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御书房后,惶惶然的郭瑞柯在路上跄踉了一下,差点儿摔到,被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扶了起来:“郭大人,走路要注意些。” 郭瑞柯站稳后看清来人,连忙行礼:“下官见过谢王爷。” 谢王爷:“本王不太想见到你。” 郭瑞柯面露不解。 谢王爷:“皇上刚见过你,想必心里烦得很,不好应付。” 郭瑞柯:…… 被谢家嫌弃得明明白白的一生。 他还在原地尴尬,谢王爷已经进去面圣了,他行礼请安前,余光瞥了眼旁边的屏风,里边没有人影,却隐有极淡香风。 恍惚间,闻到的是先帝极爱用的一种香。 ------------ 禁止摆烂 “起来,坐下说话吧。” 在别人面前,谢彻是个善于控制情绪的人。 即使伺候的宫人和谢王爷都知道他刚才肯定发过一场脾气,可他面上的情绪就和收拾干净恢复如初的地面一样,再也看不出端倪来。 只余下微哑的声线,透出烈火焚过的痕迹。 谢王爷坐下后,他也侧身入座,再度开口时,连那点余烬也消失不见。谢彻先说起的也是正事——种牛痘前期是由容家去办的,在证实有用后,自然不能全权交给外姓人来办。 “这么重要的事皇上要交给臣来办,臣不胜荣幸,”谢王爷话锋一转:“只是臣不过在朝中领着闲职,何来的本事能当此大任?办砸了差事受罚不打紧,只怕误了皇上的大事。” 他随便点了几个朝中大员的名,薄唇掀起一点微妙的笑意:“其实让郭大人将功补过也是一种选择,他最近定然是不敢再放肆了。” “你说的人选,朕都想过,问题只一点,” 谢彻一顿:“他们都不姓谢。” 姓氏有多重要? 同样的好事,由容家做来,无论他们怎么标榜自己忠君爱国,老百姓心中也会记着有姓容的办了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如今的云麾大将军和他儿子分别在朝廷和战场为燕赤效力,忠心可鉴,但姓容的下一代却不然。 谢彻无论多信任容家,都不可能忍受另一个姓氏有动摇君权的名声。 而由谢王爷来做,虽然立场上皇帝同样不乐见他有好名声,但稍加运作,这份好感便能归为皇家,毕竟姓谢的皇室贵族,在老百姓眼中都是一样的。 谢王爷顿住。 他张了张嘴,还没把话说出来,谢彻就轻描淡写地说:“不用回忆了,不是难当大任,就是朕还得把他挖出来才能用。” 谢王爷双手一摊,自暴自弃:“那臣只有一个建议。” “说。” “让郭瑞柯改姓谢。” 一旁,梁遇寅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王爷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谢彻抬了下眉,朗笑出声:“敢跟朕开玩笑,终归是个好开始。来,上壶好酒,让咱们兄弟俩好好聊一聊。” “奴才明白。” 梁遇寅走前用余光再三回望皇上的神色,确认皇上是真要上壶好酒,而不是一壶毒酒将王爷美美送走。 上好酒后,谢王爷看着桌上的两个杯子,却道:“劳烦梁公公再拿一个杯子,和一壶普洱过来。” 得到皇上的默认后,桌上又添了一个杯子和茶壶。 谢王爷把三个杯子斟满,接着将盛着茶的那杯子往屏风的方向轻轻一推:“太后娘娘光在屏风后听着,未免也太过无聊,既然皇上不把臣当外人,臣便作一回主,请太后娘娘出来一叙。” 如今的太后,是曾经的淑妃娘娘。 谢王爷在屏风后闻到了先帝爱用的一种香,是别的地方找不到的,他在最风光的那阵子曾经很受先帝的喜爱,时常召去伴驾,于是对这香的印象格外深刻。前调清冷的,中调温和,后调带有一点龙涎香的调子。 曾经,谢王爷去和先帝议事时,闻到的都是温和的中调。 后来,他去得再早,也只能在门外站着等,等到从门缝里传来特别清晰的冷香调,径直往脑袋里钻,冻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灌着冷风。 “不知娘娘可否给臣这个面子?” 别的太妃和皇上没有交情,皇上也不可能让她们来旁听。 剩下的人选,那就只有太后了。 “难道臣猜错了?” 见到谢彻被他说蒙了,手上拈着酒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原本在闻到这香后,有十足把握才做这作派的谢王爷才现了诧色。 谢彻轻咳一声:“罢,没有外人了,你出来吧。” 屏风后的人应个是。 只一个音节,谢王爷便知自己猜错了,太后娘娘的声音没这么年轻,也没这么动听。从屏风后走出的,正是近来盛名无双的顾昭仪——那屏风隔层做了手脚,透不出人的影子来。 这是谢王爷节名是写给我自己的 (本章完) ------------ 父皇 不久前,姜娴就听皇上说过,二哥怕他这件事。 在谢彻眼中,能办事的自家人里,最信得过的就是二哥了。可惜,二哥不信他,宁愿藏起一身本领,当闲散王爷败活自己的名声也无所谓。 姜娴听完,心中一动:“其实,也不是没有让谢王相信皇上是真愿意用他的法子,只是听上去兴许会有点荒唐。” 如果说谢王爷之前是震惊,那他现在已经是麻木了。 他忍无可忍地转头看向谢彻:“皇上,由昭仪娘娘和臣谈话,是否过于不妥?臣既是外男也是重臣……” “登基前朕还管你叫二皇兄呢,她算你半个弟妹,算自家人,何况朕也在这,这还要疑心你俩,朕就不配为人君,也不配为人夫了。” 皇帝的自信再次让谢王爷一噎。 谢彻接着说:“至于重臣,朕给伱的差事你都推三阻四的,早被排出重臣行列,现在只是靠着朕对你的兄弟情分混日子,算不得重臣。” 谢王爷:……那臣真是谢谢你。 不得不说,他这三弟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自信,且扎人肺管子于无形之中。 要说皇帝的性子,谢王爷是有几分了解的,起码在上书房那十来载寒暑都是一起度过,可面对眼前的顾昭仪,他就真看不透了,把手伸得那么长,对她有好处吗?她依仗皇上的宠爱干涉朝政,也谋不到多少好处。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顾昭仪的娘家人,肯定没在朝中担任重要位置。 想给家人升官发财,以她如今的宠爱已足够。 “皇上可真宠爱昭仪娘娘。” 谢王爷向谢彻道,话里暗藏疑惑。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女子的可爱之处,不是恫吓出来的。女子本就弱质纤纤,强把人拴在身边,逼她按自己的心意和规矩来,变得只会唯唯喏嗒,哪怕再美,又有什么趣儿?朕就要把她的胆子养大,要她在朕面前畅所欲言,”说到这事,谢彻倒笑起来:“是了,你身边也没个知心的人,对这不懂也正常,让昭仪娘娘和你多说两句,她说话好听。” 这就说得通了。 谢王爷敛眉,他想三弟压根不怕养大了女人的心,心再大他也降得住。皇帝拿爱妃作例子,含沙射影地说了那么多,无非是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