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观棋沉默片刻,终于是同意了。 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下,两人合力将云烟放进去。其实螺螺一个人就可以了,因为云烟轻得仿佛一团软面,没有半点分量。 他们把云烟耳朵尸体带出乱葬岗。螺螺找了个干净能晒到太阳的山头,两人就地挖坑,把云烟埋了进去。 螺螺心里乱得很,盯着土坑里云烟死灰的脸许久。 “听说,凡人死后都要进土,这样他们才能安息。可是土里那么黑,他一个人会不会怕?” “不对。”他自言自语着又摇头,“仙人哥哥说凡人会轮回,那他是去轮回了吗?” 贺观棋面色凝重,替他盖上了最后一抔土。 直到天慢慢黑了,螺螺才跟在贺观棋身后往回走。他走几步便要回头望,谁也不知道,那样葱郁茂密的银杏树下竟埋着一个曾经鲜活漂亮的少年。 云烟的死似乎刺激到了螺螺。他不言不语蹲在院子里两天没有说话。 “我给你买了糖,吃吗?”贺观棋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叶包,温柔的送到他嘴边,试图让他重新快乐起来。 螺螺张嘴接住,却再也不觉得糖甜了。 他又开始掉眼泪。 胸口被不知名的浓郁悲伤覆满,还有着无处发泄的通天怒火。螺螺很少生气,但他现在的怒火足以烧穿他的胸膛。 要给云烟报仇的念头盘桓在心里无法抹灭。尽管认识云烟的时间不算长,可螺螺认定他是自己来凡间后的第一个朋友。 他要给云烟报仇。 復仇的念头在他心中越烧越旺,螺螺甚至分不出一丝理智去想别的事,满脑子都是云烟盖在草席下的那张脸。 是夜,螺螺睡不着。他轻轻地爬出贺观棋的怀里,踩着月光蹑手蹑脚的飞出书院,直奔孙府而去。人是在孙家死的,他自然要去孙家寻仇。 一阵风刮过,大片乌云悄无声息的遮住了月光,街巷霎时间被笼罩在了黑暗中。 螺螺站在孙府门外,抬头仰视着处于乌云覆盖之下的孙府大院,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田螺篇 二十八 白天来的时候还没察觉,待到夜里才惊觉这里的妖气已经如此浓郁了。 螺螺本能的有些害怕,往后退却了一步。可云烟惨死的脸一直在他眼前闪现,最终他还是战胜了内心的怯懦,往前迈了一步。 孙府内静悄悄的,一个人都看不到。螺螺在假山下发现了几个倒地不起的丫鬟,上前一探鼻息,果然都死了。 看来这隐藏在孙家的妖物确实恐怖,短短的时间就连杀这么多人,走得如此邪门歪道,必遭天谴。 螺螺继续往里走,仍旧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乌云将最后一点光亮都遮住了,院子里只能看到朦胧灯光,他一个人立在院中,感受到空气中传来一阵令人胆寒的气息。 而后似有风动,接着有什么东西窜了过来,嘶吼着扑向他的面门。 螺螺一个闪身避开,回身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两方交战在一处,他终于接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眼前的怪物,那是一隻仗着翅膀和尖利獠牙的巨大蝙蝠。 此刻它正张开血盆大口不住撕咬着螺螺,一双通红鼠目贪婪的盯着他,仿佛当他当做了嘴边的肥肉。 尽管还是有点害怕,可螺螺不愿退缩,拚尽全力迎面而上,将他毕生所学的那点法术都使了出去,竟也能勉强和那蝙蝠妖製衡一下。 他满脑子都是为云烟报仇的念头,浑身装满了勇气,尽管身上不停地有新的伤口冒出来,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蝙蝠妖一时无法将他製住,仰头振翅嘶哑着嗓子吼了几声。那音调尖锐幽长,螺螺的脑仁一阵阵的刺痛,有针扎般疼,手中长剑一时不稳掉落在地。 那音波衝击得他眼前一片昏花,根本无法再继续战斗,身子晃了两下后脚一软跪了下去。 蝙蝠妖等的就是这一刻,它狞笑着靠近螺螺,喉咙里发出了难听的声音,浑身都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腥臭味。 就在最危险的时候,一隻利箭划破长空射了过来,正中蝙蝠妖的翅膀。蝙蝠妖吃痛,尖叫着躲开,回身去看来人是谁。 红衣少年手持长弓站在假山上,冷眼道:“小畜生,敢在你爷爷鼻子下欺负我家螺螺?” “阿花!” 螺螺听到熟悉的声音,忍着头痛踉踉跄跄的想要爬起来,可刚站起身就又倒了下去,幸好有人及时扶住了他。 感受到那人的体温,螺螺惊讶极了:“贺观棋?!” 贺观棋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不愿与他多说话。 那头的红衣少年骂道:“都说了不要再叫我阿花啦!” 接着他又抽出一支长箭对准蝙蝠妖射了过去,蝙蝠妖一隻翅膀受了伤,动作没有之前那么灵活,狼狈的逃窜开来,寻找机会反扑。 螺螺顾不上自己,弯腰捡起自己的剑飞了出去,配合阿花夹攻,逼得那隻蝙蝠几乎没什么还手的机会,连连后退。 和螺螺不同,阿花的战力高了不止一两倍,虽然和这种活了大几百年的蝙蝠妖有些差距,却也不会太吃亏,他的箭几乎百发百中,气势十足,再有螺螺的配合,要拿下他也不是难事。 蝙蝠妖见自己讨不了好转身就想跑。 “别让逃了!”阿花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