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名字,林野的眼神暗了下去。 这次中途遭人背叛,导致他拿到的情报有误,对战况出现了误判,但如果帝星派来支援的舰队能够按时赶到,他们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身后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副官宋骁左手的白手套上沾着鲜红的血液,让林野的瞳孔微微缩了下。 宋骁的声音冷静:“信号干扰太严重了,无法与帝星取得联络。” 林野闻声,微微皱眉,却很快将心里那抹微妙的情绪隐去,问道:“封上将呢?” 他语气冷淡,就好像那个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级军官。 宋骁摇头:“一直没有接通通讯。” 意料之中的回答。 林野:“让留在-11星的情报员继续尝试联络,务必如实反映战况。我们立刻出发。” 宋骁看见平视显示器上标红的参数,犹豫了几秒:“你……没有话想留给他吗?” 他和林野已经在暗之星域与敌国激战了整整一个月了。他不是盲目自信的人,现在的战况如何,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已经没有胜算了。 听到那句话,林野握着操纵杆的手倏地停住,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划过一抹黯色。 没有话要说吗? 离开帝星前,他因为知道封淮婚后的冷淡是因为心有所属,和封淮大吵一架,就没有怨恨吗? 结婚三年,聚少离多,如今他要去毅然赴死,或不甘或平静,怎么也该留有一句遗言。 但…… “没有。”他说。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他和封淮军校四年,结婚三年,该说的话早就说尽了。 记忆回到半个月前,他和封淮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封淮一直到凌晨两点才回家。 他等了封淮二十六个小时,这期间想象过无数次封淮回来时的情景。他或许会和封淮大吵一架,或许会做出退让,又或许封淮会对他解释为什么失约。 然而他没想到,封淮进门的那一刻,他会在封淮的军服外套上闻到独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是属于oga的气味。 那个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窜上头顶,克制多年的情绪一涌而上,千万条吵架的理由都被堵了回去,变作一句—— “封淮,我受够你了,我们离婚吧。”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小心维护多年的感情被一句话宣判死刑,他选择和封淮退回到最初的距离,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失望透顶。 他不再抱有期待了。 他觉得封淮大概也松了口气。 那天的气氛僵持得仿佛空气都要冷凝,封淮也不过是皱了皱眉头,在沉默片刻后,淡淡说了声“好”。 就好像他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理取闹似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 如今战况紧急,他身为负责指挥的将军,向上级军官请求支援无果,下属和挚友先后殉职。到这个地步,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宋骁清楚他脾性,叹了口气,不再多言:“知道了,长官。” 脚步声渐渐远离,林野垂下眼,看到左手戒指上镶嵌的那枚红宝石。 裂开的宝石上沾染着血迹,像某种不详的预示。 这是帝国最珍贵、最坚硬的火焰晶石,象征坚不可摧的爱情,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无法修补。 他忽然笑了,将戒指取下来扔到一旁,决绝地拉下操纵杆,领着军队仅剩的几架机甲朝着密密麻麻的敌军俯衝而去,伤痕累累的机体仿佛浴血的凤凰,要在逼仄的空间里杀出一条生路来。 爆炸声震耳欲聋,掩盖住千里之外援军机甲的轰鸣声,撕裂般的疼痛取代了所有知觉,整片军队在连天炮火中化作灰烬。 …… …… “林哥?林哥?” “快到军校了,准备下车了。” “怎么睡着了?糟了糟了……不是中暑了吧?” 半梦半醒之间,林野感觉被人推了一把。 他猛然间睁开眼睛,车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渐渐变得清晰。 没有敌机、没有炮火。 没有虚拟光屏和闪烁的提示灯,他听见的聒噪声也不是下级传来的情报,而是喜悦的交谈声。 窗外艳阳高照,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空气中漂浮着星星形状的微型指示灯,不时有身穿军服的学生成群结伴经过。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正当他出神,听见身边人担忧地问:“我说……你没事儿吧?是不是昨晚睡太晚了?” 林野微微怔住。 这声音…… 他转过头,撞上一双极其熟悉的眸子。 面前的人穿着他熟悉的白色风衣,戴了一副无度数的金边眼镜,头髮有 些凌乱,看上去很是随性,正一脸懵逼地望着他。 那个瞬间,林野脱口而出:“宋骁?” 明明在他的记忆里,宋骁才刚跟他一起殉职,现在怎么会…… “你没事儿吧你?”宋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是想挑战封淮学长想疯了,兴奋得没睡着吧?” 骤然间听见那个名字,林野不由怔愣住。 几秒后,他才迟疑着吐出几个字:“你刚刚,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