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任何人看见他,隻让他跟自己说话,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让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只能相信自己、依赖自己。 自己将占有他的全部,从指尖到足踝,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全部烙印上自己的印记。 “小明哥哥,你……你怎么了?”楚夭寻被抱得脚都要踮起来,两隻手本能地抵着男人的肩膀往后推。 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反抗似乎激起了男人更大的反应,他俯下脸,像发了性的野兽,贴着他露在外面的颈项用力深吸,最原始也最本能地确认猎物的存在。 楚夭寻头脸火烫,男人喷出的细密鼻息吹拂下来,酥麻的怪异痒意一路往下窜,惹得半边身子都像麻痹了一样。 好可怕,楚夭寻瑟瑟发起抖来。 他感觉自己被按在了猛兽的利爪之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温和可亲的导盲员先生像突然变了个人,变得那么凶蛮可怕,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撕成碎片,吞吃入腹。 “放开我……你松手……!” 楚夭寻快不能呼吸,小脸憋得泛红,逼出云蒸霞蔚艳丽。男人死死盯着他,眸中翻涌着痴迷与痛苦交织的浊色,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劲力之大恨不得将他嵌进自己的骨血。 稀薄的力气很快在微弱的抵抗中耗尽,楚夭寻两隻手垂落下来,一直紧握在掌心的想给妈妈看的吊坠,也随之掉落在了草地上。 一块明亮的光斑随着树荫游移,正好照亮了吊坠,也照亮了相片里的人。 三个人的合影。 女人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生得粉雕玉琢,抿着嘴巴甜甜地笑,天真可爱。 另一侧站着一个半大少年。黑得异样的头髮,白得异常的皮肤,就算是多年前泛黄褪色的老照片,这样强烈到诡异的色彩反差,还是能够鲜明地跳出来。 尤其是那双无底深潭般的眼睛,黑得像没有瞳仁。黑眼珠又比正常人更大,从正面看几乎占据整个眼眶。 不祥的,不吉的,不善的,宛如依凭在人类躯壳中的生物,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阴郁气息。 天使的孩子和恶魔之子。 时隔多年,天使还是天使,恶魔更加卑劣。无论怎样伪装,收起利爪,藏好犄角,小心地连蹄印都不留下,却还是抑製不了强欲贪婪的本性—— 恶魔的生来就是要玷污天使、侵犯天使、占有天使的。 百里明看着地上的吊坠,视线颤抖,重新聚敛起清醒的光。 “夭夭……” 他如梦初醒般地松开了手,前一秒还被紧搂在怀的少年慌不迭地逃开,趴在草地上摸索着去捡吊坠。 百里明弯下腰,帮他拾起来,刚要递到他手边,少年像受了惊的小鸟,扑棱挥打了一下翅膀,扇开了他的手。 一瞬安静。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楚夭寻拄着盲拐艰难站起,两条腿到现在还发软。 “小明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百里明喉结滚滑,心痛到说不出话。都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夭夭还在在意那个下意识的举动,是不是伤害到了自己。 明明自己才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他就该怕自己、躲自己,离自己越远越好。 半晌,嘶哑得不成调的嗓音沉沉响起:“该道歉的人,是我。” “小明哥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楚夭寻刚才是被吓到了,身上也被抱得有一点儿烫和疼。但奇怪的是,这样过了度的接触,却并没有引起任何反感。 他是盲人,视力的缺失会导致其它感官的加倍敏感,尤其怯惧于他人的靠近。 当初郁林仅是靠近他说话,他都生理恶心到想吐。但对导盲员先生反常到近乎有些暴烈的行为,他却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甚至,还为男人声音里深深的自责而心疼。 “小明哥哥,我们先回去吧。”楚夭寻尽可能轻松道,“这几天你为了照顾我太辛苦了,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千万别把自己绷太紧了。” 说着,他循着男人的方向走去,想一如既往地去牵男人的手。但就当那白皙柔嫩的指尖快触到男人青筋微隆的手背时,男人却像被炭火燎到似地,猛地抽开了手。 楚夭寻握了个空。 今天晚上,总是陪伴他入眠的钢琴声没有再响起。 第二天,他的导盲员先生也没有出现。 今天是导盲员先生试用期结束的日子,从今天起,导盲员先生就是机构的正式员工了,不会再有随便被开除的风险。他特别为他开心,也偷偷地为自己开心—— 本该是这样的。 “楚少,很抱歉,您的导盲员……可能无法再继续任职了。”电话里,叶秘书的声音和那天来的时候截然不同,疲惫、紧张、压抑,讲话时牙关都有些轻微磕碰。 毕竟刚从束缚着百里明的安全屋 出来,焉能不心有余悸。 楚夭寻用力咬了咬下唇,在尖锐的痛意里问:“小明哥哥到底怎么了?我问他他也不肯说,我真的一点儿都没生气,我怎么会怪他呢?” “楚少,您不用担心,您的导盲员没事。”叶秘书艰涩道,“他只是……不想再当您的导盲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