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不懂得休止, 就如同那一对争吵不休的夫妇。 终于, 在秋天来临的时候, 两人将官司打到了法院。 经过了互相咒骂、诅咒、彼此以最不体面的方式互相攻击, 法院终于判定结束这一段婚姻。 作为婚姻中唯一的孩子,苏淮安跟了母亲。 时隔许久,他仍然记得那一日的场景——母亲从法院里出来,穿着一身许久没有碰过的碎花连衣裙。 那一袭连衣裙裙摆飞舞,仿佛诉说着母亲的好心情。 紧接着,母亲如一隻翩迁蝴蝶一般,笑着扑进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 “我自由啦。”苏淮安听到了母亲说。 紧接着,一切的发展都是那样的水到渠成。 母亲与那个男人再婚,很快带着他从家里搬了出去。 父亲也不甘示弱,找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成家。 一个家庭拆散的速度,比建立的速度要快得多。 在到了新家之后,苏淮安升了初中,很快住了校。 再然后,他干脆在暑假的时候也选择打工,从而逃避回到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里。 一晃,就过去了若干年。 若干年后,苏淮安升学、毕业、进入社会,逐渐有了新的生活。 过去的一切被埋入了记忆深处。 回忆起这些旧事,苏淮安原本是不以为然的,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哪里会因为这些往事耿耿于怀? 可谁知道,在午夜梦回时,看到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苏淮安心中的情绪波动根本无法抑製。 被妥善地保管在心灵最深处的委屈冒了出来。 虽然他知道父母除了是自己的父母之外,还是他们自己,他不应该奢求他们顺从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就不受控制。 不一会儿,父母的容貌淡去,又变成了那日以继夜的追逃游戏。 ——那书中的玄天魔尊,仿佛从书中跑了出来,非要让他偿命。 “别、别追我。” “我不是故意的。” “……别杀我,魔尊。” 想到这里,苏淮安眼泪忍不住往出来冒。 哭累了,他靠着被沾湿的枕头,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 睡梦中,房子里仿佛走进来一个人,看着床上的他沉默片刻,然后用温水沾湿手帕,擦掉他脸上的眼泪痕迹。 一连几日,苏淮安就在这种做梦、清醒,又做梦、继续清醒的状态下反覆。 在他睡梦中,他能隐约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一个人陪着他。 对方似乎用担忧的眼神凝视着他,耐心地帮他擦干眼泪。 等到他短暂地清醒时,那人又不见了,只剩下床边永远热腾腾的食物。 这人……会是谁? 是苏回、明哲,或者春桃吗? 那些个旧日的委屈,仿佛积累在一起,在短时间内激发了出来,到了最后,他的眼睛都肿了。 在某一个傍晚,他在哭完最后一场后,发现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好像都发泄了出来。 那些个委屈、不忿、怨恨,都悄然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阵清明。 换句话说,他终于渡过了这一段情绪起伏的时期。 不再被情绪支配,苏淮安渐渐地认识到了自己处境—— 是了,他穿越了,此刻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而且,此刻正处于一种极为特殊的状态下。 他正怀着一个孩子。 孩子的另外一个父亲,是原书中的反派大boss,玄天魔尊。 而这魔尊,似乎早已经发现了自己,并且派了手下前来。 苏淮安忍不住捂着脸喟叹一声。 这简直是地狱模式。 只不过,或许是该委屈的已经委屈过了,该震惊的也震惊过了,此刻的他,脑海中就只剩下了麻木的理智。 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甚至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关于男子怀孕的记录—— 男子有孕不同于女子,大多三个月才能发现。 与此同时,三个月这个时间点,也是他逐渐习惯孩子的时间点。 他已经丧失了“不要这个孩子”的选项,或者说,从头到尾,他的脑海中都没有浮现过打掉这个孩子的选项。 这是……他的孩子。 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想到这里,苏淮安心中猛地生出了一股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的劲头。 既然无法选择逃离,那么,他会坚强地踏上那条荆棘之路。 他会生下这个孩子,见证对方接下来每一步,看着一个孩子慢慢地一步步长大。 想通了这一点,苏淮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许久未出现的那股神念冒了出来,传递给苏淮安一种欣 喜的情绪—— 显然,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在此之前也感受到了苏淮安的抗拒,战战兢兢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乖哦。”苏淮安不甚熟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又一股开心的情绪传递过来。 一旦思想上的阻碍解决完毕,其他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第二日清晨,当苏回端着早饭进屋,正打算如同往日那样劝苏淮安几句时,却愕然发现,对方竟然坐起了身。 对方还一脸轻松地看着他,叫他名字:“苏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