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釉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意识模糊不清,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她挨了嫡姐欺负,躲起来偷偷抹眼泪的时候。 一个挽着单螺髻,身着素色马面裙的清瘦的妇人推门进来,轻轻唤了两声,最后才在床脚找到了哭的像只花猫的小唐釉。 清瘦妇人蹲下身子,把她拉到怀里,拍了拍她的背“釉釉乖。”替她摸干了脸上的泪珠儿,伸手抚了抚她翘起的绒发,温着嗓音哄她:“不哭了,姨娘给你做蒸糖稣酪。” 小唐釉哭的抽噎,摇着头道:“娘,姐姐们把我推到地上,骂我是小杂种,围着圈踩我的手。”她边哭边把小手举起来给妇人看,果然白嫩嫩的手心里沾满了灰,手背上青肿了一片。 妇人瞧着小手上的青肿痕迹,心疼的将她脑袋搂在怀里,拿帕子轻轻替她拍掉手里的灰,微抬起眼眸将泪逼回眼眶里,顿了片刻才压着嗓子道:“乖,娘领着你去上药。” 待妇人给小唐釉上好了药,又做了一小碗蒸糖稣酪给她吃,才哄的她又笑了起来。 不想两人刚走出小厨房的门,却迎面挥来一记鞭子,正正打掉了小唐釉手里的稣酪。她猛的缩回手,愣愣的抬头去看,只见嫡姐拿着鞭子斜靠在前方,凌厉的凤眼扫过来,挑眉睨着她“小杂种,你也配吃?”边说边再次挥着鞭子甩过来。 妇人瞧见连忙上前护住小唐釉,鞭子“啪啪”的打在母女二人身上,小唐釉瞧见了,哭着搂住妇人,泪珠儿哗啦啦的流下来“我不吃了,我再也不吃了,姐姐别打了,呜呜。” 画面忽而一转,回到了前世京郊独居的小院里,侯府里派来了掌事嬷嬷,说是奉了命令,要将她这魅惑主子的狐狸精发卖,天可怜见,她已经三个多月都没见过箫定康,何来勾引一说? 唐釉跪在雨中苦苦哀求,想求嬷嬷网开一面,冰凉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只觉得寒意彻骨,她抱紧双臂呢喃着喊“冷。” 夜里烛光轻闪,海棠卧倒在脚踏上,不小心睡着了。 箫定康斜靠在床头,拿着书守在唐釉身边不曾合眼,这会儿突然听见她喊“冷。”忙将手里的书放下,俯身轻拭了下她额头,果然烫的厉害。他起身绞了凉帕子敷在唐釉额头上,给她降温。 海棠听见动静,咕噜一下从脚榻上滚了起来,她缓了缓神,瞧着唐釉额头上的帕子,压着嗓子问:“姑娘发热了?” 箫定康蹙着眉“嗯”了一声,听见唐釉不时的喊冷,转头吩咐海棠“再去抱床薄被子过来。” 海棠连忙应“是”,从隔壁床上抱了被子过来,轻轻搭在唐釉身上,又拿了干净帕子沾湿,替她沾了沾干裂的嘴唇。 第二日晌午,唐釉依然昏睡不醒,身上烫的吓人,连呼吸都比昨日更弱了几分。 箫定康心里像是被压着块石头般,焦虑难安。他派人又去请了昨日的老大夫。 容老大夫很快被人架着过来,甫一进门就瞧见了箫定康阴沉的神色,忆起昨日过往,下意识抖了抖腿,他朝箫定康拱了拱手,连忙去查看唐釉伤情。 唐釉高热不退,脉搏似有若无,情况及其凶险,容老大夫斟酌片刻才道:“这姑娘情况不乐观,需加入一味猛药或可见效,只是。”他抬头瞄了一眼箫定康神情,吞吐着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只是,这烈药割破喉,即便治好了也不能再碰辛辣等烈性的食物。” 箫定康垂眸犹豫片刻,“可有把握?”他担心的是这猛药会给唐釉带来其他伤害。 容老大夫摇了摇头,“只有这法子或可一试,不然只能”他这话没有说完,只不过两人心知肚明,不然只能等死。 箫定康不过片刻就下了决心,“那就请老大夫用药吧。” 容老大夫拿了人参片让唐釉含着,又在原来的药方中加入了一味药,开好了方子,才又告辞离开。 海棠熬好了药,还是喂不下去。 箫定康见状接过药碗,打算如昨日一般继续喂药,却被海棠阻了下。 她咬着嘴唇道:“少爷,大夫说了这烫里加了虎狼之药,少爷千金之躯受不得马虎,还是让奴婢来吧。” 箫定康摇了摇头,“无妨。” 他说完就将药含在嘴里,一如昨日给唐釉喂药。待亲眼瞧见唐釉把药全部咽下去,才把空碗递给海棠,“下去吧!” 这时门外突然有婢女上前禀告,“少爷,唐姑娘前几日买的奴隶一直在门口打转。” 箫定康视线扫过去,幽幽目光里含着几丝厌恶之色,“让他老实回房带着,若还是不肯安分,自有百种办法处置他。” 那婢女垂头应“是”退了出去。 海棠的额头轻跳了两下,她瞧了眼箫定康阴沉的脸色,忙起身跟了出去。 海棠刚出小院门,就瞧见了站在树下的谢琅。 阳光透出树叶打在他身上落下点点光晕。 他虽身形稍显瘦弱单薄,却挺拔如松,眉眼清俊温雅,身着一件简陋的粗布麻裳,仍难掩玉华风姿,真真是皎皎如玉,君子无双。 海棠看的呆愣了片刻,直到瞧见谢琅朝她挥了下手,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快走两步到他跟前,轻扬了声线,“谢琅,你怎么来这儿了?” 谢琅抿着薄唇,俊逸儒雅的侧脸微绷,轻声道:“唐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听闻她重伤昏迷,有些担心。” 海棠闻言点了点头,面露担忧之色,“姑娘受伤太重,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她抬头轻呼出一口气,嘴角扬起个欣慰的弧度,“好在有少爷在旁边陪着,算是有了主心骨。” 谢琅墨澈眼眸轻闪,顿了半晌才道:“如此,那我不便入内探望,若唐姑娘醒转安好,还望相告。” 他瞧见海棠应下,才转身慢慢往住处走。 晚间唐釉发热情况好转,浑身也已不再烫的吓人。 海棠松了口气,转眸瞧见少爷仍守在榻边,略微犹豫片刻,上前劝道:“少爷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还是先去歇息片刻,奴婢在这里守着姑娘。” 萧定慷倚在榻边,视线并没有从唐釉身上抽离,只随意挥了下手,表示不用。 海棠抿了抿唇,没再多言。 夜间子时过半,唐釉突然发出一声嘤咛,手指微动。 萧定慷立刻察觉,他微侧过身,视线落在她苍白的面庞上,握了握她的手,轻唤了两声“釉釉?” 唐釉似听见有人叫他,声音低沉却不失暖意,她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唤自己的名字了,像是一盏微弱的烛光,指引着她靠近。 唐釉从黑暗中挣脱,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瞧见萧定慷放大的峻脸,她下意识后躲,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痛的倒吸了口凉气。 她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鬓边发丝被汗水浸湿,粘到侧颊上,柔弱却又透着几分秀美。 萧定慷忍不住替她拂开鬓边发丝,冷毅的面庞上溢出几分喜色,“釉釉,你醒了?” 唐釉瞧着萧定慷关切的神色,又瞄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指,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刚醒来就要面临这等惊吓,萧定慷他突然转性了? 萧定慷瞧着唐釉神情,以为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微陇起眉头,轻抚了下她的脸庞,“你胸口受伤过重,需要好生将养,若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定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