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点点头,使劲抽回自己的手。 他:“?” “什么都没发生。”程丹若报方才之仇,微笑道,“谢郎。” 谢玄英:“……” 她顾左言他:“我听说你杀了?‘二江’中的一个,二江是谁?” 他:“不?告诉你。” 她:“?” 他慢吞吞道:“什么也没发生。” 程丹若:“……” “除非,”情意?已定,心?底有什么破土而出,谢玄英试探着伸出双臂,将椅中的人搂入怀中,“你这么待一会儿。” 又一次突如其来的脸贴胸肌。 程丹若犹豫了?会儿,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再推一下。 第三下,他松开?了?。 她腹诽:果然?是处……处处春心?动,啼鸟向我歌。 登州事 程丹若离宫两天, 在晏家过了一夜,签了一份婚姻意向书。 什么叫意向书呢?就是优先考虑你, 原则上同意, 理论上没问题,但最后有?没有?问题,能不能落地施行, 还要看你的流程能不能走完。 她琢磨了一下, 比异地恋的男朋友还不如。 这?个男人有?什么用?看不见,摸不着, 如果没有?身上挂的信物, 昨晚种种, 譬如一梦。 还是白日梦, 不是春梦。 有?和没有?, 毫无区别。 所?以,在成亲前?,这?就是一门薛定谔的婚事。 四舍五入, 等于没有?。 既然啥也没有?, 那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程丹若梳理清楚思绪,起身洗漱, 去正院请安并告辞。 洪夫人和晏鸿之?都刚起,一个在梳头,一个在喝水, 眉眼间颇有?些官司。 尤其是洪夫人,她昨夜审过丈夫,这?才得知他们师徒的密谋, 差点把他赶去书房睡。当然了,老夫老妻, 床头吵架床尾和,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洪夫人借铜镜的倒影,和晏鸿之?使?眼色:这?是成了吗? 晏鸿之?端起茶盏,纳闷地回眼神:是成了啊,三郎亲口说?的。 洪夫人:我?看不出来。 晏鸿之?:嗯,为夫也没看出来。 二?人齐齐打量她。 程丹若面无异色,恭敬道:“女?儿?这?就回宫当差去了,义父义母多保重。” 洪夫人立时抛开婚事,揽她坐下,嘱咐道:“我?们没什么好?操心的,倒是你在宫里,自己?多小心,少出头,家里不需要你光宗耀祖,平安就好?。” “多谢义母,我?省的。”她答应。 洪夫人原想给她塞点头面首饰,关键时刻也好?救济,但转念一想,在婚事定下前?还是不要招摇得好?。 晏鸿之?梳好?头,戴上逍遥巾,招手道:“来来,扶为父去书房。” 程丹若冲洪夫人福了福身,搀扶住一瘸一拐的老人家。 晏鸿之?说?:“你答应得这?般痛快,着实叫为父意外得紧。” 他很清楚这?个干女?儿?外柔内刚,心中极有?主见,若非她自己?有?出宫之?意,恐怕说?不动她考虑婚事。 但转念一想,三郎毕竟是三郎,也不奇怪,不由打趣:“前?年中秋,你说?明月当然好?,可这?杯中月和天上月,兼得更两全啊。” 程丹若客观道:“未必能成。” “噢?” “他家里人未必肯答应。”她道,“许意娘珠玉在前?,这?差得也太多了。” 晏鸿之?道:“三郎敢对你开口,至少有?八成把握。” “那我?拭目以待。”程丹若心平气?和,“能成,我?就嫁,不能成,在宫里也挺好?的。” 今非昔比,她现在有?退路了。 一点儿?都不着急。 -- 谢玄英连夜出城,隔两日,又若无其事地回京,好?像才刚刚到。 这?次,他和过去一样,先让护卫们回家,自己?直奔宫城,求见皇帝。 皇帝也很快召见。 今天恰好?是五月初一,端午将?近,太监们重新收拾光明殿,在门两边放上菖蒲、艾盆,又挑着几卷新画的仙女?执剑降毒图,待皇帝选好?悬挂起来。 皇帝的余光瞥见人影进来,未语先笑:“三郎回来了……哟。” 明暖的阳光转动,照在来人身上。 人还是那个人,一样惊艳的脸孔,一样颀长的身材,但少年长成青年,感觉全然不同。 少年时期的谢玄英,让人想起海上等过的日出,舟上看过的晚霞,月下守过的昙花,是让人转不开视线的美。 但近几月的历练,让他完成了成长的蜕变。 他斩杀过难以计数的亡魂,也试图救下素不相识的百姓,好?像做 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但至少,他已经知道,富贵温柔乡外,饥民苦苦挣扎,草莽江湖之?间,贼寇尔虞我?诈,到处都有?豪强兼并土地,哪里都有?百姓卖儿?鬻女?。 真实而残酷的世界,磨砺了他的灵魂。 他变了,变得更具侵略性,似出鞘的寒光,正午的烈日,冬夜的冰霜,有?了夺目逼人的英气?。 甫一进门,不止皇帝愣了一下,伺候的太监宫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虽然从前?也如此,然则,彼时是恐惊天上人,此时却是发?肤生寒意。 “臣叩请圣安。”谢玄英下跪行礼。 “起来起来。”皇帝打量他片刻,说?不出什么滋味,“宝剑锋从磨砺出啊。” 他感慨了好?几声,没忍住,老调重弹:“要是我?生的……” 谢玄英笑了:“姑父。” “坐,给他上茶。”皇帝画也不看了,随手指了一幅让他们挂,“可算回来了,回过家没有??” 他摇摇头。 皇帝更满意了:“和朕说?说?,你和昌平侯是怎么解决江龙的?” 石太监斟茶上来,他道谢,却没喝,面露迟疑。 皇帝来了兴致:“怎么?” “也是巧。”谢玄英慢吞吞道,“我?在山东平叛之?际,昌平侯正欲对付江龙,此人最大的弱点是……好?色。” 皇帝:“哈!” 所?谓“二?江”,指的是大夏海域的两大海盗,江龙和江必施,前?者被人们称之?为龙王,后者叫菩萨。 从外号就能看出来,两大海盗头子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 江必施讲究广结人脉,多结善缘,和日本、葡萄牙、荷兰人都有?贸易往来,贩茶贩丝绸,赚得盆满钵满,据说?与朝廷来往密切,有?点不清不楚。 而江龙更多的就是走私劫掠,走私军火到日本,劫掠各国商船,想过他的地盘必须交保护费。 朝廷对二?江的策略,也是一个拉一个打。 但这?么多年,朝廷都没搞死江龙,证明这?“龙王”确实有?点本事。 他是个用兵高手,能打、敢打、打得好?。 朝廷一直拿他没有?办法?。 昌平侯作为继靖海侯之?后,擅长水战的将?领,明里暗里和江龙对过好?几招:挑拨离间、收买利诱、扣押人质,软硬皆有?,但效果甚微。 这?次山东抗倭,说?是倭寇,可背地里站着的就是江龙。他想开通一条山东到日本的走私线,昌平侯不准,这?才打得这?么激烈。 老实说?,光看战况,说?不好?谁赢谁输。 可输赢看的是战争吗?不是。 江龙因?为这?一仗,在日本面前?彰显了一把实力,被奉为上宾。而昌平侯因?为抽调卫所?人马,间接导致了无生教起义。 人还是要摁死,但打暂时不能打了。 正好?,昌平侯派去江龙身边卧底的人,传来一个消息:江龙的爱妾死了。 昌平侯与幕僚分析过江龙的行事,总得来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但在某些事情上容易情绪化。 比如,他曾乔装打扮去金陵,遇见一名妓,惊为天人,立刻要夺走。可名妓有?个常客是高官之?子,与他争执起来。 照理说?,在岸上怎么都得收着点,可名妓太美,江龙没把持住,一刀砍了高官的儿?子,导致和富商的密谈泡汤,仓皇跑回了海上。 饶是如此,他仍旧惦记着名妓的美色,隔年就把人弄走了。 幕僚说?:“江龙好?色至此,要对付他,可效仿貂蝉之?计。” 昌平侯同意,准备物色貂蝉人选,不止要美,还要有?胆有?谋,方能成事,不然就是真的送美人了。 就在这?时,谢玄英平叛完毕,路过登州,顺路拜访。 昌平侯:天助我?也!