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也看不到自己后面是个什么光景,也就放开手任他给自己梳理。 钟卿身边没有梳子,就用手简单抓了两下,将温也的头髮捋好之后,又给他缠上发带。 然而绑好头髮之后,钟卿却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怎么还没有方才被揉乱的时候好看? 钟卿自认虽不敢说自己是个完人,可但凡是他所碰到的事,便没有什么是不会的,今日却被一条小小的发带给难上了。 温也没听见后面的动静,问道:“好了吗?” 钟卿松开手,面色有些讪讪,“嗯。” 温也又摸了摸自己的发带,发现早不知偏哪儿去了,头髮还是有些凌乱。 他看到钟卿这副表情,瞬间明白了什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笑道:“哈哈哈,原来景迁哥哥居然不会束发!” 钟卿微微摇头,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也却是少有看他笑的,隻觉他一笑起来,所有他见过的美好景色都黯淡了。 温也学着一副大人模样同他讲,“哥哥多笑笑吧,不要成天板着个脸,不然时间长了,就会忘了如何让自己高兴了。” 钟卿拿他没办法,也不知道他这么小,从哪儿去学的这些东西,可他竟也觉得温也说的话虽然天真,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慕桑,把镜子拿来。” 慕桑蹬蹬蹬两下跑进屋里,搬出来一面镜子。 钟卿对温也道:“还请温小先生不吝赐教,教我束发。” 温也没想到之前看着这么严肃的钟卿,居然也会同他开玩笑,随即也摆出一副小先生的架子,“那你可要看好了,我这门手艺可是不外传的。” 慕桑想不到自家主子竟一改往日的颓废与自我厌弃,还能和一个小孩玩闹到一处,也忍不住笑道:“温小先生这架势可不像是个先生,倒像是个手艺人。” 随即院中又是一阵笑声。 温也手上绑着绷带,有点影响动作,但还是对着镜子顺利将发带绑好,转眼又成了粉雕玉润的翩翩小公子。 他转头问钟卿,“景迁哥哥可会了?” 钟卿颇为谦虚道:“瞧着倒是不难,不过未曾上手,不知能否如同你一般做的好。” 温也笑着避开他欲解自己发带的手,“那下次我若是发带再散了,再劳烦哥哥吧。” 钟卿没能得逞,颇为惋惜地放下了手,“那便多谢小先生肯给这个机会了。” 突然,昨日那隻小白猫探头探脑地从树后看过来,温也眼角余光瞥到了它,眼睛亮了一下,“你还没走啊?” 小白猫细声细气叫了几声,这次竟然直接向他走过来,温也蹲下身向它伸手,猫儿便径直走到他面前,把脑袋放在他手心,眯起眼轻轻蹭着,很是亲昵的模样。 温也觉得很是惊异,连忙同钟卿说:“景迁哥哥,你看,它肯亲近我了。” 温也看到它身上白白净净的,一点脏污都没有,猫儿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心中便有了猜测,“景迁哥哥会养它吗?” 钟卿却是问:“你喜欢它吗,喜欢就给你养。” 钟卿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隻猫。 没想到温也却是摇摇头,“不了,我家里人不喜欢猫,我养不好它的,还是放在景迁哥哥这里吧,我也安心些。” 事实上钟卿并不喜欢猫,他的父母定是更不会喜欢他做出“养猫”这些玩物丧志的事。 昨日让慕桑给小猫弄了点奶,还给它做了一番清理,完全是因为怕温也今天过来见到猫儿若是在他这里瘦了,心里该难过了。 钟卿虽说一向我行我素惯了,不会太顾忌旁人的感受,但温也是个乖巧善良的孩子,钟卿觉得跟他交谈很让人放松,便是想着做点让他高兴的事也无不可。 钟卿见他这般全然信任自己,便道:“也好,这样你若是想看它了,可以随时来我这儿。” 说完,连钟卿自己都愣了,他这才发觉,不过才认识一两天时间,他似乎已经开始期待温也下一次来找他了。 温也莞尔,“那太好了。” “那景迁哥哥可有给它起名字?” “还没想好,不如你来起?” “唔,”温也思索了一会儿,“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不过一般白猫儿都唤做尺玉或是霄飞练。‘玉’为珍物,那便唤尺玉如何?” 钟卿对于给猫猫狗狗取名这种小孩子的乐趣无法感同身受,见温也这般兴致勃勃的模样,倒也没有扫兴,“好。” 自打温也在这里认识了钟卿之后,便日日都会来找他玩耍,顺带逗逗猫儿。 而两个少年,也在日渐相处中,发生了一些蜕变。 温也自己也是个日子过得不太顺遂的小孩,他却敏锐地察觉了钟卿对世态的消极,他知道这很大程度上与钟卿的病情有关。 所以他一直都在表现出一副豁达天真的模样,只希望钟卿能稍稍改变一下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而钟卿也一个从不知何为念想的人,开始盼着每日他的小友来,盼着他来同自己说说话,无所顾忌地与自己逗趣,每日还会给他捎糖过来,守着他喝药。 钟卿便觉得日子不再那么煎熬,药也不再那么难喝,连猫也看得顺眼了许多。 年幼的温也,充当了钟卿黑暗混沌的时光里那一盏灯,而年长的钟卿,却成了极度依赖温也的“别扭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