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勋其实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的思绪已经飞到很久很远的地方了。 他想起他刚见江楚的时候,那一眼的惊讶,和,一丝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向往。 与其说他像顾梦尘,不如说他像他爸妈,他一直想讨好融入的爸妈。 后来,交往中他知道了江楚的家庭情况,其实他嫌弃的,跟朋友说起时也有点没面,不怎么重视的口气。 尤其是他那个卖臭豆腐的妈妈。 那时他把江楚当做顾梦尘的替身,顾梦尘是他心里的艺术缪斯,怎么可能和臭豆腐这种东西沾边。 好在,江楚在学校里,他可以当他是淤泥里长出的荷,已经远离了淤泥,被他插在了清水花瓶里。 后来,江楚的妈妈来学校看他,还想在学校的美食街卖臭豆腐,他气愤不已。 也就是从那时,他开始讨厌金婉婉,她老老实实地在老家里卖不行吗,为什么要缠着江楚,让他一再想起他是在臭豆腐堆里长大的。 这是开始,后来江楚回家,他也认为江楚是因她的病留在那个小地方的,跟奚清河一起。 他质问她,言辞极尽苛责。 他还记得当时她脸上的笑一点点僵硬,讪讪无措的样子。 前天在这里看到她,他愤怒至极,又是怎么说的?她为什么哭了? 盛勋浑身一颤,不顾别人的叫喊,抓起外套就衝出了大门。 这时他去火车站已经赶不上直达的火车了。 他恍惚办了临时证件,买了最快的中转车票,就这样上了车。 这一路他都在刷江楚的视频,除了以金婉婉为主角的那个视频反覆看了好几遍,还在其他视频中寻找金婉婉的身影,直到看到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以为这样他就能停下了,没想到他还是难受得不行,买了充电器找地方充电继续看。 终于他到了。 从那辆熟悉的客车下来时,他竟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迫不及待又有点不敢靠近。 这次他打到了车,有车去香荔荔了。 只是有点奇怪,香荔荔非常安静。 他当时也来不及想其他了,香荔荔距离家很近很近了,他一步步向那里走。 越走他越觉得不对劲,他看到的人身上都穿着黑衣服,有的人衣服上还别着一朵白花。 等他走到金婉婉和江楚的家门口,腿一下软了,浑身失去力气。 那扇小小的门上挂了一条白幔,还贴了挽联。 即便盛勋再不懂这里的习俗,也知道这是家里死了人。 而这家里隻住了两个人,一个是江楚,一个是金婉婉。 天色阴暗,春寒未退,薄薄的雾气在这个小村子弥漫,湿气黏在脸上很重。 盛勋伸手一摸,才知道原来是他的眼泪。 他的眼泪告诉他,这两个无论是谁,他都承受不了。 是梦吧,这雾气不清的样子太像梦境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前天他还看到他们好好在他面前。 盛勋想逃,可他根本动不了。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到有人看他,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被不知道是谁扶着拽着进了门,一眼看到灵堂上那张遗照。 上面的女人笑得好温柔。 刺得盛勋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再也站不住。 眼泪模糊中,他看着穿一身孝服的江楚站起来,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是他意识清醒前最后一眼。 盛勋再一次睁开眼时,听到房间有人说:“他没事,应该是这两天没怎么睡觉,又没吃东西。” 他看到江楚在看他,看到他睁开眼,嗤了一声,“他也配吃饭。” 那人见他醒了就离开了,离开前对江楚说了声“节哀”。 此时天已经黑了,世界被茫茫的黑暗笼罩,阒无声息,灵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盛勋还躺在地上,苏青喻蹲到他身边,笑了笑,问他:“盛勋你来这里做什么?特意来参加妈妈的葬礼的吗?” 盛勋嗓音嘶哑:“妈、妈妈……” “谁是你妈妈?你说清楚。” 盛勋艰难地抬头,看向灵堂上的遗像。 苏青喻说:“我妈妈怎么可能是你妈妈呢?你不是很嫌弃她吗?你还记得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吗?要我当着妈妈的遗像一一说出来吗?” “不,不不,不要,楚楚不要,求你……”盛勋眼泪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一滴滴流了出来,声音痛苦难听。 527:【悔改值+3。】 苏青喻:“看来你是知道了,这就是你亲生的妈妈。” 他笑了笑,像是恶魔和天使的结合体,“盛勋,你想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吗?” 想,他可太想了。 可是他本能地觉得此时的江楚太可怕了,马上要摧毁他。 他笑得特别温柔和向往,“妈妈就是你从小特别想要的妈妈的样子。” “你小时候是不是想要一个温柔爱你的妈妈,她不仅爱你,还天天夸奖你。可是你在盛家的爸爸妈妈一直骂你,他们对你只有苛责。” “让我猜猜。”他掰着他的下巴看着他,“你那么喜欢顾梦尘,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你爸妈?你第一次见他时,他是不是对你笑了?一定是你爸妈从来不对你笑的,温暖明亮的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