哽咽不停,都怪他,怪他不小心,让蒋滥盛发现了。 二哥,对不起。 段榕心尖儿发疼,他不停地吻着俞卷,快速又温柔说着,宝贝儿,你能回郭方丈那里吗?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跟他坦白你的身份,让他照顾你,掩护你生下孩子,我给你的家在云城平安镇,二哥买了一套别墅,肯定没你以前住的好,但是二哥都装修好了,听话,住进去。 孩子的名字,跟你姓跟我姓都行,如果跟我姓,孩子就叫段乘乐,跟你,宝贝儿取吧,宝宝取的比我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