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在社会底层挣扎求生的人,骆亦怎么会不懂。他站起来,向白英深深鞠躬,“哥,我听你的话,等你出来。但我也要向你求个保证——等我,变得强大。” 白英双眼含泪,被狱警带走时,回头衝骆亦笑了笑,“我们都会变得更好。” 回到首都,骆亦将所有精力投入学业,迫不及待地成长,顺利前往b国名校qe大学深造,噩耗却再次从静历市传来。 白英越狱了。 他那懦弱的哥哥怎么可能越狱? 白英绝不是越狱,而是被人害了! 一直以来的坚持顷刻间溃散,骆亦赶回国,只看到警察蛮横地对待白英的养父乔应。 所有人都说白英是个杀人犯,说白英越狱,只有他与乔应相信,白英不是这样的人。 这年下半年,qe大学医学院最有名望的教授迟明岳做了一场心臟移植手术,手术保密进行,接受心臟者是冬邺市楚氏集团的楚信,提供心臟者则是一位非法入境者。 无数个不眠的日夜,真相终于呈现在骆亦面前。 而真相就像一把生锈的刀,将他的灵魂撕扯得千疮百孔。 “‘红妆’已经没有了。”骆亦说:“这里开了一家新的餐馆,都是你没有吃过的菜。我全都点了,你尝尝,看最喜欢哪一种。” 为善(34) 留下一桌未动过的佳肴,骆亦付现金离开。 茶餐厅下至服务员上至领班,个个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奇怪的客人到底在想什么。 天色阴沉,乌青色的云块笼罩在城市上空,也许寒风再刮得猛烈一些,就会将它们撕扯下来。 骆亦站在路边,微扬起头,眯眼看了看从乌云间艰难落下来的日光,眼眶渐渐变得酸胀。 他像邮筒一样一动不动,直到被疯跑的小孩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向不远处的下穿隧道走去。 下穿隧道光照不足,两边躺着乞讨的流浪汉。 骆亦看着这些人,眼中的冷漠变成了悲戚。 如今春秋两季愈发短暂,说是秋天,其实已经算冬季。气温一天比一天低,流浪汉们要么还穿着夏天的衣服,被冻得瑟瑟发抖,要么裹着不知从哪里抢来的肮脏棉被,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 和这些匍匐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相比,骆亦高高在上。 他这一身行头精致考究,足以养活整个隧道里的流浪汉,让他们有一个不愁暖饱的冬天。 可他再清楚不过,自己与他们一样,也一直在流浪。 他的人生,比他们更加不堪。 带着一身光芒回国,不是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更没有建设祖国这种伟大的追求。 从七年前得知白英“越狱”,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一件事——为白英报仇。 楚氏集团的楚信,那个男人的身体里,跳动着白英的心臟。 那颗健康的心臟,是那些恶魔杀掉白英之后,从白英的胸膛中剖出来的! 只要想到这一点,骆亦就痛苦得五脏六腑如被焚烧。 人要坏到什么程度,才做得出这样的事? 世界上有那么多心臟捐献者,他们自愿在离世后捐出心臟,挽救一个拚命想要活下去的人。他们的心臟一样能够帮助楚信,可楚家偏偏盯住了白英! 只是因为白英和楚信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白英就必须将命交给楚信!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骆亦无数次问“凭什么”,却没有人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小时候,外祖母总是笑着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骆亦对这句话曾经深信不疑,长大后才明白,这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谎言。 白英是他见过的最善良的人,白英遭遇的却是最残忍的事。 上天善待过白英哪怕一次吗? 楚家坐拥金山,而钱财能够买来权势。楚家将那罪恶的手术隐瞒得滴水不漏,若手术不是在b国进行,若医疗团队里没有qe大学的教授,若没有konto的帮忙,骆亦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挖出那泯灭人性的真相。 迟明岳教授,不到四十岁,qe大学医学院公认的天才,教学与救死扶伤两不误,早几年甚至跟着军队赶赴战火纷飞的国度,拯救那些无辜的民众。 迟教授的办公室里,摆满了学校、各国政府、国际组织颁发的荣誉证书,感谢他的精湛医术与赤诚仁心。 但谁又知道,这心怀大爱的医生,在救人的同时至少与十三起国际非法心臟移植手术有关? 富人的钱能够买命,能够买一个荣誉满载医生的灵魂。 七年前,楚信所做的心臟移植手术,是迟明岳的第五起非法手术,正是这个严谨、严厉的教授,将心臟从白英的身体里挖了出来。 将几张百元钞票放进流浪汉的纸箱子里,骆亦走出了下穿隧道。 忽然,他很想看一 看迟明岳认罪时的录像。 静历市不像冬邺市,几步一个咖啡馆。骆亦沿途找了一会儿,才看到一家打着动漫旗号的咖啡馆。 这样热闹可爱的地方,他向来是不喜欢去的。但周围又没有别的可落脚的地方,这里是唯一的选择。 咖啡馆里放着甜腻的日文歌曲,骆亦点了一杯美式,坐在角落里,给一个不常用的手机插上耳机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